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熹恢复功力这件事,在烟风屿被夺回的第二日就传遍神文海首都“岐源”。
岐源气候温暖,常年四季如春,是一座天上地下没有任何城市能与之相比的盛世。辉煌的海底火山经过万年运作,由各种矿石元素形成了彩虹般的地貌,珍贵的巨型珊瑚树开得漫山遍野,犹如天上的粉霞紫气倒影在了海底,极盛极艳,万年长春。
就连建筑,也都以高大雄伟作为风格。恢弘皇宫矗立在海山之上,君主们议政的朝堂是一座巍峨广场,任何人站在此处,都渺小得仿佛沧海一粟。
八十根由龙形海兽遗骸盘旋而成的“龙柱”撑起殿宇,那些龙兽金面獠牙,仍保持生前睥睨天下的姿态,跃上高空。
但朝堂上空,却是一副被无数颗海蓝宝石组成的群星图。
此为天海纷争时,将天界四宗的星区地貌描绘出来,用以制定作战计划的军事沙盘。但休战之后,此物就只剩下占星卜卦的用途了。
海蓝宝石往下投射,照出如拇指大的光芒,闪在那群神文重臣吵得焦头烂额的脸上。
如今为追云熹这一人,盛世都蒙上一层人心惶惶的阴霾。
以潮夜亲王为首的党派,认为该召集神文所有修行高深的战士,前去一同围剿烟风屿,合力生擒雷鸣太子。
先前派去精英有八成葬身雷鸣海,代价惨烈覆水难收,还不如豁出去跟追云熹拼个鱼死网破。再这样鏖战下去,其余城市的部队被追云熹击溃是早晚之事。损失这么多,最后一无所得,算哪门子的道理。
与神文枢密使为首的党派,则认为他主张太激进,神文与雷鸣世仇万年,没必要为一时成败,赔上神文海攒积千年的根基。
况且战报也提及追云熹居然将伏龙离蛇的力量化为己用,功力更胜从前,一人一剑就能歼灭驻守烟风屿的一万精锐,实在骇人听闻。现下就应避其锋芒,将军队召回神文海,以防他记恨之前败仗,诸多报复。
潮夜亲王闻言,大骂枢密使是贪生怕死的鼠辈;枢密使则反咬他空有热血,毫无大局之念。
这两人先前就有不共戴天的夺嫡大仇,朝堂上几轮争执,渐渐吵得面红耳赤,大有要兵戎相见的阵仗。
雏焘以太子身份临朝监政,斜倚王座,冷眼旁观这一切。
两派越吵越烈,其余人知道雏焘神色不改,可心中一定动怒,连忙下场劝阻,可惜无济于事。
看够了这场戏,雏焘才不紧不慢开口道:“我坐龙椅,就如女帝亲临,尔等敢在君主面前操戈,视为大逆。”
他轻飘飘一言既出,两派骤觉一座大山突然压顶。
紫雾顷刻漫布朝堂,雏焘独有的控水术一旦施展,连海水都会凝结,令所有人双膝跪地,以半屈膝姿势被强制摁在地上。
朝堂一下子肃静得可怕。
待纷扰和争执全部闭嘴,雏焘斩钉截铁下达旨意:“撤兵,三天之内,一兵一卒都不许再逗留雷鸣海,统统撤回神文。”
闻言,朝堂上其余人面面相觑,但都默不作声,谁也不敢轻易开腔。
神文女帝膝下枝繁叶茂,历代君主们也是皇嗣众多,本为王朝大幸,可在鲛人生性好斗的权欲加持下,几乎历朝历代,没有任何一位神文帝王是顺位继承。
夺嫡、政斗、军变,逼宫,这类动辄就腥风血雨的谋反大逆,一直在岐源粗暴上演。因叛乱失败被贬黜,甚至废为贱奴的亲王、公主、王子们根本数不胜数。早就成为一件尽人皆知,但在神文海内绝对不能挑明的隐秘。
太子雏焘虽为武尊传承,无论实力手段谋略,甚至于帝王偏爱,都在诸皇嗣之中独占鳌头,其余皇子皇女们在女帝面前也装出手足至深的模样,但所有人也清楚:皇室内部盘根错节的争斗,绝不会轻易消弭。
雏焘在万福永寿宫败于追云熹的事,不知从哪儿传到了岐源。朝堂氛围变得怪异,对神文太子竟败在雷鸣太子的不满,所有人都一边装聋作哑,另一头心照不宣。
潮夜亲王乃前任神文太子,身份贵重;枢密使则是女帝的入幕之宾,膝下也有皇室血脉。
