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艹你妈的!谢拂之!”石鸣破口大骂,“你偷走秘笈意图破坏武林与魔教义和一事!我等是奉了盟主之令前来捉拿!就算有人帮忙又如何?待魔教得知你携秘笈出逃,我看你怎么办!”
谢拂之故作惊恐:“什么?我好害怕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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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之人唤作宁濯,弃了一袭夜行装扮后倒是临风玉树,紫髯丹颊。
长发微卷,带着点西域地带特有的泛黄发色,编成大把大把小辫束在耳侧,宁濯善美,又精心挑选了耳饰、额饰装扮,穿了一身鸦青色圆领交襟袍衫,足上是双价值千金的鹄白翘头履,其上绣着数十颗产自东海的珍珠点缀。
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奢华。
石鸣等人自然是敌不过的。
落荒而逃之时也不忘放出狠话:“你就等着江湖追杀吧!”
宁濯眉目含笑:“那在下就等着你那所谓的江湖追杀到底能不能奈何得了我。”
谢拂之二人被宁濯又架回了清水镇原来的客房。
“你是西域人?”谢拂之双手背缚,被人推搡进房间。
宁濯自来熟一样给自己斟了凉茶:“在下不才,魔教四大护法之一,以宁为姓,单名一个濯。”
谢拂之道:“护法大人果然威风凛凛,出手不凡,在下谢尘,慈陵人士。”
“谢拂之嘛!现下江湖上谁人不知你的大名,”宁濯摇着扇子言笑晏晏,“谢兄身怀绝世秘籍,各方人马可是眼馋得很。”
“家父死的匆忙,就算是有秘笈也难以交付至我手上,”谢拂之打着哈哈,“护法大人算是找错了人。”
宁濯:“找错也无妨,魔教与中原武林义和,意欲重新签订契约,我等便是领了教主之令,前来带谢兄前往西域的。”
宁濯忽而脸色一变,折扇横在谢拂之脖颈上:“少说废话,交出秘笈!你爹死的时候老子就在附近,整个谢氏山庄绝无一人进出!现下慈陵山只有你一人存活,你说你没有秘笈,谁信?!!”
谢拂之喉间一阵腥甜:“护法大人,我真的不知道秘笈,不信,你就搜身?”
宁濯冷眼,便听得门外手下通报:“护法大人!教主突然啼血不止!”
宁濯收回折扇转身往外走:“找大夫!给我把谢公子可看好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谢拂之听着外面踢里哐啷作响,扒着门缝听动静。
教主大人出事了么?
谢拂之身上被人搜了个干净,一件趁手的利器也拿不出来。
“还挺警惕。”
宁濯处理好楼君玉,回来却不再逼问谢拂之:“反正你在我手里,有没有秘笈也不重要,总归别人也拿不到,我倒要看看有几个不要命的敢私闯魔教。”
谢拂之陪笑道:“还是护法大人深谋远虑,我既答应了武林盟主前往魔教以表我中原之诚心,自然是不会做这背信弃义之人,护法大人何须多此一举?”
宁濯笑:“谢兄言之有信,但是武林盟外仍有其他势力,此番义和迫在眉睫,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护法大人思虑周全,”谢拂之美言几句,“只是不知与在下同行那人身处何地?”
宁濯面色不变:“自然是安排好了,敢问那位阁下是?”
谢拂之随口胡诌:“自然是我闯荡江湖时所认的至交好友。”
“原来如此。”宁濯抬手指向一个方向,“他便在隔壁房间。”
“多谢。”谢拂之一拱手便往出走。
他是一点场面话也说不出来了。
待谢拂之出门,宁濯瞬间换了副神色,回头往床上一摊:“装正经可真累,教主一天天的是怎么板着个脸的?不累吗?”
手下人面色如常:“教主大人威名在上,吾等岂敢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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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君玉已经醒了。
谢拂之风一样窜到楼君玉床边大喇喇一坐:“楼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楼君玉靠坐在床边,长发懒懒披在肩头,黑色里衣门襟大张,露出的半截胸腹上伤痕遍布。
谢拂之瞄了一眼不做他言。
楼君玉:“还好。”抬眸间看见谢拂之身上血迹,眉心微蹙,“这伤是?”
