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氧 第37章 乱麻

湘尾街二楼，程嘉延发完信息之后，推门进去，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小酒厅里只开了暗灯，桌子上瓶瓶罐罐堆在一起，一群人喝酒唱歌，整个厅内弥漫着刺鼻的烟酒味。

头顶的灯光闪得人眼花缭乱。

贺祁窝在沙发内，勾过来一瓶罐装啤酒，单手扣开，喝了一口之后对着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人扬了扬下巴，问刚落座的人：“谁啊？”

程嘉延靠在沙发内，姿态懒洋洋的：“请来玩的。”

前者哼笑一声，不急不缓地说：“她那个样子哪像请来玩的。”

酒厅内乱成一团，各种味道掺杂在空气里，像一场消糜度日的混混场合，几个男生在旁边碰撞酒杯以及大声嚎笑。

时而对着沈佳禾吹口哨，并没有实际行动，只是调侃不停：“小妹妹，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从学校门口，程嘉延问了一句“要不要去玩”开始，她以为他肯接受自己，没想到会是一场预谋。

进门的时候，程嘉延问了她一句话：“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好好考虑考虑。”

察觉到阴谋时，沈佳禾下意识想跑，没料到他早有准备，在她有动作之前，极其没有绅士地重重推在她背上，随着一阵力道，她被迫踏进了这个布满阴谋的酒厅。

之后，程嘉延没跟她再说一句话，将她一个人撂在角落里，任由所有人眼神的撕扯。

沈佳禾扫了酒厅内一眼，程嘉延在跟着一群朋友喝酒，浑身的痞劲，浪荡，像魔鬼一般，完全跟学校里是两个人。

而他身旁的那群人是自己世界里从未出现过的另类，程嘉延像似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沈佳禾也明白，这会儿自己相安无事，但他想要的那个答案如果自己给不了，或许不会那么安全。

因为他带来的那些朋友，看过来的眼神从没干净过，如果不是程嘉延的压制，自己现在兴许不会好好坐在这里。

也或许，程嘉延没想伤害她，只是想让她主动承认错误。

沈佳禾也清楚，自己后悔了，但现在情况已经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她不可能去承认的。

这种把人放在小火上面慢慢烧灼，远比一刀下去来的更折磨人。

沈佳禾坐起来往外走，见没人阻拦，心头的恐慌褪去一些，手在门把手上拉了拉，惊慌又再次失而复返。

不是没人阻拦，而是料定她走不出去，她咬紧牙，鼓足勇气走过去：“程嘉延，你想做什么？”

程嘉延端着玻璃杯，抬眸凝了一眼，又垂下去，要多随意有多随意：“看你的态度，决定我会做什么。”

“你不怕我说出去？”

一行人安静下来片刻，紧接着酒厅里爆发一阵嘲笑，陈启笑着调侃：“小妹妹，这不是你自己跟过来的吗，而且我们又不会对你干什么，就想让你承认错误而已，不然真让我延哥替你蹲拘留所啊。”

沈佳禾脸色骤变，忽略那些言语，眼神放软，想让沙发上置身事外的人心软。

程嘉延眼眸沉着，浑身布着一层黑暗，眉眼自带压迫性：“沈佳禾，闲着无聊帮了你一回，真以为我是好人。”

“今天耗在这儿，明天主动去跟关锐承认错误，二选一。”

像似没兴致继续耗下去，程嘉延站起来，酒瓶摔在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他脚步沉稳地往门外走。

沈佳禾见他要走，一颗心吊到嗓子眼，冲着她喊：“程嘉延，你还真是不给我留一点退路。”

她都知道，校园帖子的事是他故意发的，也是故意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有意让事情更加恶化，无非是为了给她重重一击，让她后悔了都没有退路，这件事几乎全校都知道了，只要承认了，她根本没办法在明海生存下去。

她找了一个最完美的办法，唯独没想到程嘉延会因为宋知，把自己赌进去。

程嘉延这个人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绝。

沈佳禾刚要说什么，陷落在沙发内的手机屏幕一亮，打断了诡异的气氛，程嘉延弯腰拿起来看了一眼，示意陈启看着她安全，之后才走出去。

等人离开，陈启挠了挠后脑勺，实在不理解。

程嘉延这个人说坏也坏，但从不干这种事，更不会去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触碰到他哪跟逆鳞了。

