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帆不常吹嘘自己的医术,但这次把脉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医术重新拾起了信心,自夸道,“我就说药方没问题,看三天必见效。”
他边说着就收拾起了药箱,曲玉眼尖的瞧见他药箱最底下一层搁着一个玉瓶子,上面描着奇怪的花纹,组合起来看像是一个“白”字。
曲玉面色如常,像是不经意的提起隔壁那位,“那位族长的病如何了?”
“鬼知道是怎么回事,”江寻帆丧着脸,倒苦水,“他对我爱搭不理的,每次把脉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曲玉佯装讶异,“怎么会呢,神医医术高超必然能诊断出来,再说那位族长看起来还算正常。”
江寻帆一句脏话都滚到了舌尖,但瞟见曲玉求知若渴的眼神,憋屈的咽回去了,他语焉不详:“就是因为正常所以才不对劲。”
曲玉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是因为神语吗?”
一语惊中江寻帆,他猛的抬头,“你知道了?”
曲玉没提赤哲,只道,“白族长昨天来找过我,端着一碗水,好像对我施了……巫术?”
“然后今日风寒之症就莫名好了,我曾经听人提过,南林有有一些人精通巫术。”曲玉细心的盯着江寻帆的神色,“所以那位是能通‘神语’?”
江寻帆骇然,他拧着眉心,好半天才说出实情,“白桑要治的病就是‘问神’,”江寻帆的手无意识的蹭着玉瓶上的花纹,声音底不可闻,“他族人称他“问神”的能力消失了。”
曲玉想起白桑昨晚冷肃的神色,她喃喃,“那白族长这是不治痊愈了?”
江寻帆翻了个白眼,“还有可能是我的药方起效了,怎么就成他这个半路子的功劳。”而后他又压低声音说:“而且你还真信世上有人能通神?”
曲玉眼一亮,她问:“是假的?”
江寻帆脸一僵,又反口道,“我又没被他施过术,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而且不论真假明明是你该最清楚的。”
曲玉心想:我要是知道是真是假还用得着套你的话。
“行了,你病好了也免得林染天天过来刺我两句,这小子烦死了!”江寻帆背上药箱,压低声音道,“那位的病你别说出去,他族人可都不好惹。”
“特别是那个白幻。”
刚准备出去讨论一番的曲玉摸了摸鼻尖,讪讪道,“我没事说这个干什么。”
眼看着江寻帆就要出去了,曲玉拦住他,她试探着问,“你刚刚说的不好惹是什么意思?”
独守秘密的滋味实在是太难捱了,这一院子的人也只有曲玉看起来和善点,江寻帆怀着真诚心情发问:“你不会和别人说吧。”
曲玉一听有望,立马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和别人说。”
江寻帆仍旧不放心的把门窗关上,他心事重重,“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会信。”
“这几天我虽然对他族人说的那见鬼的问神没半点进展,但你知道我无意间发现了什么吗?”
曲玉对他到关键时刻卖关子的行为十分谴责,“什么?快说啊。”
“他的嗓子,”江寻帆咽了下口水,继续道,“他的嗓子绝对不是正常的失音。”
“他体内沉着毒素,应该是毁声音的,而且我看他的喉咙的伤绝对不是灌一次哑药造成的,应该是多次少量的分着灌进去的。”
曲玉背后一冷,她紧了紧衣领,喉咙有些发紧,“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种灌法一般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为了故意折磨犯人,这种用法哑药会选择烈一些的,一点点的灼烧嗓子,疼痛异常。另一种是喂给小孩的用法,担心用量控制不好,一不小心把孩子毒死了,只能一点点的喂,至到确认把嗓子彻底烧坏。”
末了,江寻帆抬起眼,轻声道,“你觉得那位是哪种?”
白桑是族长,肯定没人敢那他当犯人折磨,可如若是后一种,为什么非要灌一个孩子哑药,这个孩子还是未来的族长,他们都不怕被报复吗?
曲玉的小指不可抑的颤抖了两下,她忽然想起——
“白族族长不通人语,却能问神”江寻帆神色莫名的说完,转头看见曲玉的神色时有些惊诧,“怎么,你也听过这句话?”
曲玉愣怔,她觉得匪夷所思,“就为了一句传闻?”
“不仅是传闻,白族人异常敬重族长,不仅是因为身份差距,更是因为曾经有一代白族族长神通广大,白族风调雨顺数十年他功不可没。为了能够继续安稳的生活,也为了那句让外族人有所忌惮的传闻,而后的每一位族长都要同那位族长形貌相似,银发、花纹、不能语。”
曲玉头一次听到这种荒谬的做法,“这个能有用?”
“谁知道呢,不过他们也活到了现在,这几年还吞并过两个外族,说不定这对他们族人而言,更像是一种习俗,”江寻帆忍不住低骂了一句,“简直是一群怪物。”
院子里,林染歪在椅子上翻书页,眼神飘忽常停留在曲玉关上的房门上,过会,江寻帆背着药箱开门走出来,林染合上书页,突然将书册砸向刚跨出一步的江寻帆。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神经!”江寻帆恼火的接住书册。
林染眼皮一掀,“我当你是眼瞎了,看不见外面这明晃晃的日头。”
江寻帆不懂又是什么招惹到这位了,让他可劲儿跟自己阴阳怪气,“你脑子有病吧!”
“不抵你眼瞎心黑,大白天的把个脉还要关门关窗,恐怕你晚上睡觉都没这么殷勤。”
江寻帆被他气得吐血,未免神医不治身亡,两位好心的师兄出面安抚了两句,合力把人拖走了。
江寻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这群江湖人最喜欢抱团不讲理了!!