谢拂之后知后觉,脖颈间血液微凉,那宁濯下手是真狠,差一点他就人头落地了:“小伤,不用管。”
谢拂之简单给他讲了现下处境:“那郎中说了楼兄你也是有大气运之人,眼下他施针护住残脉,虽是保留了内力,但若是不重塑经脉,内力无法畅通,即便身负天下绝学也如同废人一般。”
楼君玉重伤初愈,闻言也难忍愤懑,竟是硬生生咳出血来:“拂之,天下医者无数,断经重塑却只有药王谷福先生一人可做得,我绝对不能失去武功。”
谢拂之干巴巴地安慰:“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福先生的。”
楼君玉:“我虽是行动不便,意识却仍旧清醒,敢问我们可是被何人所救?”
谢拂之方要说话,那宁濯于门外偷听已是蠢蠢欲动,闻言直接推门而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邀功:“当然是本护法了!在下宁濯,魔教四大护法之一,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楼君玉自是拱手道谢:“在下楼君玉,多写宁护法出手相助。”
宁濯自是惶恐不已:“楼公子言重了,我魔教虽是名声扫地,却也看不得那些自诩江湖义士之人行欺男霸女之事。”
教主大人真是言重了,为了这么一个地痞流氓居然甘愿隐瞒身份任由他颐指气使。
谢拂之打断宁濯:“既然护法大人并非像江湖传言那般冷血无情,不如好人做到底,帮我等去寻个人?”
宁濯瞬间不耐烦:“滚一边儿去,真当我堂堂魔教护法是好使唤的吗?”
谢拂之闻言叹气:“那便可惜了,楼兄这辈子算是废人了。本想着我带你去寻福先生断经重塑,奈何魔教又看得紧,自然不允许我离开的。”
宁濯脑子终于转回来一次:“……楼公子竟是受了如此重伤?”
谢拂之不置可否。
宁濯翻脸比翻书还快:“自然是要找的,本护法哪怕是把江湖翻个遍也要找到这福先生!”
“呵。”谢拂之冷笑,“那就麻烦护法大人了。”
楼君玉自是好言道谢:“既如此,先谢过护法大人了。”
“不敢当,不敢当,”宁濯看了眼楼君玉,“寻医一事万不可耽搁,不若明日我等便启程寻那药王谷如何?”
宁濯又仔细叮嘱了几句后这才退了出去。
谢拂之被安排在隔壁房间。
一夜无事。
九鼎宗石鸣一行人被打得屁滚尿流一事传遍江湖,第二日竟是人人都知晓了魔教已接到质子一事。
清水镇莫名热闹起来。
街边说书人讲的口干舌燥:“那谢氏幺子为武林和平,自愿去寻了魔教护法,为江湖武林又争取了五十年相安无事,只可惜那拥有天下武林绝学的秘笈流入魔教之手。”
谢拂之听着好笑:“昨日我还听说书的讲我自私自利,不顾天下百姓性命,日后定会不得好死、暴尸荒野,今日听着却变成了为救黎民百姓的大英雄。”
谢拂之同楼君玉缩在马车里,宁濯为了掩人耳识重新驾了辆马车兵行两路。
“楼公子,你路上小心。”宁濯悄声嘱咐,“听闻福先生所居的药王谷在崖州,公子只顾北上,自有我等为公子断后。”
宁濯故意绕了路,带着一群眼线离开楼君玉视线。
——
清水镇外绿意葱茏,雨后密林似是蕴含无限生意。
谢拂之望着窗外,一瞬间只觉恍若脱出世外。
于是试探出声:“教主大人?”
楼君玉:“嗯。”
谢拂之:“……”
楼君玉:“……”没装住,下意识就应声了。
谢拂之扣着车上锦缎,忍不住出声:“你……是不是从未失忆过?”
