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仇敌成了心头宝 第12章 第 12 章

近晌午时，邻家婆婆来叫他回去吃饭，挟着麦秆招呼道:“快回吧，阿婆还给乖仔熬了鸡汤，叫乖仔一块去啊!”

默印掸走衣服上的麦芒，打算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再说。

他转过身想招南落过来。一抬眼，愣住了。树荫下空无一人。

婆婆喊他:“快走啊，赶紧回去歇歇。”

他有股不太好的预感，向婆婆问道:“阿婆从家里来，可曾看见过乖仔？”

“咦？他不是一直跟着你么？什么时候回去的？”

默印皱起眉，匆匆向婆婆告别后，直接先回了居所。门与走时别无二样，他推开门进去后，果不其然，并无人在家。

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去哪里？莫非还像以前那样，独自出去买吃食去了？可没有问过他，又怎会一声招呼不打，不声不响地就走？

默印有些烦躁，正打算出去找人时，突然想起来南落头上的那根发带。

他曾在其上施过法术，若是加以追索，说不定可以觅其踪迹。

思及此，便伸手捏了个决，一道白光盘旋在指尖，随后跃然而起，直直朝南方奔去。

默印收回手，提步紧跟上白光所行之线路。

不出半个时辰，他来到一座山脚下。还未入山，阵阵腥臭味就钻入鼻下，惹得人肠胃不适。

越往山上去，腥臭味便愈发浓重，渐渐地，可以看到弃于山野的尸首，死状各异，却无一不是残破狰狞。

默印的心沉了沉，这些野怪的尸首腐烂不堪，死期显然绝非今日，其间更有森森白骨，说明杀戮一事起始已早。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来这里做什么？默印皱着眉，压下那丝慌乱，告诫自己找人要紧。

鞋履踩上枯枝，响起轻微的“咔嚓”声，藏在树后掏食同类脏腑的野猪精，闻声丢下尸首慌然窜离。

默印掩住口鼻，瞥了一眼蝇虫乱爬的尸首，悄然抬起手腕，引风带起落叶，将尸身掩盖完整。

血迹渐渐多了起来，都是新鲜的，看样子似乎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往前走着，一道利爪破空而来，直取颈后要害。

默印踮起脚尖从容躲过，落到树枝上后，垂眼看着偷袭不成的黑虎妖，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可曾见过脸生之人，长得白净，发上系着红绸带……”

“爷爷见你娘个鬼!”

黑虎妖暴喝而起，一跃跳上树干，想要扑过来。

默印“啧”了一声，看他满身血污，默默收回脚，随手折了根树枝，只一贯，便将之甩到地面上。随后跳下来，在黑虎妖还未爬起时，将树枝掷于其耳旁，直愣愣地竖着，插入地面数寸深。

黑虎妖冷汗直冒，转身殊死一搏，使出全身力气向他冲来。

默印避无可避，只好伸出右手，以掌抵挡虎拳。定住身形后，握掌包住黑虎妖的拳头，使劲一拧，将虎妖转翻几个身，然后抬脚揣飞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沾上的脏污血迹，内心极度不适。

黑虎妖吐了口血，咬着牙后退，恨恨道:“日了娘的!今天老子犯冲，咱们来日再一笔清算!”

说罢，转身就跑了没影。

默印继续往山上去，沿着一条阶梯，进入洞府中。

洞府有水声涓涓，他蹲下来将手放进山泉溪流中，搓了又搓，直至掌心微微发红才作罢。

他起身甩了甩手，正欲出去时，忽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

“滚开!我要回去了。”

“哎呀这可不成啊大人!那黑虎妖没死，他若是在您离开之后再回来，我们可怎么办啊？!”

“关我什么事？别扯我衣服!”

“大人!大人!”

“滚……”

南落目光不经意一瞥，瞬间噤了声，脸上的不耐烦一扫而光，当即露出惊怯的神色。

默印微微一笑，将手缓缓背于身后，温和道:“你要回去？”

“呃……那个……”

“哎哎？你是怎么进来的？守门的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老猴精喊来了瘦不拉几的守卫，朝那里一站，来阵风都能吹跑。指着默印道:“把他给我轰出去。”

南落兜头甩他一个巴掌，咬牙切齿道:“滚蛋！”

默印见他人还是活蹦乱跳的，稍稍安定下心，叹了一口气，招招手让他过来。

想必南落也曾经历了一场杀戮，脸上溅的还有血迹，正好沾在眼尾处，像颗血红的泪痣。身上更不必说，泥与血共存的污迹不忍直视，衣袖间还粘着枯叶。

默印抱住他，抵着他的肩膀无奈道:“你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南落心虚地摸摸鼻子，吭哧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老猴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圈，瞬间明白了眼前局势，立马一针见血切中要害，狗腿地弯腰抱拳奉承着:“哎呀哎哟，这位大人丰神俊朗仪态万方，莫不是天神下凡造福众生来了，敝处实乃蓬荜生辉啊!”