这二人背后牵扯的势力千丝万缕,余下大臣就算不涉及党争,也能听出这两派看似相互攻讦,实为同一个目的:拿追云熹施压,逼迫雏焘必须跟雷鸣太子拼个你死我活。
否则雏焘如何让百官信服,又凭什么高坐储君之位,难道就靠武尊传承的身份?那也有人比他更好。
直至朝堂寂静,雏焘才从龙椅上起身,开口道:“但潮夜亲王所言也对,我不能眼看战士们白白命丧北海。雷鸣太子让神文流了多少血,雷鸣就得如数还回来。”他一字一顿道,“我会去一趟气蒸山,亲自收服风蛟腾鲸剩下的两颗头。”
堂上静默良久,其实控水术早已解除,可他们仍半跪在地上,直至雏焘漫不经心走出朝堂,半跪的人群里才发出一声不知是谁率先喊出的“万岁”!
紧接着“万岁”之声犹如潮水滚滚来,一重接着一重,令人震耳欲聋。而雏焘手上被贪欲首咬过的虎口处,还在隐隐作痛。
当夜雏焘就去了一趟气蒸山。不到两日功夫,又火速回到岐源。他脸色苍白,有点憔悴,眼神却清醒得很,高高用手举起避厄瓶,将这圣物奉到朝堂之上。
避厄宝瓶里面的黑雾蔓延,三颗头颅形状若隐若现,高高升到上空星图之上,犹如三只巨型鲸鱼穿行在云空星辰之间,但缠在一起的三根蛟尾又被避厄瓶死死扣押住,无法脱身。
瞥向堂下那群貌合神离的兄姊,雏焘仰头,面无表情道:“风蛟腾鲸的贪欲首早被封印,如今爱欲首与乐欲首亦被我收回瓶内。我既坐镇神文海,区区伏龙离蛇又能耐你们如何?”
潮夜亲王和枢密使静静对视一眼,并未言语。
余下朝臣听了这话十分振奋,正欲高呼,雏焘却伸出手指,勒令所有人闭嘴噤声。
他盯着避厄瓶,既为提醒,又是警告:武尊极玄在上,当然能庇佑神文万方。”
结束议政朝会,后来几日雏焘就不再理会各类风声,将所有政事暂时交由枢密院打理,自己则关在寝殿里,门扉紧锁,闭关了足足三日。
深夜海域寂静,寝殿里仅剩一盏烛火,光芒寂寞晃动着。
雏焘倒在床上,汗水浸透,白衣凌乱不堪。就算他愈合够强,能跟得上被浊息侵染的速度,但剧痛仍让他饱受折磨,宛如遭遇极刑。
一来是为安抚军心,让民众无后顾之忧;二来更为堵住那些居心不良,事事拿他跟追云熹比较之人的嘴。趁武尊闭关再次涉险,雏焘深入气蒸山封印之内,决心非得把风蛟腾鲸擒回岐源不可。
但此举虽成功震慑那帮质疑他的人,奈何在三大虚诞之王的联手进攻下,雏焘也身负重伤。
当最后一丝浊气从体内散尽,雏焘呼吸渐渐平复,却虚脱到浑身冷汗。
今夜好好睡一觉,最起码明日出关后,在潮夜亲王那帮人面前他绝不能狼狈,更不许露怯。
但左手上那条雪花铃铛手链,还因他的颤抖发出清脆泠泠的声响。
雏焘捂住没戴手链的那只手,手背上棱镜图腾已褪去全部颜色。
如果没有这枚图腾的力量,想这么容易就从气蒸山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惜在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后,这枚图腾也算彻底报废,花纹处渗出滴滴血迹,愈合极慢。
望着这枚图腾,雏焘似乎在想什么。
而他身后黑夜里,也突然传来一声悠悠话语,彻底打断雏焘的思绪:“神文太子。”
这人音质清澈如泉,好听得离谱,可他应当很久没说过话了,才会语气呆板,连短短四个字都说得十分僵硬。
此话一出,雏焘便闻到海水里汹涌弥漫的琥珀异香。
雏焘身上的兰香清幽雅致,但在这香味衬托下,居然都显得微苦寡淡,索然无趣。
雏焘身形一僵,将嘴角上残留的一抹血迹用拇指擦去,继而装作若无其事,转头望向身后。
