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淮莫名没来由地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等他回过神来后,发现祁谨已经从刚才起就没在看书也没在做任何事了,而是一只手托着下巴,似乎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祁淮——的手机。
见祁淮依然跟被雷劈晕了一样愣着不说话,祁谨幅度很小地歪了一下头,示意祁淮继续说。
祁淮:……我求求你们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他更无辜吗?祁淮简直觉得他自己都要把“无妄之灾”这四个字贴脸上了。
他僵硬着扯着脸皮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笑给谁看的。
祁淮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像是被祁谨和谢挽两个人架在火架上烤。他既听不懂谢挽的语气,又看不明白祁谨的眼神,更是对两个人之前到底有过什么恩怨一无所知。于是再三权宜之下,祁淮决定两边都装智障。
于是他对着电话那头道:“没有啊。你也知道我跟我哥关系不和吧,他的行踪我一向都完全不知道也不了解啊……”
祁淮边说边疯狂用余光去瞥祁谨。祁谨似乎是觉得没什么意思,早就在不知何时又收回了视线,又开始漫不经心地翻着面前的书页。
谢挽似乎——不,应该说是谢挽就是对这边正在发生着什么完全不明所以,继续自顾自道:
“啊?我为什么会知道你跟你哥的关系怎么样啊?我是跟你很熟还是跟他很熟?别随便往你和你家里人脸上贴金了行吗?”
祁淮:……兄弟我求你少说两句吧,再说下去可能要出人命了。
好在祁谨似乎没有表露出任何生气的迹象,祁淮甚至怀疑祁谨已经觉得他们这些弱智儿童的对话过于无聊而懒得管他们了。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到底为什么想起来问我大哥了啊,你们之前认识吗?”
“嗯哼?”
谢挽那头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又是能把人逼疯的,长久的沉默。
事实上马上就要被逼疯了的只有祁淮而已,除了他以外的一个两个都镇定得不得了。谢挽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了。
在祁淮觉得空气都快要凝滞了时,电话那头才终于又传来了谢挽的声音:
“嗯……我和他确实算是认识。”
祁淮的心一下子又悬到了嗓子眼。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惊讶的是谢挽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竟然能攀上线认识自家大哥这种任务,还是该震惊谢挽居然还就这么给承认了。
祁淮一时的震惊难以言表,不自觉讷讷道:“那你为什么……”
这次谢挽回答得很快。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
“哦,这个啊。”
电话两头的空间似乎都有些过于寂静了。祁淮屏住呼吸,一面觉得自己又开始有事没事地瞎操心别人的事了,一面又止不住地开始紧张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他从来不曾得知的紧张刺激的逸闻八卦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一般。
然后他就听到谢挽慢悠悠道:
“挺久没见,我有点想他了。怎么了?”
祁淮:……
祁淮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过去了。听到这句话后,他下意识便抬头去看祁谨。
祁谨也在往他这边看,懒散而又漫不经心的神色如潮水般渐渐从他的脸上消退。然后祁淮就听到祁谨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声笑与祁淮以往所听到过的祁谨的笑都不同,不掺杂任何的戏谑,不屑与嘲讽,纯粹得像是单纯觉得对方的话很有趣,被小孩子的话逗笑了一般。
而祁淮只觉得他要被吓死了,手一抖,就发现手机“嘟嘟”了两声,挂掉了。
祁淮:……
祁谨还没什么动作,祁淮就抢先开口道:
“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我不是故意挂电话的我也绝对没有想要打断你们的意思……”
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心想跟谢挽打电话的明明是自己啊,怎么搞得他这个当事人像是个旁观者一样?
祁谨本来没理他,听到他的这一串连环炮后,才缓慢地将视线放到了祁淮身上,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句。
祁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机现在正在书桌上放着离他八百米远呢,他哪来的本事隔空挂电话?
挂了电话的是谢挽。他在说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祁淮:……
此时仍是清晨时分,时针走到了绝大多数打工人开始新一天的忙碌的时分。而好死不死,几位当事人全都不是打工人,似乎都有着无穷的时间在这里耗着。书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祁淮简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等到祁谨将面前的那本书合上后,才慢悠悠地问道:
“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谁?”
祁淮:“……我的一个朋友。”
祁谨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而后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又问道:
“昨天家里人叫你回来,你在外面磨磨蹭蹭到很晚才到家。是跟他在一起吗?”
祁淮……祁淮莫名觉得从他被挂了电话后,祁谨问出的每个问题似乎稍微回答不慎都会当场死亡呢……
于是祁淮僵硬着笑着道:“不是……我就跟他是偶遇。我一直跟沈家那个叫沈知卿的关系不错,我是拉他出来鬼混的。不知道为什么能碰到他……”
“沈家?”
祁谨琢磨着这几个字,挑眉道:
“前几天出车祸的那个吗?”
“……对。”
祁淮手指指尖无规律地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道:
“嗯,我听说的。刚才电话里,他说你跟沈家的人做了交易?什么交易?”
祁淮:……能不说吗。
祁谨却像是根本不需要他回答一般,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他让你帮他追他?沈家年轻有为的家主也需要别人来帮他追人了?”
“……其实也不全是……”
祁谨却已经拿起书桌上他刚才一直在翻看的那本书,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竟是要直接离开了。
在握上门把手时,祁谨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把手放下,转过身来背靠着门,双手抱在胸前,再次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温和的笑来:
“他为什么会向你问起我呢?他说是因为想我了,你觉得呢?你相信他吗?”
本来以为终于送走这尊大佛了的祁淮突然被点了名,瞬间又回到了一级警戒状态。
好奇怪的对话,他心想。
两个人谁都没有提到谢挽的名字,几乎全程都在用“他”代替,但二人又全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指的是谁。
……小爷我可能真要被你害惨了,祁淮有些无奈地心想。
祁谨这次问了话后就没了下文,似乎是真的在等着什么回答一样。于是祁淮也只能道:
“……我不知道。我对你们的一些事真的完全是一无所知啊,而且我跟他的关系真的很一般。这是不是有点太为难我了……”
祁谨垂下眸,长睫在晨光中轻轻颤动了一下,让人想起振翅欲飞的蝶。
片刻后,祁谨才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很慢很慢地说道:
“他怀疑车祸是我做的。”
祁淮猛地抬起头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太紧绷以至于又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幻听,怔怔道:“什么?”
他有很多想问的,比如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但祁淮的大脑被各种信息冲击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态。只得机械一般换了个说法又重复道:“……为什么?”
“谁知道。”
祁谨周身那股温和的气质瞬时间便完全消失殆尽,像是一个短暂的错觉。等到他再次开口时,便又变成从前一贯的冷淡和漠然。
“为什么呢?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去动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他没有一次信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说完后,祁谨又像是觉得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无聊又没劲一般,看也没看接收信息量过大而一脸懵逼的祁淮一眼。等祁淮回过神来时,空荡荡的书房里便只剩下了他一人。
祁谨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