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玛莉亚[西幻] 第12章 路德维希：抵达

抵达开昂已至深夜，路德维希拉响城外一座陈旧旅馆木门旁的应事铃，寂静的夜里，连生锈铜铃的铃声也显得格外清脆。

不久，有人拉过木门上的长条型小窗向外左右观望，发问，是霍夫曼家商队的人吗？他轻轻点头，扯过巨角鹿的纹章向门内人展示。

个头不高、身材精干的店家开门迎客，领着身披斗篷的祖父和侍卫们进去，又以浓厚的开昂乡音向他热情招呼，问着以往常宿旅馆的霍夫曼家老路易的近况。

他对此早有料想，沉声答道，他就是老路易的儿子，但五年前父亲在经商途中遭遇盗贼抢劫，人已经离世了。

路德维希没有多加掩饰，在霍夫曼家掌握的人员记录中，这位四十多岁的店家老实热心，原来是个本分的牧民，世代未曾离开过开昂，为当地的大牧场主做工放牧。

只是当二十多岁的店家将接手父辈的工作、正式养家之时，他看顾的牧场牛羊突然大批大批地意外死亡，调查无果，牧场主追究他的失职，无端欠下一堆债务后，一家人被赶出了牧场。

没有土地，没有手艺，他们只能在郊外搭起一座小茅屋，开辟没人种的荒地糊口，父亲就任元老院之际，经常来往开昂遇上他们。

在父亲的建议和资助下，他们才新建了房子、开起小旅馆，开昂的羊毛织品和瓜果在外地打开销路后，来往的旅人渐渐多起来，这一家人才慢慢将债务还清，过上还算温饱的生活。

听闻父亲的凶讯，店家很是震惊，连连惋惜叹气，唉，现下世道不好，作恶的人多，被逼作恶的人也多，古往今来总是好人得不到好报，唉，孩子，我会日日向山神祈福、保佑你平安！

