失忆症 第23章 过去

“可我好好站在这里啊。”顾时无奈地对着席荣说。

顾时知道自己得哄席荣，不然席荣大概一晚都会抓着这个不放了。但顾时其实没比顾汾好哪里去，完全没安慰到点子上。理所当然顾时被席荣呵斥对自己身体不上心了。

席荣俯身看着平躺在自己床上的顾时：“当然了，你要出事了我还能在这里和你说话？你要死了，我只是伤心，可你是真死了，珍惜生命吧。”

席荣的头发有些长了，落在顾时脖颈间有些发痒。顾时发现席荣染的金发有些褪色了，原本的黑发重新长了出来，使之暗淡的像梦中死亡时。

令顾时不安的颜色，使顾时下意识说：“席荣，你好像该去补色了。”席荣低头看向自己发梢，很正常的鎏金色。

席荣不满地一下一下轻拍着顾时的脸：“又转移话题，知不知道有多吓人。”顾时抓住他作乱的手，却被席荣反手制住。

“知道错了吗？回答我。不要认为这种会伤害自己的事是小事。”席荣面无表情注视着顾时的眼睛，声线低沉，那种压迫感便又回来了。

顾时看着自己在席荣眼中的倒影，没有逃避般地挪开视线。他知道席荣想要一个承诺，一个希望顾时不要再让自己担心、就算顾时自己也不能保证是否有意外的承诺。

顾时叹了一口气，郑重地承诺：“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席荣离开了。顾时才缓慢从床上爬起来，他重新查看连接设备的安全系统。顾时皱起眉，系统上显示他被弹出的时间，与席荣断开连接的时间基本只差了几秒。

安全系统其实是正常运作的。

顾时百思不得其解，退回主界面。除了刚刚玩的“漩涡十章”，还有不少游戏。顾时还看见了席荣口中“一百多个存档”的恋爱游戏，还有席荣的备注：“第10个没有谈恋爱的恋爱游戏，时时已经完全疯掉了”

大概自己真的不擅长这种情感类游戏吧。

顾时看见那个“时时”，非常亲昵的字眼，惊讶于席荣以前居然是用这种有些可爱的叠词方式称呼自己。现在席荣基本用“阿时”，或者直接叫顾时名字了。当时更多时候不用带主语，要么就是第二人称“你”，反正顾时也知道席荣在和自己说话。

这个备注的时间是白矮7年，顾时这个时候大概13、14岁左右。席荣和顾时至少认识8年了。

Second在这个时候主动发声了：“刚刚你的精神力好像和别的什么连接上了。我给你屏蔽掉，然后借用游戏设备缓冲了一下。”

算是解释了，但顾时没听漏Second的话。顾时追问：“不是你故意干的？”在陷入幻觉、梦境方面，Second的信用已经为负。

“没有。”Second干脆利落地否认了：“很奇怪，我没有再次追踪它的能力，它不是短暂交接的时空。”Second变相向顾时承认，它可以追踪、连接别的时空。

顾时放下设备，想出门找席荣，结果完全开不了门。席荣出门怎么还把门顺手锁上了。

既然出不了门，顾时干脆在这里问清楚。他本来想Second多半不会回复，只打算边去找席荣，边询问Second未知精神力到底是什么强度，才会导致Enigma的能力都失效。但现在Second的回答给了他启发了。

顾时知道Second是靠捕捉、储存宿辰宇的能力来实现跨越时空与时间，甚至把原本是Enigma的宿辰宇削弱成了Alpha。

Second进行跳跃时便会消耗储存的能力，而宿辰宇便会重新吸收。想起只要一和自己在一起，就开始“魅力四射”、“无法抵抗”的宿辰宇，顾时就开始头疼了。

但除开正主，Second也能自主使用。顾时知道Second甚至短暂接管过自己身体。顾时询问Second：

“我能用么？我是说，我主观地使用你储存的能量，不是你辅助。”顾时认为理论上是可行的，因为Second现在就能控制顾时身体，和进行跳跃时空，只是二者需要连通起来。

Second肯定地回复了：“能。这个技术的本来目的就是剥离能力并转移给他人。”

一句话暴露了蛮多。果真是【顾时】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成熟技术。顾时继续追问：“谁给了谁能力？”

“席雪绒给了陈青和。”Second和顾时相同的声音不再呆板，有了情绪起伏。

顾时想起席荣说不喜欢陈青和，看来其实席家人很清楚历史的内幕，只是没有公布。顾时都能想到，能拥有如此成熟的技术，背后已经不止是惊人的人力物力消耗，还有大量非法实验。如果公布，恐怕席雪绒会遗臭万年。

顾时想起席雪绒的突出贡献就是研究出光脑，而其核心技术是精神力连接和大脑神经元接触。如果要剥离Enigma和精神力紧密相连的能力，也涉及这两方面。划时代的光脑技术，恐怕也只是这个不为人知的交易的副产物。

