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玛莉亚[西幻] 第8章 布莱希特：冲突

布莱希特一行人潜入的地点正位于小宴会厅通向小礼拜堂的长廊上，直到他们行至长廊尽头推开教堂的门，才发现这层楼确实空无一人。

“霍夫曼家真是财大气粗啊，我以往只知道他们和人类打交道做些买卖，没想到有钱到这种地步，收集来的这么多奇珍异宝都明晃晃地摆在廊道上。”艾萨克忍不住要去摆弄那些精美的工艺品。

“艾萨克，别乱动。”卢克拉住了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就算我碰碎了也不用赔吧。”

“这里应该在暗处布置了机关。”布莱希特一路行来，感到无可名状的诡谲，紫荆古堡裸露于外的繁复装潢奢华有余，却宛如土坡上密布的蚁穴，而非雄孔雀骄傲展开的尾羽。

“廊道装饰布置得太过紧凑了，密不透风，一件接一件，一幅接一幅，好像要用油彩和金粉把人的瞳孔也遮住，你不觉得待在这些繁复花纹和色彩中间感到有些混乱吗？”卢克为还在疑惑的三人进一步解释。

“有没有可能是霍夫曼家审美有问题？”艾萨克不解，“光从风格上就能判定这么多？”

卢克哧哧地笑起来：“你这话要是评价其他人没有问题，霍夫曼的路德维希大人和安娜夫人可是吸血鬼世界一流的收藏家、鉴赏家。”此时布莱希特意味深长地望了卢克一眼。

一行人正从礼拜堂退出，原路返回寻找另外的通道，艾萨克继续追问：“他们不是做买卖的吗？话说，我还很好奇，吸血鬼要怎么瞒住自己的身份和人类打交道？”“这我也不知道，队长见多识广或许清楚。”话毕，四人齐齐望向了布莱希特。

布莱希特深感奥尔多亲卫队在收集霍夫曼家情报方面的工作做得确实不足，回去后有必要让祖父多加重视，不过即便如此，像这类每个人都会自然想到的问题他还是有所听闻。

“霍夫曼会豢养有人类血脉的血仆做自家的商业代理人，替他们在白天和人类打交道，与比较重要的人类贵宾往来向来都是以晚宴的形式进行的。”

“但吸血鬼仍然要比人类长寿得多，一直不会变老地活在世上不会让人类感到毛骨悚然吗？”一直未发声的马修突然提问。

布莱希特了解马修的身世背景，马修的父母乃是由家族安排联姻结合，而在马修诞生之后，他的父亲确突然与一位人类女子私奔，就此在吸血鬼的世界销声匿迹，这一打击不仅让马修的家族背上恶名，更因家族交接断代，导致马修这一支系逐渐衰落，最终归于沉寂。

“霍夫曼家会早早地开始培养子孙，以确保在人类可接受的时间内，平稳地进行家族权力的更迭，换句话说，尽管吸血鬼拥有漫长的寿命，但他们也能够未雨绸缪，提早规划如何‘退休’。”

马修听后一片黯然，艾萨克与利亚姆则面面相觑：“哇，怪不得霍夫曼家有能力成为元老院长老会的势力之一。”“那倒也不全是靠他们家自己的实力，这不，紫荆城堡内还供着一个纯血种吗？”卢克打破他们这种大惊小怪的氛围。

“轰，轰，轰...”

在声音响起的第一刻，白鹰队的五人便立即隐藏了起来，疑似爆炸带来的震感就从他们脚底传来，较森林里听闻的声势更加惊人，他们谨慎地仍以影子潜行的方式藏匿在城堡内，扶着墙等待余震过去，以防有人突然出现在此地。

“好机会利亚姆，仔细探查震感的方位。”“队长，是在这座主堡的外面。”布莱希特小心地朝窗外望去，主堡外的确有座矮厅楼建筑，“全体注意，我们要转换阵地了。”

肃穆的马靴急速跺行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渐强，一队带长剑的城堡守卫从金鹿大厅的门口冒出，领队人的个头远远压过了身后的人群，身材较之两列小跑的士兵还要壮硕不少。

刚落脚金鹿大厅的五人差点与这队士兵撞个正着，布莱希特即使身在暗处也忍不住“嘁”了一声。而且不巧的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他十分熟悉--布劳恩，霍夫曼家的侍卫长。

作为侍卫长的布劳恩没有护送菲利普长老的车队前往元老院，反而留守城堡，这在布莱希特的意料之外，他关于此次行动的预期下滑了一些，可也确实只有布劳恩镇场的紫荆城堡，守卫的表现才会如此行动有素。

布劳恩披挂着一身通体银亮的板甲，从肩部锁扣处挽起的红色缎布在腰间束起，一直落到与马靴水平的地面，尖锐的头盔被其轻轻托于手上，露出浅褐色的寸直短发，严肃的宽额下浮现一双同样不怒自威的眼睛。

尾随穿着皮革拼甲的兵士们的队列没有一丝偏离分寸的动作，从楼上到楼下只有滴水不漏、节整有序的步伐在回响。

无声的咒骂还未风干，布劳恩的脚步已然停下，他没有急着去寻找爆炸声的源地，反而坚实地朝着大厅中央走来，在抵达布莱希特等人分散潜藏的圆柱前脚步突然放缓，白鹰队所有人都已心照不宣，默默屏息凝神。