楼君玉闭目养神,谢拂之盯着人看了半晌,也不知是否听清话了。
方从他身上挪开视线,便听楼君玉应了一声:“抱歉。”
谢拂之心中更难受了。
那宁濯身为魔教四大护法之一,按着江湖传言本该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却独独对着楼君玉一人好声好气,若不是傻子只怕是个人都能看出二人关系匪浅。
楼君玉若当真失忆不认识宁濯倒也好说,但奈何他像是习惯一般丝毫不觉其中有何差错。
这世上能让魔教护法甘心臣服之人怕是只有一人。
魔教教主,楼崇。
“教主大人装的好辛苦,”谢拂之语气说不出来的滋味,似是酸,又像是气极,又或者是不甘,“为了地位权势同我这等孤家寡人搅和在一起,倒是委屈大人了。”
楼君玉反笑:“怎么?后悔救我了?”
谢拂之:“明明是你先隐瞒身份骗我的,却成了我的不是,教主大人好生霸道。”
楼君玉脸色阴沉:“那又当如何?你要杀了本尊吗?”
谢拂之还未说话,只觉腹中突然剧痛难忍,似有万千虫蚁撕咬一般。
“啊!”谢拂之惨叫一声,缩成一团从塌上滚下来,吃剩的半碟点心哐啷一声打翻在地被压成渣子。
楼君玉一脚踩住乱动的谢拂之,腕间银铃微晃。
“这是西域特产的蛊虫,唤作噬心,若是你不听话,银铃摇响,便会撕咬内脏,”楼君玉低声言语,“吃了你的肝,你的肠子,你的心,最后顺着脊骨钻进你的脑袋,吸干净你的脑髓,最后寄生在你的脑袋,虽然你肉身不腐如同常人一般,但你早在这无边的折磨里面活活疼死,徒留一具空壳躯壳任人宰割。”
银铃无声,却能引起蛊虫躁动,只瞬息便可致宿主撕心裂肺一般疼痛,教人生不如死。
“如若不是看在你救本尊一命的份儿上,你早就死了。”楼君玉居高临下,看着谢拂之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目无波澜,“本尊今日心情好,给你一个服侍本尊的机会,若是干得好,我就留你一命。”
谢拂之赶忙匍匐在楼君玉脚边求饶:“教主大人饶命!我错了!我不该质问教主大人!我不该怀疑大人的!教主大人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好疼……”
楼君玉这才停止摇晃银铃:“早听话就不用受苦了。”
谢拂之跪伏在楼君玉膝盖上,身体止不住的抽搐,眼泪氤湿了楼君玉一大片裤子。
“哭什么?”楼君玉替人擦干眼泪,“有什么可委屈的?”
谢拂之低着头不敢看楼君玉,只是声音略带哭腔:“是疼的。楼……教主大人,你不杀我,是不是为了那本秘笈?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秘笈在哪里。”
“世间武学秘笈无数,并非只有此一种才是至高,”楼君玉道,“我并非为秘笈而来。那日你救我确实为机缘巧合,绝无半点算计。”
谢拂之问:“不为秘笈,那又是为何?你魔教势力发展壮大,正是如日中天之际,即便焉支一带战事频发,狄戎人却仍旧不敢侵犯西域,即便没有质子义和一事,试问江湖武林各门各派,谁敢率先起义攻打魔教?”
楼君玉道:“武林于魔教而言,确实不足为惧。但我初掌魔教,门内诸人自是有自以为是妄图取而代之者,能力不足却贪念滋生,便转而联合外人试图瓦解魔教。外忧不曾为惧,内患却不得不防。”
“延续五十年之约一是不希望武林与魔教兵戎相见,最后却是无辜之人受苦,二是为了搓一搓武林的威风,不过龟缩了五十年而已,就敢胆大包天插手我魔教之事。”
谢拂之“哦”了一声,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那最后会怎么处理我?”
楼君玉沉吟良久,似是衡量:“放心,我不会动你,你于我有恩,我虽是魔教之人,却也干不来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如今我内力尽失,在找到福先生恢复武功后,我就放你离开,决不食言。”
懂了,是干镖局的活儿。
谢拂之思虑半天,只能答应:“好。”
教主大人一言九鼎,谢拂之没有上塌,反而缩在角落,真像是落水狗一般。
楼君玉看着谢拂之哭红的眼周,心中恶意乍起。
武林的人就该被拴上铁链像狗一样对着他摇尾乞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