审判席雪绒的事情先放在一边，顾时需要先解决数次使自己死亡、甚至跨越时空找来的宿辰宇。顾时需要知道这个实验的转化技术。

“它需要用到光脑技术，而且没有【顾时】找到它。现有剥离技术是从席家那里知道的。”Second又恢复了没有起伏的声音，客观陈述着事实。

顾时也许需要师出无名地询问席荣了，说不定还会引起席荣的恐慌，这种事情一看就是别人家的阴私。似乎只能暂时搁置了。

顾时正打算转移话题，询问Second它追寻不到的精神力来源，席荣就一把推开了顾时依靠的门，把顾时推的一个踉跄。

“那股精神力好像更高维。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不是能力真正的主人无法完全使用它。只有宿辰宇才能完全发挥它的力量，这是客观比较过得出的结论。”

Second在顾时的大脑里，自然捕捉了顾时的所思所想。在顾时对着席荣抱怨怎么也不敲门 ，这一开门可算是吓到他时，Second主动回复顾时的问题。

顾时不想知道那个“客观比较”让【顾时】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反正遇上宿辰宇的【顾时】，基本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Second否定了顾时的猜想：“只是对比。”Second自己也可以使用能力跳跃时空并锁定顾时，但和宿辰宇本人使用时的功能性和灵活性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

所以Second追踪不了的未知精神力，不代表原主人宿辰宇追踪不了。但按照现在顾时和宿辰宇那个极度僵硬的关系，是不可能拜托他的。

何况宿辰宇真的会杀死顾时。顾时得有九条命，或者活得不耐烦了，才敢拜托他。

“别捧着不吃，我特意给你做的。像不像樱花？我和一个Omega朋友学的。”席荣看见顾时捧过去甜品只看不吃，催促着顾时。

甜品确实很传统Omega审美。用透明花型杯子盛着，白色和粉色的奶油打碎搅拌在一起，像是粉白色的樱花。

也是中看不中吃的典型。尽管看着很稀，但顾时也真的下不了嘴，怎么看杯子里都只有薄薄一层奶油。席荣径自塞了一口在顾时嘴里：

“不好吃记着就行了。”

甜味瞬间在嘴里蔓延开，打奶油味道其实不腻，但也抵不住满满一口。顾时看见杯子转瞬空掉了，席荣是真的给顾时喂了满满一大勺。

顾时寻思站起来给自己灌水，他感觉整个嗓子都被奶油糊住了。顾时对上席荣的笑眼，说：“你哪个朋友这么能吃甜。”生吃奶油，简直是甜味爱好者里的战斗机。

席荣摆手，说自己改了配方，没有使用生奶油，就是普通奶油加了点水。顾时瞬间明白他是故意想让自己齁住。

“席荣，值得吗？为了给我糊嗓子还特地去下厨房。”顾时被自己倒柠檬水，那股甜味白水都冲不走。席荣早有预谋，端来的托盘里还泡了一壶柠檬水。

“还有，出门为什么锁门。”顾时没忘记自己想出去没打开门的插曲。

席荣很疑惑地看向顾时，半晌恍然大悟：“啊，我以前设置了自动锁门，为了那些机器人不随便来打扰我。没想到把你反锁在里面了。”

尽管席荣在自己家锁门很奇怪，但想起梦里席家每次都不追究席荣的死亡，也许确实有隐情吧。这件事就这么草草接过了。

晚上顾时本来打算回去，但由于席荣说顾时很久没来自己家，想让顾时多留一会儿，顾时便同意了。在同意留宿前，顾时不忘给顾汾发送消息自己留宿席荣家的事情。

顾汾文不对题地回复以后这种事顾时自己斟酌就好，不用特意告知。顾时气乐了，询问顾汾之前不是自己没回家，还慌慌张张发了很多条询问吗？

顾汾说是因为那天顾华年回来了，顾汾还提前给顾华年报告了。得，果然在涉及非人性问题的情况下，顾汾还是唯顾华年马首是瞻的。

席荣家也很少人，晚餐只有他们两人。平常若是没有顾时，席荣就是一个人，也没什么温情可言。难怪席荣喜欢那些户外运动，可以出去社交或是体验那些风景，长期在这个只有机械的家里怕是得疯掉。

饭桌上席荣突然问起顾时对于顾汾的观感。刚刚顾时答应留宿时就告知了席荣，他需要先知会顾汾一声。

“这么乖？我记得以前你从来不愿意主动和他联系的，嫌弃他是顾华年的狗腿子。”像是陌生人的顾时和顾汾的关系缓和了，席荣很是奇怪。

其实没有，只是回归正常的关系了。顾汾在梦里为了顾时顶撞了顾华年的行为不得不说很加分，对比顾汾日常作风。何况自从顾时醒来，顾汾一直只是说话难听，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

所以顾时对他不再是敌视态度了。

席荣似乎很反对这种态度变幻：“你忘了顾汾不仅是你堂弟了？他还是顾华年硬塞给你的未婚夫，想想枕边人是个顾华年眼线，你还睡得了觉吗？”