“中尉，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噢没什么，卡尔军士，这些漂亮的柱子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是米黄大理石，中尉，当地并不常见，据说是从东方运过来的。”名叫卡尔的军士犹疑地回答了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

“哦是这样，我还是不如你了解这座城堡啊，卡尔你在城堡生活多久了？”“那得是老路易先生似如今路德维希少爷这么大的时候呢。”“那你可算是城堡的老人了。”“相较于和玛莉亚殿下同时来到城堡的您来说，稍微久了那么一点儿而已。不过霍夫曼家可不计较这些。”

突然，布劳恩消失的脚步声出现在布莱希特隐身的柱子前：“我也相信如此。”

话音刚落，他瞬时出现在柱子的背光面，抽出腰间别着的长剑，手腕翻转，剑尖向下，狠狠朝柱子地面上阴影刺去，刀尖找着立点落地，又倾斜着朝影子延伸的方向，在地面划出一串火星，可发出的却并不是大理石地面与钢铁摩擦该有的顿挫声响。

布莱希特以臂甲抵挡住了这次突然袭击，那把剑在他盔甲上砍出不浅的印痕，他知道自己已然暴露，便整了整仪态从容地现身大厅，又迅速比了个手势吩咐其他队员按兵不动。

“中尉！小心！”卡尔军士惊呼一声。“该小心的是我才对，差点儿可就被砍伤了。”“布莱希特？你在这儿做什么。”布劳恩却比在场任何人都要镇定，他只是从容收剑。

“你还记得我？”布莱希特挑起嘴角。“选拔赛一战距今不过二十年，我相信你也没忘。”两人目光交汇，气氛凝滞，仿佛有无形硝烟在四周生起。

“亲卫队想在城堡探查什么？”布莱希特不免警觉起来，“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布劳恩仍然岿然不动。

“那战之后想必你已以优胜资格进入亲卫队任职，亲卫队尊长老令，不可擅离职守，你突然出现在城堡势必和亲卫队的任务有关，我知晓长老会一直对霍夫曼家有警惕之心，所以你最好如实交代。”

确实，布莱希特无法辩驳自己不是元老院的人，他如今甚至还身着亲卫队的制服：“多年未见，因着同窗之谊我尚想和你寒暄一番，你却劈头盖脸给我扣下行事不轨的帽子，实在不近人情。”

“我并不想和你废话，你若行事磊落，何必不请自来，躲躲藏藏？”

布莱希特一时语塞，为自己捏把汗后道：“亲卫队只是遵行法令，维护吸血鬼世界的稳定与和平，流血事件发生后，元老院交代要加强黑森林内卡河谷地区的戒备，我如今只是见城堡形势异常前来查探，本也不打算遮掩行迹，毕竟我俩熟识已久。”

“发生在城堡内的一切大小事件皆是霍夫曼的家务，元老院没有理由插手。布莱希特，你越界了。”

布莱希特打量对手的神色，布劳恩宛如草原上的野象，气势磅礴，沉稳坚实，他却是不慎在外露头的犬鼠，一窟暴露，便不得藏身，只好钻营另外出路，于是盘算着如何带着队伍先行撤退。“算我好心办坏事，那今日便先不打扰了。”

“紫荆城堡可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布劳恩言辞冷酷，让布莱希特不禁眉头紧皱，他背手给尚在隐藏的四人一个随时待命的暗信：“可你如今的首要目标并不在我吧。”

正当局势微妙之际，却又有爆炸声频频由地底传来，爆炸源的方位似乎已悄然出现一丝位移，布劳恩身旁的卡尔军士见状疾呼：“中尉，我先带着一支队伍下去巡逻！”

布劳恩也话不多说，出手一剑向布莱希特的脑门劈去，剑招翻飞，挽过几道残影，直追布莱希特顺势连连后退的衣角。

布莱希特不打算和他缠斗，借助大厅开阔的空间，脚步几度转换，到底还是冲出了大厅，最末一眼便见布劳恩已转身消失在金鹿大厅尽头通往地下暗室的地道步阶前。

正午时分，那轮令所有暗夜生物瑟缩退避的太阳，一如既往地散射出张牙舞爪的光线，挑衅着幽深的阴影世界，这些光束化作锋锐无比的长剑，渴望着凌虐与刺痛的愉悦，直指紫荆城堡。

每一砖一瓦，每一门一扇都紧闭无遗的紫荆城堡默然矗立，独有金鹿大厅--紫荆城堡的心脏之地，此刻却以一种近乎悖论的姿态，疯狂地迎接着那与生俱来的敌人--光明的到来。

正午的阳光透过大敞四开的高窗，巧妙设置的棱镜，汇聚于此，大厅中的每一根雕梁画栋，每一幅挂壁壁画，每一块铺陈的地毯都瞬时镀上了一层奇异的金辉，而霍夫曼家极具象征意义的巨角金鹿雕塑便傲立在这辉煌境界的中央，以狂欢奔腾的群像，迎接着光明的盛大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