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合居生活就算正式开始了。
陈淞礼一样不会做饭,物业一天要敲不下七八次门。
他知道姜舒喜欢吃甜,各种水灵灵的瓜果不间断洗干净摆盘放在茶几。
本来就食欲不振的姜舒这下更不吃饭了,常常抱着盘子窝进沙发角落打开电视机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样偷懒不吃饭的下场就是胃疼到夜里失眠。
好心办坏事的陈淞礼无限自责,翻箱倒柜找药的时候发现姜舒竟然在吃抗抑郁的药物。
他看出姜舒精神萎靡不振,以为只是突然暴瘦带来的后遗症,问道:“这药你最近吃了吗,怎么没见你吃过?”
“啊。”床上趴着的人懒洋洋回答:“我忘了。”
怪不得越来越蔫巴…….
陈淞礼腹诽一句,把胃药和热水一起给他端到床前,嘱咐道:“明日再吃那东西吧,那种药最伤胃,你不吃饭不想活了啊?”
跪在床边就着他的手喝水吃药的姜舒觉得自己有种神奇buff,什么样的人到了他身边都会变成老婆子的buff。
明明自己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主,现在居然开始说教他了。
不由得吐槽道:“大松,你知不知道贤惠的男人颜值都是身外之物啊?”
再帅的脸,一围上围裙举起锅铲,管你是杰克苏还是汤姆斯,全都不重要了。
给人举着杯子还被嘲笑的陈淞礼低头一言不发地凝视看这张仰头坏笑的脸,鬼知道用了多少洪荒之力才压住想要拧他一把的念头。
知道姜舒需要每天吃药后,陈淞礼更有了大清早扰人清梦的正当理由。
姜舒一开始还给他面子,说句谢谢然后起床去餐厅吃点饭喝水吃药,到房子外面给草啊花啊浇点水什么的。
后来两人在一块待久了,他也懒得再装什么相敬如宾兄友弟恭的正常人,精神病人什么样他什么样,装聋作哑赖床发呆。
陈淞礼上高中的时候跟姜舒一样,都是网球队的。
陈还是队长,身体里流淌的好像都不是血液,而是红牛,整天精神百倍,晚上九点倒头就睡,早上五点半鸡还在纠结今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的时候,他就从床上窜起来跑步去了。
晨跑完回来看到床上的姜舒装死不动,就蹲在床边看他睡觉,用炯炯有神的眼睛把人给烦醒。
“吃什么呀?我订外卖,豆浆油条?”
姜舒懒洋洋地动弹一下眼皮,鼻翼翕动,摆烂不理他。
于是陈淞礼会一直盯着他看,正好多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仔仔细细的把他从头看到尾。
“再看把你眼睛给扣了。”
姜舒怎么可能睡得着,感受到火热的视线毫不遮掩地在自己脸上如炬一般照射,真想一拳打过去。
被点名的人也不尴尬,索性把他从被窝里刨出来,借机揩油虚晃地抱着磨蹭:“起来呗,咱们去公园逛逛走走,年节这会儿可热闹了,吃的玩的都特别全。”
姜舒被他摇的头晕,下意识想说我不去人多的地方,结果话都被摇散了,张嘴回了一句松开我再说。
天真的陈淞礼把这句话当作yes,撒开人屁颠屁颠地去给姜舒拿衣服找拖鞋,嫌弃外卖送的麻烦,奔出小区骑了辆共享单车去附近买的早饭。
这下搞得姜舒彻底不好开口说我不想去了。
两人膝盖对膝盖吃完了饭。
收拾完餐桌的陈淞礼又跑到沙发边前端茶送药,就差喂进姜舒嘴里。
早上十点多,被伺候的说不出半个不字的姜舒继续武装上自己那套出门必备,杵在玄关问道:“怎么去?”
不会开车的姜舒根本就没有买过车,从国外潇洒归来的陈淞礼更不用说,能把自己完整打包回来已经是莫大的成功。
“过两天我借辆去。”打死不愿意回家的陈淞礼宁愿掏钱给租车公司,也不想离开姜舒半步。
懒得跟他计较询问为什么不回家的姜舒应付着点头,继续纠结现在的困境。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去?打车?”