殿阁内,只有一盏微弱烛火在幽幽摇晃,那人的身影几乎被黑暗淹没,仅见一个高挑消瘦的模糊轮廓。
凭借鲛人夜视能力,雏焘仍可把他看得一清二楚。
想来这人应当生得很美,能让以美貌闻名的海族里堪称翘楚的雏焘,也因惊艳而哑然很久。
“是您。”雏焘开口问道。
黑暗中有人点头。
“您与神文海之间的合作,已经结束了。”雏焘恢复以往的优雅,说道,“况且海水会对丹士的金丹造成严重侵蚀,您怎能屈尊来这里?”
不知对面丹士究竟是何等身份,能让雏焘以这种恭敬态度讲话。
那声音再度响起:“我知你去了一趟气蒸山,想来看看你。”
雏焘撩开耳边松散的银发,手背铃铛瑟瑟作响,礼貌道:“看来您确实如传闻所言,世间万事都无所不知。”
“太子,我说过,你的事我全部放在心上。”那人语气无波,只道,“我来此,想为你消灾解难。”
雏焘语气虽敬重,言辞却是拒绝:“劳您挂碍,可我并无灾,也无难。”
长篇大论对他有些吃力,可那人却不厌其烦,耐心解释道:“太子,不要逞强。你身上浊息虽去,但毒素未尽。风蛟腾鲸的三颗头颅都有剧毒,被不同的毒牙咬过,会放大不同的**,若不清除干净,你日后也会反反复复受其毒侵扰。”
“既然我敢去,就知道后果。不至于一点小伤都要您特意赶来帮忙。况且,我不认为风蛟腾鲸的毒,能把我怎么样。“
那人静静问道:“为何?”
“常言邪不犯正,我却不信。谁邪,谁正,哪能轻言判断?”雏焘淡淡一笑,道:”我更信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既然能把它收进瓶内,就说明我是它风蛟腾鲸的克星,强大远在其上,还会怕区区一点毒素的侵害么。”
闻言,那人并不恼怒,不紧不慢说道,“你曾动过吞噬风蛟腾鲸化为自身力量的念头。担心你误入歧途,我才会来到此地,但似乎,是我猜错了;也似乎,是我一直在低估你。”
“您没猜错。”雏焘嗤声一笑,承认道:“我是动过这个念头。不仅敢想,在气蒸山我也确实这么干了。”
“但你的体内,并没有虚诞异兽。”
“因为我没那个本事,这副身体不具有封印虚诞的能耐,饱受五脏六腑被蚕食的剧痛才换来丁点力量,使我也像追云熹那条疯狗一样根本不受控制,在气蒸山被那群怪物看了笑话,现在想起来仍感到恶心。我只是想开了。既然避厄瓶能收服风蛟腾鲸,我何必去浪费。”
那人的言辞仿佛没有感情,每一句话都是冷漠阐述:“雷鸣太子乃天生异体。肉身同化虚诞的能力,世间唯他一人能做到,是很了不起的本事。”
“他能得到您的称赞,才更了不起。”雏焘在对方身边踱步,淡淡道:“可惜我与追云熹之间的仇怨大得很,听不得这些。从他被武尊偏爱开始,我一直在妒恨;因母亲受辱,再犯嗔戒;又因心爱之人青睐于他,恨意也是空前绝后。可若我连放手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倒也算十足十的懦夫了。”
听出雏焘言语不悦,那人轻声劝道:“嫉恨之情,往往最能毁灭一个人的情智心性,太子,或许你该放下仇怨……”
“贪欲、乐欲、爱欲,都乃修行者的大戒。可这件事要令您失望了,我看不破。”雏焘抬手绕起自己的长发,云袖垂落在腕间,他走到那人面前温柔一笑,说道,“可您也从一开始就明白,我是个贪嗔痴三毒俱全的、不可教化之人。”
那人微微一愣。
雏焘又道:“我想开的不是放下仇怨,而是我应该放下面子,如果注定不能用堂堂正正的方式,那用点鬼鬼祟祟的手段,也没什么大不了,上一次不也是如此吗?我很后悔,上回好不容易请您出手帮忙攻下了烟风屿,却因畏手畏脚只废他半身的功力,也给了他一次翻身机会,我实在太妇人之仁了点。”