*

五六点正是晚霞最浓的时候，入了冬，湘尾街落叶大片地落，整个街上尽显孤零，宋知捏着手机，站在铁门外面。

程嘉延发来的那条信息她没回，也不知道怎么回。

严格来说，她只不过是他世界之外的一位普通同学，并无其二。

今天的伸以援手，也不过是还人情而已。

她本来想着沈佳禾怎么样跟她没关系，她是受害者凭什么在意她的好坏，只是不想程嘉延因此败坏。

在公交站坐了半小时，还是选择往这里跑来了。

铁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宋知转过身，看着走出来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直白地问了出来：“沈佳禾在吗？”

程嘉延明显不太想回答，也不想瞒着，折中回答：“你来干什么？”

“你放了她吧。”

“别说你了，今天谁来了也不行。”

心脏像是被人用利刃剜了几刀，在心里那层堤坝出现裂痕之前，宋知声音放轻，低劣地说：“程嘉延，我没有为她开脱，是不值得，你不能因为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

“更不应该用她的错来惩罚自己，论讨厌，我比你还要恨她。”

程嘉延出了口气，眼皮动动，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像完全没听进去：“说完了就回去。”

见他要进去，宋知下意识抓住他手臂，感受着他手腕上筋脉鲜活地在自己手心跳动。

程嘉延手撑在门上，时而地风将他衣摆卷起，双眸却隐隐发沉：“我决定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你也是。”

污点。

他的人生最不缺的就是污点。

因为他太过决绝，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宋知整个人凉透了半截，对于他的那一点点渴求被吹散。

感受到自己说话没任何分量，宋知没再做无谓的挣扎，一点点松开手，风吹乱了头发，她理下来，认真地说：“程嘉延，你要清楚你在做什么。”

说完，她转身往街角走。

程嘉延睫毛垂下来，想到宋知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理智陡然清醒些，一股烦躁飞速燎原到心头。

他低头，手腕上的温度脱离许久，那股躁动丝毫没有减去一份，筋脉仿佛被她遏制住。

世人都说他没有未来，青春可以荒废度过，只有她会气到满眼失望还会告诉他，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旧街口。

风滚了进来，燥散了出去。

他的心堵成一团乱麻。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程嘉延带着一身迷茫与烦躁折回屋内，沈佳禾缩在一角，陈启不见踪迹，几位男生站在她面前调笑。

程嘉延隆起眉头，扯着凑的最近的一位衣领，把人拉出来：“滚过去。”

几人笑了下：“延哥，开玩笑呢。”

“你们先出去。”

几人陆陆续续出去之后，程嘉延开了屋内的灯光，白炽灯耀眼，他又将闪花眼的彩灯关掉，眼眸回归了平淡，拐过去坐在沙发上，垂眸思索许久，不咸不淡说了声。

“你还挺聪明，知道叫她来有用。”

程嘉延没说这个她是谁，沈佳禾心知肚明，倒也没明知故问，又听他说。

“你还不走？”

沈佳禾诧异一瞬，抬脚就往门口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再次被叫住，她嗓子紧绷回头。

程嘉延靠在沙发上，周身一股浓浓的颓劲，像是被人抽断了气力，闷闷的：“有宋知联系方式吗？”

沈佳禾一顿，点头。

程嘉延嗓音沉到极致，略微泛哑：“给她发信息，说我让你离开了。”

沈佳禾猜到他的用意，有一瞬的羡慕与嫉妒交织，在程嘉延眼神催促下，她摸兜才想起来手机不在身上，走过去在桌子上拿起来，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发完了。”

程嘉延没动作，明显在等什么。

她把手机界面调过去，翻过去给他看，没再得到阻拦，沈佳禾推门离开。

*

从湘尾街离开，宋知没坐公交，打算走回去，刚经过校门口，书包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掏出来打开，瞳孔先是震颤，那股憋到浑身无力的气也瞬间消散，忽而笑了。

