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玛莉亚[西幻] 第16章 阿列克谢：决心

阿列克谢醒来的时候，看见由木门圆窗泄进房间的月光，映照出房中绳索上悬挂着的药材影子，模糊感觉自己正躺在维克多学院的宿舍。

周遭寂静无声，他恍惚着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又叫起路德维希和麦金托什老师，可无人应答，勉强起身时，毒素入体导致的麻木虚弱才让他清醒意识到元老院的经历绝不是一场噩梦。

自己竟然活了下来！阿列克谢庆幸着左右张望，瞄见床头书桌上有张便笺，留言是麦金托什老师的笔迹，让他醒转后将桌子上的药剂服下，再自行前往翅岛上的药剂室。

一瓶暗红色的液体入喉，身体顿时轻盈有力起来，阿列克谢惊叹于这瓶药剂的效果，他能分辨出其中几种祛毒药草，但很明显起重要作用的是使药剂呈现红色的香甜血液，这是什么血？好奇心驱使他迅速离开房间。

维克多学院又称“维克多四岛”，隐匿在大陆中部拉克地区的最大湖泊--蓝甸湖的上千座湖岛之中。

学院核心的军、法、商、药四部、大礼堂、竞技场、药草园、藏书馆坐落在接近湖心的牙岛，角岛，爪岛，翅岛四座大岛上，大岛外围林林总总的小岛上则顺势建造起众多的学生宿舍。

屋外月色正盛，阿列克谢在银沙岛上奔行，岛上星星点点散落的低矮木屋内都漆黑一片，学生们这时都在四岛内上课，不久他抵达停泊渡口，岛长在渡口旁搭建的小屋内有幽幽绿光飘摇。

“喂，阿列克谢，”刚一接近，岛长就叫住了他，血盆大口中獠牙上沾着拔丝的口水，乱乱糟糟的毛发遮住双眼，阿列克谢和岛长打招呼时有些犯怵，“赶紧搬出这座岛，你该住到翅岛上去。”

“岛长，我还在收拾，有空马上就搬，”阿列克谢弱弱地请求，“我现在得去翅岛一趟，岛长，先给我来条尖舟吧...”

路德维希搬离宿舍后，他拿到了留任药学部的资格，继续跟随老师研究，每日早出晚归，只能独自在蓝甸湖上行舟往返。

岛长管理着岛屿的安宁和物资，更严格掌控着来往尖舟的时间与路线，阿列克谢这种与众不同的作息已让岛长不胜其烦，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坐上了尖舟。

到达翅岛时，药学部正在药草园组织栽培采集的学习，带教的正是麦金托什老师，他身边围绕着阿列克谢在做助教时渐渐熟悉的师弟妹们。

阿列克谢有一肚子的疑问，但见在上课，便不由自主地拿起会用到的教具朝他们靠近，所有人立马注意到了阿列克谢，场上有一瞬的停滞。

麦金托什老师只朝他望了一眼，整节课上再没有向他投注以往那般融注鼓励与欣赏之情的目光，那些原先对他钦佩有加的师弟妹们，也都畏缩着不敢与他有任何接触。

阿列克谢坚持跟随了他们一阵，时不时想递上一盆药草，或是插上一些问题的答案，这种举动出自诚心实意却仍然让他感到异常不适，与以往任何时候相比，他都未曾如此迫切地想要融入一个集体。

他在拉克地区距蓝甸湖百里开外，长满黄金果树的米拉贝尔丘陵地带出生，自小没有母亲，幼年时一直跟随性情不定的父亲辗转在丘陵的各个村庄周边生活。

白天他们躲在枯井里，深夜便摸进村民的牛圈里去吸食血液，没有阉割的家畜血液十分腥臭，可父亲只准他喝这个，若村里的牛羊开始变得肉眼可见的消瘦，父亲便立即前往下一个村庄。

年幼的他吸血时常常能观察到家畜和野兽身上的寄生虫，总觉得自己正在与它们争抢食物，虽然他总是赢家，但这并不让他十分得意。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在野外碰见为采集药草途经米拉贝尔的麦金托什老师，头几天父亲总似躲着人类一样躲着麦金托什老师，直到一个他不被参与，两人私密交谈的夜晚后，父亲听从老师的建议将他送入维克多学院学习。

来到学院之前他从未接触过如此众多的吸血鬼同类，更从未接触过学院和学习这件事，初入学上着预科班课程的他，整日欢快地沉浸在偌大的藏书馆与药草园中，三个月后才发现自己的宿舍内居然还住着一个叫路德维希的室友。

路德维希，他最真诚可爱的朋友，如今在元老院怎么样了？阿列克谢呆呆地思考着，比武审判中，他第一次能为珍惜的朋友做些什么的时候，却一塌糊涂地失败了！

他在药学部每年的年中、年末评测都拔得头筹，药学部见多识广的老师们总称赞他为百年难遇的天才，毕业时他甚至被授予学院的最高荣誉--“维克多勋章”，可他被所有人认可的努力和天赋却轻易地倒在哈耶克家的脚下。