那人原先一直在静静聆听,听到这里终于再次开口:“我还会帮你,直到你想要的东西到手为止。”
没料到他如此痛快,雏焘道:“可您对我的赐福,在我还愿之后应该就彻底两清了。”
“我并非有求必应的神明,只是个小有修行的丹士,何来赐福一说?”那人答道:“在我看来,我们一直都是平等的。”
雏焘情不自禁问他:“难道这也是您教化世人的方式之一?”
“若为教化,又怎会容许你这般纵/欲呢。”那人回答:“从始至终,我都知道这不好。”
雏焘怔在原地,又问:“可您帮我的理由是什么。”
那人说道:“太子,我希望你高兴,就像你也曾努力让我开心。这是我对你的报答。”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复,雏焘手背上那枚图腾仍在往外渗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也浑然未觉。
闻到这淡淡血腥味,也察觉雏焘还在逞强的心态,那人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叹。
他径自伸出手,腕上也传来一模一样的清脆银铃音。雏焘本欲躲开,但还是被他牢牢牵住。
靠着烛火微弱的那点光亮,能隐约看见那人的双手苍白如大理石,且手型修长,指骨清瘦宛如遒劲梅枝,奈何手背皮肉却只剩薄薄一层,手茧粗糙,青筋暴怒,冷蓝血管凸起,像是经历过不为人知的艰辛劳作,即秀丽,又狰狞,好似一张绝世美人历经沧桑,提前苍老的脸。
他在雏焘血淋淋的手背上一拂,不仅伤口瞬间愈合,连那道图腾也恢复原先光彩。
那人这才放下心,说道:“我知你心病在哪,若能解开,我会不计余力去做。况且在我眼中,你确实不差任何人。”
雏焘讶异半晌,默默把手伸回来,摸着已经痊愈的伤口,轻声道:“多谢。”
那人又道:“还有一事,是我来此目的。”
“请讲。”
“我的万星石,是否在你手上。”
雏焘没再隐瞒,将万星石还回去,说道:“天界至宝,绝非崔曜能配得上的,我早猜到它本就属于你,如今也算应了我的猜想。可惜此物损为两半,我尽力去修复,但根本做不到。”
那人接过万星石,双手捧起合拢。等再次松开手,万星石中间一道暖流闪过,被重新拼好,再没半点碎过的迹象。
宝石又变得光泽夺目,切面火彩明艳,隐约照出那人的身影。
尽管很隐约,哪怕看不清,也足够令人神思翩然。
万星石扣下的崔曜灵魂正慢慢散去,被那人攥于掌中,他道:“崔曜。十世艳鬼,一个可怜人。当年选中他作为万星石的人间宿主,是为让他摆脱注定的凄惨命运。可惜弄巧成拙,也是我的错,该想办法弥补。”
话说到一半,那人又眉头轻皱,困惑道:“万星石乃世间最坚不可摧的东西,能被毁坏成这样,确实稀奇。”
雏焘道:“崔曜已死,我没亲眼目睹万星石毁坏的过程,那日追云熹也在,许是他所为。”
“不是。”
“不是?”雏焘不敢置信道:“难道会是戚光盈做的。”
“戚光盈。”那人念着这三个字,淡淡一笑道,“就是让你当初魂牵梦萦的人,我还记得这个名字。”
雏焘没反驳,思索道:“他非圣子血脉,但生来就有红光赐福,人族他算是最强,但要做到将万星石也劈成两半……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没有任何人只靠力量就能做到摧毁万星石,太子你不行,雷鸣太子亦不能,哪怕天帝武尊,想不借助外力做到这点,也很难。”那人静静说道,“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有可能。”
“哦?”