默印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然而南落却十分受用，傻傻地就落入人家的甜言蜜罐里，一高兴，当即就回头道:“放心，那黑虎妖我找个空就把它收拾掉，尔等莫慌。”

老猴精怕他后悔似的，忙不迭地跪下来，手臂撑着地面连连叩头，欢喜道:“那便有劳大人了!”

默印扶起他，疑声道:“黑虎妖？”

“正是!大人有所不知，那黑虎妖仗着修为高深为非作歹，可苦了我们这等小妖了!”

他想起方才迎面的那只妖，但也可能是自己认错了，于是便确认道:“那黑虎妖，可是脸上有道伤痕？”

“对对对！”老猴精点着手指头确认，转而又惊讶道:“大人怎知他的长相？”

“上山的中途遇到的，过了两招后，他朝南面跑走了。”默印边说还边伸出手再次查看，确定没留一丝痕迹后，仍颇为嫌弃道:“身上都是血，脏。”

南落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迹，想在遭嫌弃之前，先自觉地退开一小步，然而不成想让他发现了。默印微皱眉，一把又将人拉了回来，无奈道:“你这是又想往哪儿去？”

南落内心狂喜，面上却冷淡淡的，可惜伪装功力尚浅，终究还是忍不住得意道:“你不嫌我身上脏的嘛？”

默印瞥他一眼，“嫌弃死了，身上哪来这么多的血迹？”

“黑虎妖用活人作盾，我能怎么办？呲啦一爪子血溅得又远又高，避不开啊!”

默印张张嘴，想训斥他肆意妄为，竟滥杀无辜罔顾他人性命。然而周围众妖丝毫没有被冒犯的知觉，看向他时皆是崇敬的目光，便又觉训斥是多余的，于是便什么也没说。只摸摸他的头，道:“回去洗干净就好。”

这时老猴精插上了话，在明白两位都是大神后，便殷勤地出声挽留，道:“我们这儿的山头，泉湖干净着呢!多有温泉可作沐浴之用，二位大人请先收拾着，那边正准备着宴席，今日可要好好庆祝一番!”

一听说“宴席”两字，南落就走不动路了。回过头来，迟疑道:“……有烧鸡么？”

“哎!大人这可就问对了，那山鸡肉质鲜嫩，在火架上烤得油汁满溢，简直香得一绝!”

南落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向默印。

默印只得提醒他:“阿婆给你熬了鸡汤。”

“我不喝鸡汤了，留给阿婆补营养……可以么？”

默印笑了，他自然是无所谓的，是走是留于他而言并无不同。

在宴席间，凭着众妖混乱的话语，默印凭着他那还算正常的脑子经过抽丝剥茧，终于弄懂了黑虎妖一事的来龙去脉。

黑虎妖并非此地之妖，去年春分时来到此处，当时因着山中有千年蛇精威震山头，那黑虎妖态度诚恳，看着十分忠厚老实。山里的妖怪淳朴良善，见他流落到此，大家一商议，也就同意他居住下来。

如此安分了一年多，也就前两个月，妖王下令征调大军预备攻上神界，以雪百年之耻。蛇精应召前往妖族圣地，这片山头暂时没人能罩着了，黑虎妖就突然变了面目。

原来所说的两百年修为是骗人的。真功夫一使出来，那明明就是七八百年的功力!除了蛇精，山里资历最老的老猴精也不过才开智四百多年，成百上千的众小妖绑起来也斗不过一个大妖。

反抗的结果就是，山头尸横遍野，存活下来的妖，数量还不抵先前的一半。

附近有能力的大妖都被征调走了，根本没有求救的路子，于是就想着退一步以求太平。让拜大王也拜了，让送贡品也送了，吩咐下来的事儿都尽心尽力地办妥了，谁知黑虎妖贪心不足，竟嫌功力增长太慢从而想要吸食人类的精魄!

这在妖界是明令禁止过的，可能是两声“妖王”给他冲昏了头，还真当自己权力无边不可一世了。

无奈天高皇帝远，一堆瘸子里面站着个腿脚灵便的人，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只能依言去干伤天害理的事儿呗!

果然做坏事儿是要遭报应的，只是这报应来自黑虎妖就显得极为不公。

黑虎妖不知道怎么就产生了被迫害妄想症，生怕怕自己地位不稳遭人暗算，于是便极力奴役虐待众妖，试图彻底压垮他们的意志。

妖的数量由此又大为削减，原本熙攘热闹的山头，瞬间变得冷清死寂下来。

默印不知道怎么安慰，也就没出声。还是南落一手扯着鸡腿，边啃边点头附和，听到最后，落脚点却十分清奇:“那到底谁是妖王啊？”

老猴精不可置信，莫名就带着点城里人看乡下人的鄙视:“身为妖族中人，竟不知妖王？”

南落皱眉，眼看着要发脾气，默印从中拉住他的手，一边安抚一边向老猴精解释道:“我们自小地方而来，孤陋寡闻，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