一股熊熊火焰从阿列克谢心中窜起，他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情绪，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充满干劲，热切地想要进入研究和训练，还在上课的师生们听见一阵铁具掉落的声响，转头看到突然显得十分振奋的阿列克谢一溜烟地跑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阿列克谢都待在药剂室内，累了倒地就睡，醒了就站着继续，他开始潜心钻研从前只作为猎奇爱好的毒药，像吸血鬼渴食血液般，他渴求着这个陌生领域的一切知识，总认为需要花多倍的力气才能弥补自己的落后和不足。

像以往那样改良药剂书中的失败配方成为毒药的方式已不能满足专业制作毒药的追求，他找起吸血鬼与毒有关的能力记载，甚至是炼金术士的手稿笔记和人类巫师用于宣扬神谕的毒药配方，在那之后又四处寻求配制毒药的材料。

药剂室内时常烟雾缭绕，好在他拥有自己制作的面罩、手套，草药、甲壳、唾液的混合物发生令人惊叹的反应，最终化为各类颜色鲜艳的毒粉、毒液，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脑子里一直有着关于终极毒药的想法。

这中间他再未见到麦金托什老师，也没人来叫他跟着课堂出勤，以往时常来药剂室请教的师弟妹们不见踪影，这间他专属的药剂室门可罗雀，唯一的访客是他最近在翅岛上采药时发现的一条褐斑魁蛇。

在某处树根洞穴里见到这条褐斑魁蛇的时候，它正在冬眠，阿列克谢想趁机将其带回学院，好在来年春天研究它的毒性，只是药剂室里的熔炉常年工作，暖和的室内竟让这条三尺多长的魁蛇在笼子里苏醒了。

阿列克谢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奥吉，这个季节魁蛇不必频繁进食，如若需要饲料，药剂室也总备着些试药的小鼠可以喂给它，于是取完这个名字后他便再也没去看顾它。

他先是逐渐习惯，后又慢慢忽略了奥吉的存在，仿佛奥吉本就诞生于房间之中，不去故意注视他也知道奥吉存在于此，进一步加强这种感觉的还有药剂室内时常回响的奥吉的嘶嘶声，和许多其他重要事情一样，它在阿列克谢心中拥有一席日常透明、提起来又会滔滔不绝的位置。

直到有一天，麦金托什老师敲开药剂室的门，阿列克谢这才发现他的动物朋友早已出逃。“阿列克谢，你这是在干什么？”麦金托什老师捏着奥吉发问，他不再能坦然面对老师，只是艰难开口：“我想研究毒药，奥吉是我的观察对象。”

“你把这条褐斑魁蛇叫奥吉？”麦金托什老师神色严肃，“元老院之后，我还没和你好好谈过，现在看来的确还是有这个必要。”阿列克谢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无论老师如何看待，如何动作，他只想做自己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

麦金托什老师却一语道出他十分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知道自己的毒是如何解的吗？”阿列克谢快答：“老师给的那瓶药剂里含有一种血液，血有稀释毒素的效果。”

“你毒发晕倒后，哈耶克家不肯帮你解毒，我放下元老院的研究，请求先将你带回学院配制解毒剂，那副解毒剂中的血来自一个身怀异能的纯血种。”阿列克谢瞪大了眼睛，他居然喝下了纯血！

“你或许还在怪我为什么在谎言鉴定中说出那样一个结论，这下你清楚了吗？纯血种本来便拥有与生俱来的强大能力，而纯血更是拥有无限可能。”

不是的，阿列克谢不禁摇摇头，麦金托什老师又继续道：“你不应该把这条蛇叫做奥吉，学院有元老院势力的背景，你在比武审判中得罪了哈耶克家才让学生们退避不及，如果这条蛇的名字传到奥古斯特耳中，你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老师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你在元老院不是还教路德维希以恶制恶的道理吗？”阿列克谢不敢置信地凝视着麦金托什老师，对方却淡然坚定，“我一直在践行这个道理，阿列克谢，你短暂的人生经历中见过什么样的恶？”

这个问题将阿列克谢问住了，他迄今并未亲眼见证过什么穷凶极恶，对奥古斯特的所做所为的不齿亦是道听途说而来，但他相信这都是事实，可以说奥古斯特就是他认知中最大的恶，那老师漫长的生命中又经历过什么样的恶呢？

麦金托什老师似乎意识到阿列克谢看向他的眼神逐渐染上同情和探究的色彩，不自然地偏头陈述：“比武审判后，元老院传来消息，紫荆城堡的纯血种和元老院亲卫队起了冲突，造成48名高级吸血鬼，和25名低级吸血鬼的死亡。”

颅内似响起一道炸雷，阿列克谢默默在心里计算流血事件和此次冲突事件的总伤亡人数，不由得轻叹一声，再好的药剂也救不回逝去的生命。

“元老院还未处置霍夫曼家，而卷入两起事件，有主谋嫌疑的纯血种已被送至牙岛上的军部大牢看押。”麦金托什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阿列克谢，你能看清什么是真正的恶吗？”

老师临走前在桌上留下一份研究计划初稿，他扫了眼标题，内容是针对纯血种体质和能力的分析与鉴定。

比武审判中的各种画面在脑海中交织，所有复杂而意义不明的言语在他耳边回响，他只是愣在原地，原本坚定的想法此刻化作一片混沌，路德维希，我该相信什么？又追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