“另一枚万星石。”那人话语一顿,又道,“或者万类珠。”
“那是何物。”
“典籍记载的宝物,与万星石势均力敌。但区别在于万星石象征天界,是给圣人们苦修的奖励;而万类珠是海族才能孕育出的东西。”
“神文海包揽海族万象,但万类珠三个字我闻所未闻。”雏焘说到一半,觉得在那人面前摆出傲慢姿态有点无礼,便改口谦逊道:当然,我年纪尚轻,也算不得见多识广。”
“也许就是个虚构出来的名字。”那人将话题一转,将万星石往雏焘眉心处一按,犹如棋盘上的落子无悔,袖手一拂,道,“虽然上次那枚图腾已废,但我答应你的事仍会照做。既然太子已经想开,那这枚万星石,不妨也留用吧。”
他要赠予自己这般厚重的礼物?
雏焘用手去碰万星石的切面,彩虹光辉在他额头骤现,他才确信万星石真在自己身上。
汗水凝固的银发散落,看起来极不体面。雏焘不得不佯装镇定,将长发拢于掌中,再用发带系起,犹如戚光盈在他面前以小徒弟身份受教时的恭敬模样,半点马虎都不敢再有。
他道:“那请您指点迷津,传授我万星石的使用窍门。”
那人教道:“万星石能力繁多,一来可召唤九耀星辰之力助阵;二来可暂时支配虚诞;三来便是纵观寰宇,过去之事和现在之事,全部了如指掌。”
雏焘道:“前两件事我都曾见崔曜用过,但第三件事仅听他讲起,从未亲眼瞧见。”
“这不难。”那人将口诀也倾囊相授,道:“口诀念完,你便在心中默念想看的人或事,万星石会依照心意,映照你想知道的一切。”
雏焘轻轻颔首,念出口诀。
最后一字落下,万星石顺应心意,光芒一动,无数星辰喷涌在黑暗殿阁的墙壁上,渐渐形成一块明亮的圆形光幕。
光幕浮动,里面场景赫然是一座北海宫殿。
黑衣半解的男子躺在床上,长发丝丝缕缕,似黑色彼岸花摊在床上,人也如同陷在柔软云朵里。
较之往日的凛然表情,此刻他眼神中全是往日不被外人所见的暧昧神采。
他在笑,好像看到什么让他格外喜悦的东西。
那人扫了一眼光幕道:“用万星石观测雷鸣太子的动向,确实不错,若他来战,你也可及时想到应对之策。”
雏焘轻笑,正欲回答,却又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死死盯住光幕。
一个短发人影也现身光幕中,上前主动吻了追云熹一下,许久才肯放开。
雷鸣太子一改生人勿近的态度,与他耳鬓厮磨。因久别重逢,这份情感也犹为热烈,像两团烧并的火焰在痴缠,根本不会轻易熄灭。
雏焘怔在原地,从没见过戚光盈如此热切的一面。
先前戚光盈仅是青涩美少年,几月不见就长出盛年男子才有的端华轮廓,且风姿卓越,哪怕是惊鸿一瞥,都令人触目难忘。
戚光盈在追云熹脸颊上轻蹭,双眸点亮,唇角微扬,这一笑令光幕之外的人看到都觉心神撼动,更不必谈近在咫尺的人。
眼前犹如霞光染彻云端,天地万物都因这一笑变得热烈至极,令追云熹九百年冰川般无可撼动的人生,再次体会一把三年前被惊艳的滋味。
距离万里,只透过一层薄薄光幕,也听得出两人心如撞鹿,仿佛此情此爱,难舍难分;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戚光盈凑到追云熹怀中,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说道:“三个月不见,我变好看,你却变强了,嗯……还是更嫉妒你一点呢,我的小云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