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眉梢挑起,一副大少爷模样,简单来说,从他脸上都能读出:你觉得我会好奇一个区区外族人的长相吗?
曲玉羞愧的低下头。
只有白桑还在状况之外,他扑闪着眼睛,趴在几面上看曲玉。
林染反常的竟然没有特别生气,“故事听完了?”
他伸出一手,“我们出去走走。”
赤哲嗑瓜子的手停下了,他突然有点撑。
夜晚总是很奇妙,还没有察觉出时,她已经走出青石小巷,在沉沉夜幕中,很适合敞开心扉,临水河在灯笼下泛着圈圈涟漪,这时连风都是软软的。
曲玉先开的口,迎着风,声音都有些失真,“我其实也没有特别伤心。”
林染没说话,他牵着曲玉继续往前走,穿过街道、红灯笼、白玉桥。
然后曲玉又说:“毕竟已经很多年了,我也没见过他们,其实,其实……”她说了很多个其实,但得不出结论,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父母,在林府的这么多年里,曲玉比谁都渴望能有爹娘。
林染慢慢的停住了脚步,他很无奈的说:“怎么办?”
曲玉没理解他的意思,跟着反问,“什么怎么办?”
“我舍不得你哭,但你又要哭了。”
曲玉满肚子的哀愁伤感被他一句话弄得半上不下,没什么底气的反驳“我哪里要哭了。”
林染笑了声,他们在桥上停下,两边河面水光粼粼,不知道是从哪扔出一块石头,水面的月亮被打散,碎成万千闪亮的碎片,温和的亮斑,让人心都跟着一起化了。
林染眼底也盛着光,“大概是在我**岁的时候,我母亲难产走了。”
曲玉不可思议的转头看他,算算时间,林染**岁的时候,她才被接到林府不过一个月,也就两岁多。
半晌后,仍是寂静,曲玉不由提醒道,“然后呢?”
林染回忆了一下,他以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诉说,“然后就是下葬,续弦。”那段黑沉的时光没有被时间磨平,反而变成丑陋的疤痕,他不去碰就不会疼。
想知道的是曲玉,不会安慰人的也是她,“你以前没和我提过啊。”说完后,曲玉自己先咬了舌。
林染看着湖面的波光,光线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他很认真的说:“那个时候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能抗过来,就谁都不说,后来长大些,又觉得把这些挂在嘴边很矫情。”
“但今天又不一样了。”
曲玉默默的听着,不过她没追问为什么又不一样,他们一致跳过这句话。
当时在前厅里,林染听完白幻嘴里的往事,忍不住看向曲玉,明明只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一件小事,却让她回忆这么久,曲玉会想什么?会觉得世间不公吗?会伤心吗?
那个时候他想起曾经的自己,他能比曲玉更姿意些,他能对他爹甩脸,能在续弦的日子里摔盘子,但曲玉不行,她活在框架里。
临水的月色更浓一些,天上桥下都印着光,曲玉看着湖面波澜晃动的光斑,心里有一块被慢慢填满了,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能花好月圆,但总会恰好碰见一个人愿意让你填补缺块。
*
因为昨天晚上吹了冷风,曲玉第二天起床后头就有点沉,她喝了点热水以为能好转,结果一点用都没有,到中午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头重脚轻。
赤哲笑得打颤,十分好奇的发问:“跟大神医住在一起,你是怎么染上风寒的?”
江寻帆极其没有医德的嘲笑,“院子里的月亮还不够你俩看,怎么着?是桥边的寒风吹得更舒坦?”
曲玉嗓子哑了,吸着鼻子没法反驳。
林染也笑,“我这一个正经病人都没倒下,你怎么先不行了。”
曲玉眼神幽怨,要不是她让林染加了衣服,林染现在能好好站着?
桧迟瞟了他们几人一眼,笑着打哈哈,“都行了啊,曲小姐好歹也是生病了。”
——
江寻帆翻了个白眼,嘴里说着不情愿,动作倒是挺快,“给,药方,去外面药铺买回来了熬水喝。”
他咬牙切齿的说:“我都多少年没给人开过风寒药了,这些年找我看病的人越来越奇怪,这世道真是见了鬼。”
林染接过药方,扫了一眼,顺嘴敷衍了一句,“还行,没开错药。”
面部狰狞的大神医被赤哲扛起来丢到门外,理由是:影响病人休息。
桧迟不想义务发亮,也跟着出去了。
门栓被推上,林染坐回床边,用手背碰了下她额头,“还好,没发热。”
曲玉心思还在门栓上,生怕他做出什么终生后悔的事,“大白天的你关门干什么?”
论倒打一耙,没谁比得过林大少爷,他眉一皱就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人品?”
