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黄光有越来越暗的趋势,几个不由得加快了步子。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在黑暗的隧道中发出回声。穿过隧道,虽然还是一片黑暗,黎涟却感觉空间宽阔许多。指尖甚至能感受到一点风。
长期生活在地下城,光源是一种奢侈品。眼睛已经适应并且习惯了黑暗,在微弱的光线下也能够看清前面的路。走出隧道时,黎涟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回头朝隧道看了一眼。
见她停下来,尤金问,“怎么了?”
黎涟摇了摇头。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布罗德的情绪有些焦躁,手指不住地抚摸着胸前挂着的枪,“我们要走快点。没有光源的情况下,在外面走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黎涟又抬脚往前走,手已经把后腰上的枪摸了出来,握在掌心。
没走几步,四周又响起阴森森地笑声。
笑声在空旷的隧道里四处碰撞,不停地碰撞出回声来。
“是它。”布罗德加快了脚步,声线中有不明显的颤抖。
“什么东西?”黎涟问道。
“是—”尤金刚想解答,就被布罗德尖叫着阻止,“不要说,不要提到它的名字。”说完,他意识到自己的神经过分紧绷,压低声音,却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的紧张,“不要说它的名字,我们快走。”
说着,手电筒的灯闪烁了几下,好像即将要熄灭似的。
“不要说话。”布罗德强调。
漫长的徒步旅行枯燥乏味,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尖利的笑声断断续续,有时候后会变得柔和,有时候又会是低低的可怜的啜泣声。
每当黎涟心神动摇想去看看的时候,就会被布罗德阻止,“那都是假的。保持清醒。”
不知道走了多久,黎涟开始头晕眼花的时候,前方终于依稀出现一点儿亮光。刚看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走太久产生的错觉,布罗德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握枪的手因为握的太紧太久,被压的血液不循环,导致有些发麻,直到此刻,听见布罗德的话她才有些松懈下来。
“前面就快要到营地了。”布罗德语气轻快起来,连带着黎涟的心情也轻松不少。她落后几步,与一直沉默着跟着他们身后的尤金的搭话,“尤金。”
尤金抬眼看了一眼她,然后又沉默地垂下头。金色的头发有些散乱地耷拉着,俨然一只失落的小狗。
黎涟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略渣。良心痛了一秒,很快恢复。她乐观地想着,反正她没有记忆,尤金说的一切她都不记得,完全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况且,尤金说是她的未婚夫,可她对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如果那一点儿熟悉,也能称为有什么感觉的话。
“尤金。一会儿去营地里。你就当不认识我。”黎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尤金蔚蓝色的眸子里有些哀伤,“莉莉安,你是要抛弃我吗?”
他没有像黎涟那样故意压低声音,而是用正常的音量说话,在安静的隧道里有些突兀,黎涟赶忙捂上他的嘴,冲着回头看着他们两,露出疑惑表情的布罗德扯出一个微笑,然后掩耳盗铃般说,“布罗德叔叔,我和尤金有些话要说。”
布罗德抬手向下压了下,“小声点。”
还没彻底到营地里,不能放松警惕。
黎涟点了点头,用另一只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布罗德回过头去后,她才转头看尤金,“罪魁祸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可惜黎涟铁石心肠,她压低声音,几乎是威胁道,“你不要耍花招,仗着我没有记忆就开始胡乱编我们两的关系。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等会儿去营地里我们就分开,或者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而我,就留在这里,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听见没?”
“听见就回答。”
尤金的眼皮往下垂了垂,然后看着她。
黎涟这才意识到他的嘴巴被捂着,根本说不出话来,赶紧往放下手。
尤金从喉咙里闷出一声“嗯”,垂着眼皮不说话了。
黎涟只当他答应了。心头去了一件事,浑身轻松不少。
原处的光亮越来越亮,是一处篝火。在黑暗的隧道中,火光跳跃,熊熊燃烧,像旺盛的生命力。篝火旁坐着几个守卫的哨兵,看见布罗德远远地喊上一嗓子,“嘿,布罗德。你去哪儿了。”
看见熟人,布罗德也松弛下紧绷的肩膀,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去送信。刚回来。”
黎涟两个大活人站在那儿十分显眼,见到陌生人,哨兵们眼中带着一丝戒备,嘴上却还开着玩笑,“布罗德,你这是送信去,还是去捡人去。”
“说什么呢?”布罗德笑骂了一句,“这是我的侄女儿。她父亲死了是个孤儿。正好被我遇见的,就带了过来。这是尤金。是她的未婚夫。”
黎涟刚想开口,却被尤金捂住了嘴,她气愤抬眼,却只能看见尤金的下巴。
“原来你的侄女。”哨兵们的声音轻松许多,眼里的戒备却仍然没有放下来,“进来吧。”
哨兵们移开路障,放布罗德三个人进入。
走了大约一百多米,又碰上一个路障。
接连穿过三个路障,黎涟几个人才彻底进入营地。怕她觉得太烦,布罗德好心解释道,“最近异动频繁,多设几个路障才能保证营地的安全。”
“我理解的,布罗德叔叔。”黎涟笑了笑,然后看了尤金一眼,犹豫道,“布罗德叔叔,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布罗德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尤金,然后抬起下巴朝着靠近路障的一个光线较暗的地方示意,“我们去那儿说吧。”说完,他先走了过去。
黎涟跟在后面,怕尤金跟过来,临走之前她回都比了一个“不要跟过来”的手势。
尤金也格外乖巧的没有跟过去。
到了角落后,黎涟急急地开口,“布罗德叔叔。您刚刚为什么那样介绍尤金。其实我和尤金没有关系。”
布罗德疑惑地问道,“可你现在失忆了。他又说是你的未婚夫。”
一个有记忆的人说的话,和一个失忆的人说的话,用脚趾头也该想想信谁。
黎涟被噎了一下,暗地里瞟了尤金一眼,“布罗德叔叔。看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又指了指尤金,“你再看看他的呢?”
布罗德看看她,又看了看尤金,没看出什么区别来。
黎涟又拿出那套说服自己的理论来说服尤金,“布罗德叔叔,尤金穿的衣服虽然看着办不起眼,实际上用料非常珍贵。而我,只能穿这样粗糙的衣服。就算尤金说的是真的,想必也没有经过尤金父母的许可。不然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会出现在哪儿?”
她把私奔说的非常委婉,却能保证布罗德能够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