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之背着昏迷不醒的楼君玉翻窗跳到楼顶上,猫着步子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动静。
那群人出自江湖闻名的天下第一刀宗——唤作九鼎宗。
此宗门善使宽刀,其上耳环丁零当啷作响。
为首之人乃是九鼎宗宗主,江湖人称黑熊,名讳石鸣。
石鸣扛着刀一脚踹开谢拂之的房门,却只见窗户大开,床上空无一人,小桌上吃剩的残羹冷炙里浸满了蜡油。
“妈的!谁走漏的消息!让他给跑了!”石鸣一巴掌扇到身旁跟班:“是不是你?!!”
“不是我!宗主!我一直跟随弟兄,不曾有过通风报信的机会!还望宗主明察秋毫!”
石鸣冷哼一声:“最好不要让老子发现,他们才走不远,给我追!”
几人顺着谢拂之留下的痕迹翻窗出去,又顺着二楼水檐借力翻身上楼顶,居高望远,高处视野空旷,隔着大老远便看见了谢拂之被着个人跑路。
谢拂之背着人踉踉跄跄,踩碎了数块瓦片。那石鸣反应极快,眼力极佳,几步出门刚好瞥见谢拂之一片衣角。
“在那里!追!”
谢拂之脚下步子加快。
石鸣运起轻功,不过半炷香便拦下谢拂之。
“贤侄此番可是要去往何处?”石鸣手上宽刀寒芒锋利,被主人插进石梁上,蹦出些许火星。
谢拂之假意赔笑:“这位叔叔可是?”
石鸣面容伤痕密布、满脸横肉,闻言缓慢抽动出一个极其丑陋的笑来:“谢兄当年一剑独尊,于百丈漈单挑天下武林群雄,可谓是年少成名,自此名声响彻江湖。在下不才,败于谢兄剑下,失了内力又毁了容貌,沦为江湖笑柄被天下人耻笑二十余年。”
“听闻谢兄英年早逝,徒留幺子孤苦伶仃,无人可依,这不,”石鸣笑的疯癫,“来看看谢兄的儿子到底有没有他当年的风范。”
谢拂之依旧镇定:“既然叔叔与家父乃是旧识,现下天色已晚,不如就此别过。”
“好一个就此别过,”石鸣横刀而立,不知是怀念还是嘲讽,“谢兄当年便是如此油嘴滑舌,想不到贤侄将谢兄的习性学了个十成十。小子,老夫不跟你废话,交出秘笈,放你一条生路!”
谢拂之:“什么秘笈?这位叔叔可是与家父还有何渊源?”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石鸣道,“既然同你好好讲话不听,那便休要怪老夫以大欺小!”
寒光一闪而过,谢拂之本能闪避,脚下步伐飞快,避开石鸣。
“俗话说祸不及后代,叔叔与家父的渊源何苦牵连于我?”谢拂之抬剑抵挡石鸣攻击,“我奉武林盟主命令,前往西域魔教刺杀反贼,还望叔叔网开一面,莫要误了武林盟的大事。”
“宗主!我来帮您!”九鼎宗的其余弟子终于赶到,纷纷亮出兵器。
谢拂之脸色大变:“叔叔此番可真不讲武德。”
石鸣冷笑:“油嘴滑舌,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当年谢兄欠我的,便由你来还!”
谢拂之一手护着楼君玉,一手持剑抵御。
只是心里暗叫不好,对付石鸣已是拼尽全力,再加上这数十位九鼎宗弟子,莫不是今日便要折在此处?
谢拂之一脚踹开身后偷袭之人,转身便跑。
石鸣又惊又气:“追!”
两方动静过大,竟是引起府兵注意,狭窄巷路里甲胄声凭空响起。
谢拂之闻声加快速度,往镇外方向走。
那府兵只是震慑,却无参与江湖纷争之意。
清水镇外。
石鸣疾步上前追上谢拂之,扯住头发用力一拉,顺带踢飞处于昏迷状态的楼君玉,笑得有种大仇得报地快感:“啊?不是挺能跑吗?给老子再跑一个试试?!”
谢拂之头皮生疼,腰间被人趁乱踢了一脚,怕是肋骨断了几根,疼的他直吸气,却嘴上不饶人:“叔叔杀了我又待如何?你败于剑仙一事已是无人可议!”
石鸣一巴掌扇了过去,谢拂之嘴角渗血:“小子,名声在外,有好有坏,我石鸣早就是旁人口中的烂人一个,杀了你取了秘笈,待我神功大成,届时江湖无一敌手,谁人敢说我一句不是?”
“你本就天赋平平,就算得了秘笈也照样技不如人!”谢拂之死到临头依然嘴硬,“叔叔此番大动干戈,怕是旁的门派早就得了消息。叔叔做得了螳螂,就不曾担心身后黄雀虎视眈眈吗?”
石鸣刀抵着谢拂之喉咙,示意身后小弟搜身:“找。”
谢拂之面色羞红:“哎哎哎!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扒老子衣服,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弟给了谢拂之一耳光:“闭嘴!”
