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白堰不知为何突然给谢挽甩来了一个重量级的炸弹,不过谢挽也并不打算为了这个炸弹而去追问些什么。
白堰这个人对谢挽来说还挺尴尬的。谢挽这些年来爱过的恨过的人还真不少,但他也算得上是一个被动的人,即便再爱再恨也不会把什么“我爱你”“我恨你”之类的挂在嘴边。被他主动告白的,白堰算是极少数中的其中一个。
好死不死的是,这个“唯一”的告白场面,在谢挽看来,被他们搞得又搞笑又尴尬。
时间大概是高三时,谢挽和白堰认识有一段时间之后。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谢挽记得那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大课间,班级里其他人都去参加课间操了,而谢挽被老师以补功课为由被留到了教室里。
同样被留下的还有承担起“补课人”责任的白堰。
此时的整间教室空荡荡,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在木质桌子上打下一道浅浅的金色光影。
谢挽的成绩倒还算靠前,老师吩咐白堰帮他改的卷子是他因为一些事情缺考而错过的内容。老师自然不会再为了他一个人单独讲一遍,于是就顺手把他扔给了同学辅导。
谢挽到了这个班级之后的人缘依然没有见得什么改善,很显然谁也不想接下他这个烂摊子。不过好在白堰看起来并没有对拿出自己的时间单独帮助谢挽改卷子这件事有多么的反感和排斥。他依然是与从前如出一辙的冷淡神色,在改完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后,皱着眉问道:
“听明白了吗?”
谢挽接过白堰递来的被各种颜色的笔涂得花花绿绿的卷子,点了点头:“嗯,都明白了。”
白堰原本准备了一句“有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谢挽干脆又迅速的答复让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得闷闷道:
“嗯。那就好。”
他们的座位不挨着,谢挽是趁着课间教室里没有人,临时坐到白堰的前座,以方便听他讲题。
现在卷子已经改完了,谢挽也就没有了继续留着的理由。他拿起自己的卷子站起身来,在离开座位前,突然又叫了他一声。
“白堰。”
白堰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课间操的铃声已经结束,操场上和走廊里渐次传来各个班级的学生们往教室走的脚步声,以及嬉笑玩闹声。
谢挽看着白堰黑色的眼睛,教室外的嘈杂声愈来愈近。在第一个学生推门进来之前,谢挽缓缓开口道:
“我喜欢你。”
谢挽这句话说得无波无澜,像是无数次问白堰“这道题怎么做”一样,语调与神色都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他说完后就直白地看着白堰的脸,似乎是在认真地观察对方的神色变化。
然后谢挽就看到白堰脸上露出很显然的困惑与厌恶交织的神情。他听到他用非常难以理解的语气道:
“你在说什么?”
谢挽:。
谢挽自然是没能回答他的问题。教室的前门被第一个冲回来的人推开,紧随其后的同学如水流一般进入教室,原本只有微风与阳关拂过的教室顺势之间便变得喧闹非常。
高三的日子就是争分夺秒,课间操结束后的大课间的时间便所剩无几。抢先回到教室的同学都在行色匆匆地接水,又紧赶慢赶地回到座位上准备下一节课的内容。
谢挽就这么悄悄地隐没在了来往的人流中,在喧闹的间隙中对着白堰笑了笑:
“没什么,你就当没听到吧。好好听课。”
“……”
当初谢挽可能还会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现在再回想起来,他就只觉得尴尬得脚趾扣地。
从那以后,谢挽就在有意无意地减少和白堰的主动接触。只是白堰不知道是不在意,和谢挽的一切相处方式全然没有变化,依然该怎样就怎样。
真正导致白堰和他彻底决裂的,是临近高考前夕时,祁家逼死了白堰的父母。
谢挽现在还记得,那是白堰很少有的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刻。他红着眼问他,说:“谢挽,我为什么要遇到你。”
“如果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就好了。”
……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每次谢挽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来还是忍不住流一把辛酸泪。
他是个很怕亏欠别人的人,愧疚这种情绪一旦上了头便会压得谢挽喘不上气来,更遑论当年是以这种难堪的方式收场。因而虽然谢挽自认对不起白堰,他也依然对于“和白堰见面”这件事有些抵触。
不过虽然见不到人,白堰给他提供的爆炸的信息他还是要好好梳理一下的。
谢挽的时间本来就充裕,于是他暂时又放下了手里的事,打开了桐城的法律公开文书网,找到了季珏当年被判决的记录。
谢挽皱着眉看过去。季珏被判的罪名是简单的绑架罪,由于没有造成被绑架人的财产损失和重大伤亡,只被判了十年。
只是现在比当年的绑架案只过去了五六年的时间,而他却被告知季珏已经出狱了。谢挽细微地蹙了一下眉,这种情况大概要称作是减刑?
但是又是谁把季珏给送到监狱的?
谢挽心里还是清楚他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金钱和精力去搜集证据把一个人搞进大牢,而当年这件事的知情者又确实是不多。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外,几乎就只有祁谨了。
……不会是祁谨吧?
这个念头只是在谢挽脑海中出现了一瞬,便又被他快速地推翻了。
……确实不太可能,谢挽心想。
毕竟当初事发前后,祁谨的态度都是非常无所谓的样子,哪怕是谢挽在彻底离开他前唯一的一次歇斯底里,似乎也没能让他动摇一丝一毫。要让祁谨亲手将季珏送进监狱里,先不论祁谨会不会为他耗费这些时间和精力,就单拿季珏这个人对祁谨的重要程度来说,他舍得吗?
这个猜想说出来谢挽自己都不信。
思来想去又得不到什么结果,谢挽索性便不去想了。不过季珏出狱了这件事他还是需要留意一下的,毕竟这个人真的算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疯子,而跟疯子对上自然是没有好处的。
想来想去,谢挽又开始头痛了,心想他这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走到哪惹到哪的人,一眼望过去竟是一天安分的日子都看不到。
这个想法刚出现,打开的电脑网页还没关上呢,谢挽的手机又开始不知疲倦地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又是个没见过的陌生号码。
谢挽:……
没完了吧。
这短短两天里已经第几个陌生人莫名其妙打到他的手机上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机号什么的都换了个寂寞,怎么感觉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轻易拿到他的个人信息啊??
能不能把这群法外狂徒也打包送进去,公民的个人**究竟何时能够得到彻底的保障……
第一遍电话打来时,谢挽没去接,也没挂断,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铃声终止。等到第二遍铃声响了一分钟后,谢挽才接起了电话,问道:
“喂?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似乎滞了一瞬,随后谢挽便听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有些迟疑地从听筒传来:
“……你好?”
谢挽倏地一怔。
……他确实没想到,给他打来电话的居然是沈知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