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蓝甸湖上已结起薄冰,尖舟难行,夜里,吸血鬼们在群岛之间的冰上滑行,月光下,冰面上暗影浮动。
而人群之中,阿列克谢小心翼翼地腾挪脚步,可仍防不住脚底打滑,屁股着地,一个出溜竟然滑到了牙岛岸边,他手脚并用地爬起,踉踉跄跄地上岸,脸颊飞红,一时不敢抬头。
自老师带来那些消息,阿列克谢闷头思索许久,始终没有打开那份研究计划,整件事让他惴惴不安,但好在他也知晓了路德维希尚且安全的消息。
至于真相如何,阿列克谢想靠自己去体悟,他决定仍然靠自己探索真理之时十分痛快,这不就是他在药学部的长年学习中学到的最了不起的事情吗!
他打算独自前往军部大牢探视玛莉亚,接到这种申请的麦金托什起初有些惊讶,狐疑一阵后拒绝了阿列克谢的要求。
可阿列克谢毫不退让,坚称考察研究对象是研究计划的重要环节,这个理由却歪打正着地消解了麦金托什的疑虑。
登上牙岛,阿列克谢非常明晰自己所要做的事,却对整个军部感到十分茫然,在这之前他去过商部所在的爪岛,草木有序,屋内装潢美轮美奂,商部学生们身着白金长袍,从容优雅。
即使是较为原始的翅岛,萧条冬季里的药草园也有盎然生机,身着紫袍的翅岛学生们嬉笑玩闹、亲爱有加。
而牙岛内却一片肃杀萧条,岛上的吸血鬼们身着黑袍,神情肃穆,悄无声息地平静移动,似暗夜的幽灵。
岛上的吸血鬼们像被设置好目的地一般集中向一个方向移动,行走的人群漠无表情地撞开他,仿若将个头不小的阿列克谢视作透明。
人群将阿列克谢推搡到一处墙脚,陆续经由一扇黑色木门进入由一座由巨型大理石垒成的露天建筑,阿列克谢透过肩膀间的空隙,瞥见建筑中心有一片空地,四周环绕阶梯状的看台。
这是牙岛上的竞技场吗,阿列克谢喃喃自语,正左右观望的时候,他被门口眼尖的守卫挑了出来:“军部今日进行学生年末评测,禁止闲人进入。”
这句警告反而在阿列克谢心底投下好奇的种子,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有事在身,向守卫晃了晃军部大牢的通行令后问了句路。
守卫面无表情,伸手朝身后的方向默默一指,阿列克谢迷惑地望向那片树冠浓密的森林,正要询问,却发现守卫已离开,他不由得嘴里嘀咕,挠着头,抬脚朝守卫所指的方向迷茫行走。
走着走着,人影越发稀少,他又跑动起来,直到在森林里闻见某种恶臭,常人碰上这股气味势必绕道行走,而阿列克谢直觉古怪,循着气味找到源头。
一片寸草不生的焦黑土地,由月光映照,显现暗红的光泽和细密的纹路,土地之上排列众多与膝盖等高的暗红木桩,木桩之后又矗立着一座圆顶建筑。
阿列克谢蹲下身抓了把焦黑腥臭的土壤,平日上扬的眉眼瞬间皱起,这片空地上的暗红物质原来是层叠的血痂,充满死亡气息的黑土外表干结,内里润泽,蕴含残酷而诡异的生机。
鼻腔受到刺激之际,一股强大的吸力猛然将他扯入黑土的范围,周身瞬时升起令他毛骨悚然的不适感,阿列克谢禁不住打个冷颤,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落在了建筑的石门前。
神奇的机关!阿列克谢心底发出一声赞叹,兴奋转身,将要推开石门,瞥见石门正中有个规则形状的凹槽,其上雕刻一行小字:“生启喧嚣,亡归寂土。”
阿列克谢懵懵懂懂,他先是大力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打量凹槽一会后,试着将手上的通行令嵌合进去,机轮响动,石门果然缓缓开出一条缝隙。
此刻阿列克谢才明白那行提示小字的真正含义,猛然回望那片瑰丽妖异的黑土,后怕极了...
“药部的,跟我走。”突然一个黑袍人出现在阿列克谢身后。
“跟紧我。”即便引路者不开口,阿列克谢也不敢分心,整座大牢的穹顶呈蜂巢状,蜂窝结构随机投射似自然阳光的灼热光线,廊道上光柱变换,无处下脚。
而引路者似乎掌握着某种光线变动的规律,带着他在建筑内蛇形般游走,精准卡住光线错落、两人恰好通过的时机。
阿列克谢来了兴致,怪不得牢里几乎不见守卫,整座大牢包括外围几乎都布下了严密的机关,他一向着迷于研究严谨有序的系统,现下已在思考它们究竟是如何被搭建起来的。
“到了。”引路者拿出一块通行令打开一处牢房石门,“探视时间以沙钟为准,如果到时间不出来,不会有人带你出去。”
牢房里,蜂巢顶投射的光线形成一圈狭小光牢将玛莉亚围困其中,金发白裙的纤弱少女静静垂首、跪坐在地,置于腿上的双手也被巨大的透明雪晶石牢牢束缚住。
引路者见没有任何异状,直截了当地关门离去,阿列克谢捏着双手开口:“玛莉亚!...哦不,我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所以那个,我叫阿列克谢,嗯...你好,玛莉亚...呃...或许应该是...玛莉亚殿下...我是路德维希在学院的室友兼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