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大周国有两个臭名远扬的祸害:
其一,就是那大周的国师,年级轻轻就是个极其出色的大奸臣,在大周国的史册上可是留下了极其浓墨重彩的一笔。
要知道,大周国国史堪堪200年,几十个奸臣被骂的次数都比不上现在的那位,这要是比起来,他们加起来的次数都不够看的。
而这其二,便是那千古大奸臣亲手扶持的痴傻皇帝。
这皇帝小儿心性,被大奸臣宠得无法无天,随便拎出件他做的事都能让人喷出三口老血。
拿极其经典的例子来说,类似烽火戏诸侯的事情这个皇帝没少干。倘若要是把他做的所有事情记录成册,国史都要对那厚度甘拜下风。
而且最有意思的是,这二**害大周国有七年多,却没有一人造反。
开国以来,历任皇帝开拓疆土,如今几百个年头过去,大周国版图越来越大。有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那可是数不胜数,其中还不乏骁勇善战之人。
如此,天下无非两种猜测:
要么是那大奸臣凶名在外,导致无人来犯;要么就是时机未到,暗地满腹算计。
不过凭心而论,撇去那大奸臣为非作歹不说,这人的才华和手段确实让天下人都不得不服。
世人知其奸妄,也知这个被天下唾骂的奸臣曾经也是那名冠天下的人物,只是不知为何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难免叫人唏嘘。
当然,没有任何人能够稳坐钓鱼台。尤其这两个祸害人人得而诛之,就更留不得了。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们的诉求,于是今年入冬不久时,给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漫天大雪。
这大雪下得巧妙又无情,活在大周国国土的百姓颇感人生无望。被封在家里出不去就算了,不仅庄稼颗粒无收,且天气愈发恶劣,叫人指着囤粮过活,还得担心哪天命就没了。
其他国家的人倒看了个笑话。
“依我看啊,这大周国国运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可不是嘛,进不去也出不来,这要是打起仗来边关可就危险了,随时都可能冻死在荒郊野岭。”
如此评论数不胜数,不光外国百姓看笑话,大周国也是接二连三唱起衰。
这奸臣国师和那痴傻皇帝治国这么久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如今出了天祸也是遭了报应。
而遭了报应的二人正在赏雪。
青年国师身披狐裘,肩上的白色狐毛与飘落的雪混在一起,叫人无法分辨究竟是哪个更白。
顾枕静静地望着那如同鹅毛般的大雪,褐色瞳仁隐在鸦羽般的睫毛下,白皙的皮肤透着微薄的粉,漂亮又有几丝透明。
他伸出手去碰飘落的雪,指尖被冻得通红,手背皮肤细腻,隐约可见匿在皮肤下的淡色血管,眉眼温和俊美,上挑的凤眼看上去像是含了情一样,看上一眼都觉得勾人。
除去外界对他的那些评论不说,青年的容貌当真是无可指摘。
“阿枕,这场雪,会死很多人吧?”
男人手托着腮,旁若无人地侧躺在软榻上。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动着一本书,看他模样,似乎这书并未吸引到他。
顾枕抚去肩上的落雪,走到了他旁边,从男人手中抽走了那书。
《庭中艳.事》
顾枕平静开口:“会。”
说完,那书就被青年放在了一边。
卫庸雪撑起了身,他身量高,软榻差不多能容他展开身躯。
他慢吞吞地,像只慵懒的猫一样将自己的上半身身撑了起来。行动间,一道柔亮的光芒在他左耳下隐隐划过,很快被披散下的头发给遮住了。
如若是别人做这动作可能有些滑稽,可做这动作的男人面若冠玉,眉目狭长清冷,动作之间有种惊人的美感,看着完全不像个痴傻之人。
“阿枕,你丢我书作甚?”