顾时终于知道一直以来哪里有些奇怪了，不是因为他和顾汾的关系，而是顾华年的态度。顾华年对于顾时这个枕头公主有点太放纵了，上次回去甚至完全没有提起关于婚姻的事情，只是叫顾时想清楚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顾华年就把我当透明人，你把我在他那里的地位想太高了。”顾时这么对席荣说。

如果顾华年硬要顾时去履行那个延续血脉的责任，顾时怕是没有现在那么轻松。那天晚上顾华年和顾时说话都更像是客套话，因为顾时人来了怎么也得说两句。

席荣不相信，顾华年对顾纪年的葬礼当年是小小震撼了一把圈子的。谁把自己私生子弟弟给葬在自己家的花园里。

“不，我父亲是我父亲，顾华年为什么要移情到我身上。顾汾既不是他亲生孩子也不像他，就算我和顾汾结婚，能满足他什么心愿呢。”

顾时无法理解“移情”这个概念。他和顾纪年按照顾汾所说，除了长相没什么相似点，性格上反而和没有生病前的苏眉很像。但顾时没有和顾华年长期相处的记忆，现在还没了童年和顾纪年的记忆，要移情还有点难度。

顾华年是对顾纪年或许有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说开的矛盾，可这和顾时有什么关系。顾时和顾纪年是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不同个体。

顾时认为顾华年也没有像席荣口中那样多么在乎自己，也没有那么在乎顾纪年，至少没那么在乎死了的顾纪年。顾纪年的墓碑就在顾时房间的窗户下，上次回家顾时开窗时看见它已经被长高的栀子花灌木层层掩盖了。

“可是……”席荣似乎还想辩解，顾时打断了他：“我有我自己的看法，席荣。这其中的道理或许没有亲身经历来的深刻。希望你理解。”

顾时看见席荣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自己，最后叹了一口气。顾时知晓自己失忆前的态度非常决绝，现在又显得过于宽和，席荣肯定无法接受。

其实顾时更想知道过去的自己为什么如此抵触，除开顾家把他作为枕头公主、生育工具的打算，顾华年和顾汾一个无视他，一个说话难听的爹仆男，让人厌烦但不至于断绝关系。

要是能知道影响态度的那段记忆就好了。

席荣没有准备客房，晚上他们睡一起。顾时今晚其实很累，在下午Second疑似动用了宿辰宇的能力后，他很早便感受到了疲惫。使用不属于自己的能力消耗非常巨大，这就是抢劫的代价。

在顾时将睡要睡时，他感觉席荣靠过来，抱住了他。顾时清醒了，但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就这么感受着席荣的心跳声，和席荣逐渐收紧的手。

“你最近变得好陌生，今天叫你玩游戏，是想让我们重新亲近起来的。可你甚至忘了，这个游戏我们只差真相线没有玩过了。”

“那个攒奶油你以前也吃过，今天你却像第一次看见它一样捧起来了。”

席荣逐渐用力，顾时很想看见他现在的表情，又怕他发现自己醒了，连眼皮都没有动。

“你忘了多少呢。”

顾时明白了，自己家长那点事多半和自己相熟的都知道。席荣也认为自己犯了和苏眉一样的失忆症。

顾时感觉到席荣的下巴贴近了自己的脸，两人接触间的温度逐渐升高。席荣的一只手扣住顾时的肩膀，另一只扣住他的腰，两人双腿交缠在一起。

察觉头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顾时知道席荣什么也不会说了。这下是真的可以进入梦乡了。

“你又失败了，再继续努力吧。下次不要再相信别人说的话了哦，你要自己去探寻。”顾汾人设崩坏地穿着粉色棒球衫，还有运动短裤。正叉着腰一脸傲娇地看着顾时。他背后一人高的栀子花墙里是两块石碑。

顾时直接被吓地睁开眼睛。睁眼是席荣睡衣的一角，顾时下意识一个翻身，离开了席荣的怀抱，又继续闭上眼睛睡了。

视角是地面，是石子铺设的路面，和一双精致的小皮鞋。视线上移，是宿辰宇缩小但依然可以看出日后风华绝代的脸。

他穿着Omega偏好的粉色蕾丝娃娃上衣，堆叠着大块的黑色蕾丝，和一条与粉色上衣格格不入的简约黑色运动短裤。双手插着腰，巨高临下看着在地上的顾时。

顾时全身都很疼。嘴疼，下巴疼，和地面接触的膝部位疼。尤其肩膀有一块火辣辣的疼，像是被谁踩过。身上白色的丝绸衬衫也沾满了尘土。

“顾时，你又在干这种事了！快给宿家的弟弟道歉，你检点些吧！”一双手试图扶顾时起来，但他力气也不见得多大。

是顾汾，是和在地面上狼狈无比的顾时相比，穿着整齐干净小衬衫的顾汾。他此刻脸上满是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