谢拂之良家妇男被脱衣羞辱,顿时翻腾的如同案板上鱼肉。
小弟上下其手摸了半天,又抢过包袱翻查,奈何只是些换洗衣物和别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石鸣无语收刀。
忽而又重新将刀抵在谢拂之脖颈:“说!你把秘笈藏到何处去了?”
谢拂之缩在一旁拢好衣衫:“我都说了没有秘笈!秘笈是家父所写,你要找它何不如亲自去问一问?”
石鸣还未言语,身旁小弟便厉喝一声:“大胆!胆敢对宗主放肆!”
谢拂之没理他,反而连滚带爬把被石鸣踢下屋顶的楼君玉给扶起来:“哎哟喂,你可不能死,花了我二两银子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亏大了?”
石鸣没想到谢兄逍遥一世,却养出来一个如此混不吝的儿子。
楼君玉意识开始回笼,冷不丁听见谢拂之如此言论,愣是给气笑了。
也不知这二两银子究竟是谁的。
石鸣翻身下来,稳稳落地,身后小弟跟随,谢拂之被尘土呛到咳得昏天黑地。
“咳咳咳——”
“郎中说我有喘症,”谢拂之又干咳几声,“需远离这等烟尘环境,你们一路奔波劳碌,身上的气息可莫要害了我。”
石鸣收好刀,冷笑道:“少装,你那身子强壮如牛,背着个人却跑的比兔子还快,哪有一点喘症的样子。给老子把这俩人绑好了!带回去,慢慢审,我就不信问不到秘笈。”
小弟拿着绳子逼近,谢拂之背起楼君玉“哎”了一声,贫嘴道:“离我远点!如今我已是有夫之夫,男男授受不亲,莫要让我夫君误会了去!”
小弟张大嘴怔楞了半晌,骂道:“死断袖!”
谢拂之反问:“断袖怎么了?天下无奇不大,江湖乱世人人自危,断袖又有何稀奇?”
“行了,我夫君还有伤在身,再让你们这么一折腾,才花出去看病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不用绑,我自己走。”
石鸣正心烦意乱,便也由了他去,不耐烦道:“随他随他!”
谢拂之脸上扬起笑容:“谢谢叔叔体谅!”
石鸣看他跟看傻子一样。
“带走!”
月上柳梢头。
谢拂之背着人跟着队伍走,吊儿郎当道:“叔叔,书中有句话,叫做……”
石鸣走在前头,随后问道:“什么话?”
良久不见谢拂之回答。
忽而身后小弟传来一声喊叫:“哎呦!我的眼睛!”
石鸣猛然转身,只见小弟揉着眼睛搡成一团,而谢拂之背着人健步如飞,几息之间便跑进巷子没了身影。
石鸣:“……”
他妈的。
“你们这群蠢货!给老子追!追不到就自裁吧!”
众人这才慌慌张张追出去。
石鸣大步流星,向后借力一跃上房顶,一双眼眸在黑夜里也是毫无阻力,借着月光瞥见一抹白色衣袍闪过,心下有了大概,运起轻功便追了过去。
谢拂之专挑着漆黑无人的角落跑,楼君玉意识微醒,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把我放下来,你自己跑吧。”
谢拂之笑:“你可是我花了钱救回来的,怎么能说扔就扔?”
楼君玉即便是虚弱状态,却依旧耳识非凡,眼见谢拂之即将跑出这段胡同,连忙阻止道:“停下来!前面有人拦截!”
然而谢拂之已经冲了出去。
面前乌泱泱的一片人高举火把,身着黑色夜行衣,似是在此地等候多时,为首之人无聊至极,把玩着一枚银镖,笑的邪魅。
“谢公子,可让我们好找啊!”
话音落下,石鸣等人也刚好追上谢拂之。
“你们是谁?”石鸣从未见过此门派,不由得心生警惕,“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为首之人冷笑一声,手中暗器不知何时被掷出,堪堪擦过谢拂之耳畔,紧接着,“当啷”一声被石鸣用刀刃挡下,留下一个坑印。
谢拂之唯恐天下不乱,捧场道:“少侠好手法!”
楼君玉没眼看。
石鸣打起十二分警惕:“少侠此番行为怕不是想独占?”
那人简直要笑翻过去:“不就区区一本秘笈,老子那里有的是,何苦纠结于这一本?”
谢拂之不忘插嘴:“哎!话不能这么说,家父所写的这本秘笈乃是融合了天下所有至高武学,怎能跟那等纸上谈兵之物相比?”
为首之人调笑道:“那岂不是我也得抓你回去严刑拷打问出秘笈下落才行?”
谢拂之嬉笑:“那就……各凭本事咯。”
石鸣怒骂道:“姓谢的,你行事非要如此猖狂吗?!!”
谢拂之巧言令色:“这等武学秘笈若是公之于众就没意义了,到时候大家都学会功法,怎么争抢天下第一呢?”
于是石鸣眼睁睁地看着谢拂之狗仗人势,对着身后黑衣人一挥手:“做了他。”
妈的,谢兄怎么养出来一个这么挨千刀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