曲玉心情沉重,特别是想到那位就住在自己隔壁,更不舒服了,但她一直都知道别人怜悯独特的视线才是最让受害人最难受的,所以她尽力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效果甚微——
林染和她说了几句话,曲玉的回答都是些语气词。
诸如:“嗯。”“啊。”“好。”
林染沉默的看了她几秒,曲玉回过神,无辜的与他对视,林染冷眼相看:“我刚刚问的是白猫呢?”
曲玉想起前一瞬她的回答,一个大多数时候能通用的语气词——“嗯。”
……
“其实我刚刚想说的是,嗯,好像跟赤哲走了。”
林染冷笑着站起来,逆着阳光神色冰冷,他冷哼一声,“我刚才其实说的是江寻帆的药草开花了。”他说完转身就走,看起来气愤极了。
曲玉自知理亏,连连道歉,“我刚才是有点走神,你千万别生气,小心咳血!”
她快走几步拦在林染身前,察言观色,“你没生气吧?”
林染没吭声,绕过她就想继续走,曲玉又拦住他,低着姿态道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以后都不走神了,少爷你千万别生气,小心走火入魔。”
林染面无表情的盯了她两秒,然后又平静的转开视线,曲玉愈发搞不清他这态度,但又是真的被他上次咳血吓着了,思及此,她又软了语气,“刚才是我对不起你,少爷要打要骂都行,你可别气自己,都是我的不是。”
林染本来就没生气,只是不喜欢曲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走神,但现在……谁会放弃就在眼前的占便宜的机会。
他舌尖舔过牙齿,“那你说两句好听的。”
好听的?曲玉想了下,自认抓住精髓,“少爷人美心善,必然不会和我计较这个!”
林染摇头,“不是这个。”
曲玉虚心求教,“那少爷喜欢听什么样的?”
“你让我说?”林染望着她懵懂的样子,满脑子的荤话,但又看她乖巧自觉,他想了下,捡了两句能入耳的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应该再软一点,黏糊一点,勾着我的脖子说,夫君,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我不该不听夫君说话,夫君求你了,原谅我吧。最好最后再能亲一下。”
曲玉听完后,转身就走,算了,你还是走火入魔吧。
*
因着林染的话,曲玉被他闹腾的懒得出去吃晚饭,这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大半夜出来找吃的。
没办法,染上风寒后,她一直没出去买过零嘴,屋里放的那些早就不能吃了。
曲玉翻过饭厅里的柜子,空空如也,按说这里应该有赤哲买的浆果啊。
她有意放轻声音,奈何有心人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听见开门声,曲玉下意识的蹲下来躲在柜子下面,做完这动作后,曲玉才感觉出不对,她又不是偷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但是现在再站起来又很突兀,曲玉只好小心的利用柜子藏好自己,祈望出来的人赶快回房。
事与愿违,在有心人的刻意安排下,曲玉被状若惊讶的大少爷发现了。
“你躲在这干什么?”
曲玉咬牙坚持,“我没躲!”
“行吧,你没躲。”林染敷衍的回应,“那你在这干吗?”
曲玉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我有东西掉这了,我找东西。”
“那你找到了?”
曲玉淡定的转身,“嗯找到了,我困了,我要回去继续睡觉。”
林染忽然叫住她,眉眼舒展,含着笑说:“我晚上没吃饱,你陪我吃一顿夜宵?”
她佯装不乐意的走回来,嘴上抱怨,“你事怎么这么多。”
林染笑了下,转身走向厨房,“你想吃什么?”
曲玉张嘴想说:“我又不想吃夜宵。”紧接着就看他进厨房了。
一阵沉默,曲玉心惊肉跳的跟进去,“你会做饭?”
林染熟练的操起刀,瞟了她一眼,好笑道:“你当我都是白在外待了几年?”
“说吧,想吃什么?”
曲玉动心,心花怒放:“还能点菜啊。”
林染看见桌上孤零零的一袋面粉,“……应该不能。”
曲玉大失所望,妥协道:“那就面条吧。”
林染折腾了一点配菜,回头看见她抱着胳膊眼神不离汤锅,白烟缭绕,厨房里还有江寻帆白日里煮药的味道,淡淡的苦涩。烟火气息模糊了界限,煮沸的汤锅将冷硬的面条软化,渗透,直至滚烫。
面条并不软烂,反而很筋道,带着鲜香的汤水一起入口,简直是要将秋日里的寒风捂热了。
他们就坐在台阶上吃面,云层薄薄的,遮不住月光。
曲玉喝了两口面汤,称赞道:“没想到你手艺还真不错。”
他笑了下,没说话。
曲玉吃完面条,捧着碗慢吞吞的喝汤,咸香鲜浓,味道刚刚好。
或许是香味太明显,曲玉汤还没喝完,白桑的房间就传出动静,过会儿,他就趿拉着木屐出来。
定定的站在曲玉面前不动了,鼻翼耸动,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面碗。
曲玉拿胳膊肘拐了下林染,低声说:“再去盛碗面。”
林染挑眉,他扫过呆愣愣杵着的白桑,声音并不大,但很坚定的说:“不去。”
白桑已经蹲了下来,他勾着脑袋看曲玉手里的汤碗,眼看着就要动手夺碗了。
曲玉又推了他一下,这会力气大一些,“别磨蹭,快点去盛一碗给族长。”
林染顺势倒在门框上,哼哼唧唧,“我不去,我都为你付出这么多了,你还想让我做这个?士可杀不可辱,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曲玉默了半晌,仔细回想了下,她刚刚的的确确说的是让林染去盛碗面,不是让他去自宫。
林大少爷:我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曲玉:是我不配了,我自己去盛面。
大少爷:!!!
感谢小可爱宋迪奥投出的6瓶营养液,作者咕收到了爱意,会继续加油更新的!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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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