顾枕弯腰,他嫣红的唇微勾,露出一个浅淡的笑:“陛下这书虽好,少看。”
卫庸雪轻轻扇动了下睫羽,看了一眼被丢得远远的书,认同地点头道:“字词**了些,就是太单调了。”
说完,他坐起了身,将头抵在了青年略微泛着冷的肩上,语气稍含了些依赖的娇气:“阿枕,明日陪我。”
顾枕轻柔地抱住了他,将他揽进怀里。
他们时常这么亲密。
“那就不上朝了,一会我吩咐下去。”
“好。”
大周国皇帝登位七年,处理国事上简直就是戏言。偏偏掌握大权的国师还是个一丘之貉,二人为非作歹,除了维持国家基本运作别的一概不管。
甚至那痴傻皇帝要什么就给什么,摘星楼那建筑大大小小建了许多还不够,华贵珍稀之物更是堆满了一寝宫。
但凡有个胆子大点的宫女太监随便拿个走都能保一辈子无忧。
早朝上不上全凭皇帝心情,折腾一下满朝文武也是基本操作。
顾枕这位奸臣当得可以称作教科书级别,倒不是说要谋权篡位。他除了痴傻和那狗皇帝简直一路货色,世人都惋惜他那一身才华不好好利用,偏偏做个千古罪人。
他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七年前那场宮变更是血洗了半数皇城,听了都让人头皮发麻。
顾枕当年方才十八就如此心狠手辣,更别说如今,那手段几乎是没有人性到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步。
遥想当年顾家也是个闻名于世的书香门第,子孙后代尤其优秀,尤其顾枕这代更是到达了巅峰。
只是谁也想不到的是,这文曲星眷顾的顾家居然出了个灾星煞神,着实让人想不通。
不过自那宮变之后,这些声音少了很多。
原因无他,说话难听的人都被青年杀了。
不是没有人在背后议论,可顾枕只手遮天,抓了几个背地里叫得最狠的当众诛了九族。
血腥是真血腥,残忍是真残忍。
自此之后,天下再也没有人相信顾枕这人会有人性。
男人说的陪并不是和青年在一起呆上一天,而是到处玩。
这种事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干,大周国的臣子都习以为常。
一开始有人站出来指责顾枕荒唐,明里暗里都在说皇帝痴傻但顾枕又不糊涂,为什么跟着做这种事。
顾枕没有回他,冷淡的眉眼扫了他一下,然后直接宣布了退朝。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朝堂再也没有了任何忤逆顾枕意思的人,但人数却下降了些许。
平常人肯定是无法理解的。
无他,做皇帝的人谁不是日理万机,可卫庸雪倒好,想上朝上朝,想玩乐就玩乐。
根本没有人会阻止他。
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也是羡煞旁人,什么事都不用管,还有国师为他瞻前顾后。
第二天,顾枕和男人乔装改扮后就出去了。
这雪下得大,皇城脚下不比其他地方,不至于无法出行。但看这雪下的架势,估计离那样也不远了。
此时冰天雪地的,街上没有平日里热闹。男人才逛了会就觉得没意思了,像只大型犬一样靠在顾枕肩上,没骨头地向前走着。
顾枕也不嫌他重,二人就这么往酒楼去。
“有一段时间没去喜楼了,阿枕这次我们尝尝别的花样。”
“听陛下的。”
喜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什么生意都做,据说厨子是名满天下的大师,手艺好,关键是每个月都会研究几道新菜品,每天人满为患,就为了尝到他做的一道菜。
两人一来就受到了掌柜的热情招待,最近天寒,外面没什么人,显得萧条又孤寂。
但于此对比的喜楼却热闹非凡,客人油光满面,谈笑风生。
北风呼啸过,尚未暗夜,城外大多寒冷侵袭,楼内却是烛光摇曳,温香暖融。
卫庸雪倒没再靠着青年了,懒懒跟着他,慢吞吞地上了楼。
偶尔有几道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但是很快就收了回去。
顾枕回头看他,发现男人脚步缓慢就也放缓了脚步。等到卫庸雪走到他旁边,顾枕说:“你走快点。”
男人抬眸对上了青年的眼睛,无理取闹道:“不!”
“除非你明天也陪我。”
顾枕偏过头,烛火在他脸上打下一片阴影,青年国师笑意轻浅。
“嗯,答应你。”
卫庸雪一下子就到青年前面去了,顾枕还能听到男人欢快但被压抑些许的嗓音。
“不许反悔!”
顾枕落在了他的后面,青年望着男人高大修长的背影,唇边隐隐有着点点笑意。
卫庸雪没有被废除太子之位的时候,冷淡矜贵,气质沉静,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欢脱任性。
若是在以前,倘若有人告诉他卫庸雪未来会变成现在这样,他肯定会气得把那人千刀万剐。
但事实就是这样。
卫庸雪出了意外,在那次事故中摔伤了脑袋,昏迷半个月后再醒来,就变成了个五岁左右的小孩。
卫庸雪见青年没有回答,回过头看见顾枕在发呆,忍不住回去拉住他的手。
“阿枕,别发呆了。”
顾枕眼底一片清明,他抓住了男人宽大的玄色衣袖,面色温润。
“走吧。”
自从卫庸雪即位后,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差不多都被他杀光了。
现在没什么能够威胁到卫庸雪。
没人能伤害他。
顾枕自己也不能。
青年跟在男人后面,唇角上扬,眼底藏了丝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