刚要退出去，手机又震了震。

是一条来自程嘉延的解释：【你不来，她也不会有事】

宋知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数额不少，虽然还回去了，校方说会把情况移交给警方。

至于怎么处理，没人知道。

而程嘉延只是在赌，他并不能保证会有结果，仅仅想试一试，并不会伤害谁。

少年的轻狂傲慢固然重要，迷途知返才是重中之重。

人无完人，程嘉延不完美，但在努力改变。

宋知把手机收了，打算明天向关锐坦白程嘉延顶罪的事，至少自己只是背上骂名，并不会有什么事。

暂时先抛去各种烦躁的事，宋知把手机收了往回走。

到家之后，她把作业写完，拎着在路上跑了好多家店才买到的草莓到厨房清洗。

全部弄好之后，装回盒子里，放到对门，再偷偷跑回来。

晚九点，两个人带着一身酒气从巷子里走回来，不知谁家的狗汪汪汪地叫起来。

程嘉延取出钥匙，看见门把手上挂着的袋子，露出一丝笑。

贺祁伸手先一步伸手取下来，看了看，手就往里伸，还没来得及伸进去，突然被截走。

他冷笑：“哪个妞送的？”

“奖励。”

程嘉延语态愉悦，像得了糖果的孩童，幼稚又痞，进屋后，在贺祁一脸懵中，直接拎着东西上了楼。

*

圣诞节前夕那几天，天气正式有入冬的痕迹，风刮在脸上都是刺的，正午难得出了太阳，一群学生站在走廊晒太阳。

宋知面对着外面，手臂搭在栏杆上，眺望远方，何厝在忙着备战期末考，赵之柚依然每天睡觉发呆吃东西。

程嘉延一如既往地打球、睡觉，待在位置上摆弄手机，偶尔会跟陆鸣珂和后边几个人闲聊几句。

一切恢复正常的原因是沈佳禾在那天晚上就找关锐承认了错误，因为程嘉延指使发帖的事。

她没直接承认，跟关锐说那天在班级里捡了一个袋子，并不知道是班费，以为是垃圾，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

后来害怕，没敢说。

关锐念在她认错诚恳，又是女生，这件事不了了之。

所有人都知道情况之后，程嘉延顶罪的事也浮出来，没能躲过，被关锐劈头盖脸说了一通：“程嘉延，你简直胡闹，你知不知道差一点你这辈子就完了！”

学校联合各方，三班学生耗时一个晚上，在垃圾站找到了还没被焚烧的一袋班费。

班费的事情解决之后，之前冤枉过她的同学，也在那天之后分别道过歉，有的有些不好意思是在手机上发的信息。

毕竟同学一场，第二日还是回到和以前一样。

宋知转身靠在栏杆上，扯了扯嘴角，教室内氛围异常地好。

兴许是沈佳禾在班级维持的形象太完美，这件事并没有对她有什么影响，身边依然不少同学同她说话。

“佳禾，我觉得你昨天做的那个草莓饼干味道特别好，现在想想都流口水。”

沈佳禾笑得明媚：“那我晚上回去再做，明天带给你们吃。”

“呜呜呜，佳禾你也太好了，人美又心善。”

沈佳禾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视线往外看，宋知却在前一瞬收回目光。

太阳晒得浑身暖洋洋的，宋知眼皮准备打架的时候，负责这次圣诞活动的文艺委员找了过来。

“班长，圣诞节即将来临，我打算在群体活动结束之后全班一起做一个超级刺激的活动，你帮我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文艺委员递过来，宋知看了看，当下笑着说：“你确定二爷能通过？”

“哎呀，反正这是放学之后的，不跟二爷说，这就是我们高二三班的圣诞秘密。”文艺委员努力说动他，“到时候要是有同学不同意，你一定要帮。”

宋知长睫在光下动了动，又盯着文艺委员本子上几个字看了看。

“约会”活动。

游戏规则：不限男女，个人抽签，抽到相同号码的两个人要在圣诞节放学到十二点之前一直在一起，并完成抽签纸后面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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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