……倒还真是不太相信。
曲玉没作声,一切皆在不言中。
林染憋着的一口气骤然散了,失笑道:“你这样我能又能做什么?”他悄悄掀掉人皮,占了个嘴上便宜,“亲个嘴儿都要担心被染上风寒。”
果不其然,曲玉整个人都红了,她色厉内荏,“你闭嘴!出去!”
他安然的披上人皮,摇身一变又是一幅矜持有礼的贵公子模样,“不说了,你看你都染上风寒了还生气,头不昏了?嗓子不疼了?”
曲玉急的冒出一身汗,“还不是被你气的!”
林染态度随意,似是任劳任怨的由着她责怪,“嗯嗯,都是我的错。”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曲玉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钻进被子里不理他了。
“欸,别这样睡啊。”林染把被子扯下来一点,露出半只红彤彤的耳朵,“被子里都不闷吗?”
曲玉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啪”的一声打在他手背上,“别管我,你出去!”
林染生怕手背上的那点红印子消失,赶忙开门出去了,他到院子里找赤哲:“唉,你说有未婚人怎么就这么麻烦呢,我少哄她一句,就不高兴,一不高兴就打我。”他把手伸到赤哲眼前晃了晃,“你看这红印子,唉,罢了罢了,她高兴就好,我能说什么。”
赤哲提起白猫,白猫竖成条,对他扒拉了两下爪子,吐给他一个圆润的字,“滚。”
*
秋风越来越冷,院子里的香樟树整日受白猫蹂|躏,每天树叶都在欢快的掉,至到有一天又双叒叕被迫扫地的桧迟动了丢猫的心思,但很不幸被赤哲发现了,他动用大师兄特权,对师弟一顿好打。
不过这些都没有曲玉风寒的时间长,连曲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江神医是摆设吗?
“摆设”说:“奇了怪了,你怎么还没好?”
“摆设”头一个怀疑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医术如何如何,而是“你是不是偷偷倒药了?”
“没有,”曲玉掰着手指头说:“每天按时按量的喝。”
江寻帆觉得自己命好苦,遇到的病人没一个省心的,隔壁那位到现在还在无视他。
“我再给你重开一张药方,这会保证你三天见效!”
曲玉想说,不要这么自信,我怕你不好收场。但她看见江寻帆最近才驼下去的背影,莫名心酸,于是她改口,“我自然是相信神医的。”
又过了两天的晚上,赤哲开茶话会,顺嘴说道要写信回苍山要银子。
“没钱了?”
赤哲摇头,“江寻帆开价了。”
“多少?”
“十万两白银。”
桧迟大声说:“他怎么不去抢?”
“这不可就是抢!”
曲玉嘴里的花生仁越嚼越不对劲,感觉一片真心喂了狗。
因为曲玉还在生病中,他们在集体口头讨伐过江寻帆后就回房了。
曲玉靠在软枕上,手里翻着一本画册,这是个稀奇玩意儿,林染出门买药的时候,给她带回来的。
房门被轻轻推开,随后响起嗒嗒的木屐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不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白桑最近一直乖乖待在自己的房间,偶尔和他们一起出来吃饭,白日里白幻她们也会过来照顾,多数是江寻帆看顾着。
曲玉听见声音,便坐起来,她刚才好不容易才酝酿出了一点睡意,这几天晚上都没能睡好,她眼下青灰,如今撑起精神客气道,“族长怎么来了?”
白桑沉默的走到床前,挨近了,曲玉才发现他手里端着一碗水。
她在看清那碗水的时候,瞬间清醒了,这……不会泼她吧。
白桑肃着脸,火红色的花纹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艳丽,好像比平常更鲜艳了一些。曲玉几次确认他神色,经常空洞的眼神中都带着冷肃,来者不善啊……
“族长——”曲玉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桑的动作打断。
额头湿润冰凉,白桑并起两指沾过水后点在她额头,力道很轻,指尖温凉。曲玉眨眨眼,没懂他的动作。
在那一分神间,曲玉没看见白桑眼神一瞬间的不正常,然后他张开嘴无声的吐出一句话。
等白桑端着那碗水沉默的走出去,曲玉才回过神,她这是……被施了巫术?
曲玉想起白桑严肃的姿态,觉得有点像熠都里久病不愈的老太太,家里人给她请来法师做法。
就……很好笑,她蒙在被子里还笑出声,临睡前脑子里都是插着鸟毛戴面具的喷火法师。
但没想到竟然是一夜好梦。
隔日醒来,曲玉照常起床穿鞋,洗漱过后突然发现,好像不是那么昏沉沉的了。
这是江寻帆的三日必见效药起了作用,还是白桑的巫术或者称作……
她想起赤哲提过的“神语”。
我知道十万两黄金好多好多,某位大少爷根本不值这个钱(林染向你发出大少爷牌疑问),我只是想充个场面,充个场面而已,不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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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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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神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