要去的公园在市区边缘,他们租的地方恰好也是一片清净之地。
可惜一个在东边缘一个在西边缘。
打车需要很久车程,姜舒怕暖气开的热乎自己这副打扮坐上去没多久就会被憋死。
铁了心要去的陈淞礼使尽全身解数,从十年不用的通讯录里摇到一个刚好在H城的老同学。
这位老同学名叫胡吉豪,目前是在球队打球,当年高中时就是校队队长,为学校拿下过好多奖项。
因为陈淞礼是网球队队长,两人在校内体育馆常常见面,一来二去就成了哥们。
H城的星地是著名的综艺影视基地,胡吉豪年后有个竞技综艺录制邀请,就住在星地附近的酒店了。
听到许久未见的哥们有事相求,赶紧差遣人把车送来了,不仅如此,还约着改日聚一聚叙叙旧。
有了车,去哪里都倍儿方便,陈淞礼开车,姜舒坐在副驾驶,没有陌生人的介入,帽子摘下来拿在手中研究水洗标。
一时得意的陈淞礼嘴上没把门,脱口道:“你也学个车,出门多方便啊。”
扣logo的手指顿了顿,姜舒凝眉,总觉得这动作曾经在哪里做过似的,没工夫搭理身边自觉失言疯狂道歉的话题发起人,出神地盯着帽子上面的几个字母,脑海中闪过几幅模糊画面,下意识眯起眼睛想要看看清楚,手臂就被不轻不重地推搡了一下,幻觉瞬间消散。
“啧。”被迫脱离回忆的姜舒咋舌,扭头怒瞪一脸惊慌失措的罪魁祸首,没什么好气地问道:“怎么了?”
现在的他已经很少去外显的暴露自己的负面情绪,哪怕生气也是拿着捏着绝不让对方下不来台。
这次是鬼迷了心窍,忘记自己身处何地,身边的人是谁,说话的语气的确重了些。
陈淞礼从未见过他这幅表情,眉毛抑着,语气直冲,像个过年必点的二踢脚。本来就心虚戳了他伤口,现在看他脸色差劲,真以为他因为这事生了气,支支吾吾更是说不出一个整字。
红灯换成绿色,车后汽笛大作,熟悉的感觉重新爬上心头,姜舒保持着扭头看向驾驶座的姿势,但是手扶在方向盘的人好像变了个样,因为自己说了什么话,激动地全身都在发抖……
“绿灯了。”
姜舒强迫自己转回头,绷紧神经不走漏一丝情绪,干涩双眼直视前方车水马龙,冷静地提醒。
然而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仅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仅仅只是用声带发出这三个字的读音,全身就感受到了浃髓沦肤的疼痛。
车子重新行驶,窗外景色变幻,匆匆行人飞快地被甩到车后,安静车厢无人再发出声音,这种诡异氛围既压抑又恐怖,错觉外面在下雨似的。
“我没跟你说过吧。”再沉默就会溺毙在窒息之中的姜舒尝试开口,尽量放平语气,把惨痛经历当做故事叙述出来:“我出了场车祸,人没什么大事,就是把脑子给摔了,记忆有点不连贯。等我醒了才知道我还把司机和同车的经纪人害死了,所以我挺害怕坐那种保姆车的。”
“一般的汽车我也不敢开,我一坐上车就容易分神,我死不死无所谓,如果再把别人害了,有几次地狱够我下的呢?”
这句话说到最后已经接近无声的自语,主动提及这些不会得到根治的病症,像撕开新旧交叠的伤疤,痛的过程中也能获得自毁的快感。
面对与自己的遭遇无关紧要的局外人,暴露软弱的一面也没什么。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照顾其他人的情绪了。提前说清楚,以后也会少很多的麻烦,譬如出门,譬如动用许多的精力去说去笑去思考。
“对不起。”
一直默默听着的陈淞礼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愧疚懊恼的对他说抱歉。
“没关系,是我没说。”
姜舒转过头,不以为然地笑着。
公园没逛多久便草草结束,里面全是小孩子爱玩的东西,吵闹个不停,捂得严实的姜舒被挤得胸闷,支撑不住,拦着一旁魂不守舍的人逃之夭夭。
为了赔礼道歉,陈淞礼建议在外面吃顿好的,俩人出了公园就直奔市中一家特有名的西餐厅。
“我怎么觉得刚吃完饭。”对吃没什么**的姜舒靠到座背上,打了个哈欠,道:“我想回家睡觉。”
心里愧疚劲儿还没退掉的陈淞礼赶紧好言相劝哄着他现在就睡,等到了再喊他。
姜舒被他黏糊糊的语气膈应的起一身鸡皮疙瘩,其实陈淞礼本来对他态度就够软的了,想当年,这哥可是网球队有名的暴脾气,因为一言不合没少跟人打过架,还和一个两米多的哥们勾肩搭背,整个学校没人敢惹。
突然有点后悔跟他掏心掏肺了……
“你这次回来,还回去吗?”
“暂时不回了。”
陈淞礼打了圈方向盘,随口答道。
“那你有没有跟你那些异国恋的女朋友分手?”
姜舒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提这茬,大概是被陈淞礼刚才肉麻的态度给恶心到了。
“什么叫那些?你当我开后宫啊!”陈淞礼从车视镜里瞅了一眼提问者闭目养神的脸,心想难道自己在姜舒眼里就是个如此花心的大萝卜吗?
“我有这么花吗?”
姜舒抬手挠了挠下巴,鼻音窝囊地嗯了一声。
上学那会儿对各种漂亮女神推三阻四,挑了个头发跟自己差不多长的女孩谈朋友,整个学校就俩人因为发型问题被主任谈过话,一个是姜舒自己,另一个便是陈淞礼的小女友胡瑾玉。
本以为不钟情黑长直女神范的陈淞礼会和这位活泼女友走的很远,没想到毕业时果断分手,惹得小女生泪洒网球场,还是没有前男友存在的网球场。
挥球拍锻炼的姜舒听到身后有哭声,吓得直接窜到旁边当球架的盛佘身上紧紧扒着,扭头一看是陈淞礼罕见的女友,倍感失态,忙撤了手走过去打招呼。
胡瑾玉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隔着球场围栏站在那儿双手扒拉网上涂的幽绿的铁丝,看到有人给自己打招呼,也不吱声,就用那哀怨的眼神看着。
这就是姜舒对陈淞礼前女友唯一的印象。
等到陈淞礼出国后二人每次打视频基本都是在酒吧,各色漂亮姑娘更是没重过样。
大波浪、黑长直,反正就是没有类似胡瑾玉的类型,这不免让姜舒猜测其中奥秘。
自信情深义重的陈淞礼被一声不咸不淡的嗯呛到尴尬地咳嗽,想纠正又觉得没必要。
因为追不到你所以我找了其他人转移感情这种话好像比我一年谈八个女朋友听起来更渣吧。
“我以后不那样了。”
“我没有说教你的意思啊,我是觉得你其实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吊儿郎当的。”至始至终姜舒都没有睁开眼,闭着眼能让他的思路更清晰一些,之前听陈淞礼聊过家里的事,他不是独生子,还有一个大五岁的哥哥和刚上初中的弟弟,因为家里矛盾,一气之下去了国外的大学,至此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用陈自己的话说是家业有哥哥继承,父母有弟弟来讨欢心,他这个中不成低不就的老二在家里显得倍儿多余,还不如跑了双方都能安静。
“多少你也回家一趟,让他们知道你回国了吧。”
“这是要赶走我吗?”
陈淞礼没话找话,嘿嘿假笑。
姜舒摇头,知道他不想讨论这方面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也没什么立场权利去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便不再开口。
小舒是我非常喜欢的「孩子」,他出生在2021年,从一开始有小有脾气被我放飞的有点儿过分扭捏作态,重塑他的过程中,也是矫正「小舒」在我心中的形象。他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藏在我脑海中的平面角色,他寄托着我难以表达,无处可寻的「爱」。所以我希望他是幸福的。
乌泱泱的说这些,是告诉自己,总有人是完美的,对于爱他的人来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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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记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