他不置可否，苦笑着说不谈这些，转而提及自己幼时也曾随父亲路过此处，还记得当时熙熙攘攘的热闹场景，又问了几句旅馆如今的生意。

几巡话过，侍卫已将车队卸在旅馆，他们本不打算在此入住，只想拜托旅馆看顾车队的马匹行装，向几度挽留的店家付过一半报酬后，众人轻装简行来到侧城门，准备趁夜穿越城镇。

开昂是莫赫山脉中的山谷城镇，人类敬仰的旧神传说中有关于此地这样的唱诵：

游历大陆的山神--莫赫

伟岸无双、巨力无穷

历经日月星辰、风霜雨雪

足迹自北向南，自东向西

削山斧地、催木化林

改天换地、沧海桑田

他旅途的终点在乌尔什蓬

离神殿最近的崇高之地

拒绝回到神圣的故乡

心系生灵的山神在此隐居

揉搓干硬的冻土

山峰便拔地而起

化作大陆的脊梁

拂去深厚的积雪

花草林木便应势而生

显现繁荣的生机

足印落拓之处成为凹陷的谷地

乌尔什蓬的圣水也经此流出

贫瘠的土壤变得肥沃

长出丰茂的牧草

结出甜蜜的瓜果

养出健壮的牛羊

凝出耀目的雪晶石

生灵也在此聚集栖息

山神隐居的福祉之地--莫赫山脉

亦成为他所热爱的生灵的故乡

传说中山神脚印的落拓之处--艾恩西德勒山谷，正位于开昂城的后方，开昂的居民只在规定的放牧期与山神的祭祀期内才会进入山谷。

于是百年前，艾恩西德勒山谷的深处便成为血鸦之战中撤入东部的吸血鬼家族们的一大据点，开昂也成为高级吸血鬼战时同盟的临时指挥地。

吸血鬼若欲求最快且最省力的途径前往山谷，穿越开昂是首选；否则就得克翻越开昂两侧耸立的日峰或月峰，方能到达元老院的所在地。

霍夫曼家选择了第一种，但今夜城防的守卫像是新换了一批毛头兵，刚瞧见走近的人便不客气地横加阻拦，警告着他们宵禁期间，禁止入城。

路德维希见身旁的祖父并无动作，便默默掏出开昂商会成员的徽章和一袋银币，守卫见到后嗤笑一声，不肯打开拦路的栅栏。

“大人，按我这老头子的印象，一周前的城防似乎尚没有如此严备，” 祖父见状缓缓出声，“今夜莫姆·加里骑士可有在此驻守？”

对方像是短暂思考了一瞬，又肃声道：“军令就是如此，你要找的莫姆骑士也早就调任其他职务了，我最看不惯你们花钱办事的商人，滚滚滚！”

话已至此，他与祖父相视一眼，对这种突变的安排心知肚明，祖父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行动。

“大人，您还记得吗，城市有规定，商会徽章在宵禁期间是可视作特别通行令的，还请放我们进去。”话毕，他强行拉住守卫对视，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散发血红的光晕。

“你好大的胆子......”对方的语气突然转折，“幸好你提醒了我，的确是有这条规定，你们进去吧。”

守卫身后的伙伴不禁发出质疑声，“喂，你怎么回事？”像是听见了同伴的呼唤，守卫僵硬地转过身，将那袋银币塞进伙伴手里，“他们有商会徽章可以进。”

同伴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主动将拦路的栅栏打开一个狭窄的口子，“快走吧，快走吧！”路德维希的眼神逐渐平息下来，与众人进入城门后，手间轻轻打了个响指。

开昂城内，低矮的彩砖四方平房由中心的圣泉广场向外侧圆形发散，密密麻麻的建筑中穿插着灰色的鹅卵石道路与人工开凿的窄浅水道，将城市切分开来。

因在秋季，接引乌尔什蓬溪水的水道已经干涸，市民们保持着敬神清淤的风俗，使水道亦不显污浊，而同为侍神之礼，圣泉广场的喷泉水池内无论春夏秋冬总会由居民自发积蓄着清澈洁净的水源。

越过圣泉广场，红色砖墙的市政大厅因高度凸出，在城镇的建筑群中十分显目，市政大厅的塔楼上，机械钟的时针已指向午夜时分，霍夫曼一行人正向着神庙的方向急速奔驰。

莫赫山神的神庙掩藏在一片红木林间，红木林的树叶红中泛黑，树干却雪白似石，与通向神庙的平铺岩砖化为整体。

石径左右两侧斜插着四尊无法辨认的残缺的兽型雕塑，被深红的落叶遮盖，据说这些雕塑描绘的是莫赫山神的坐骑和爱宠。

站至最后一步石砖望进石门大敞四开的神庙，里面空无一物，没有神像，没有雕塑，没有祭司和祭坛，只有正墙上铭刻有一枚大型的山神图腾。

图腾分两圈，内圈刻画着一手持木，一手持花、头戴草环的男神神祇。

外圈刻画四只异兽的简要身形，仔细分辨与大陆上存在的羊、豹、狐、蛇神似。

四个方向的异兽中间都穿插着重复的莲花与水波纹样。

城镇内的神庙对于开昂子民而言只是个极具象征意义的精神依托，真正的祭坛则坐落在艾恩西德勒山谷--开昂的发源地。

长寿的祭司一脉为侍奉山神世代在山谷内隐居，举行古老的含有信仰之力的敬神仪式。

偶尔，祭司也会来到城镇，为子民的重大决策占卜吉凶，为当地出现罕见的天象祈福，为亡去的尸身度化灵魂，将其引向自然中的山神的怀抱。

而对霍夫曼一行人而言，此处神庙则是他们要前往山谷处的密道的入口。

祖父招呼着两个侍从抬开图腾下第一块的地板，里面露出一条向下通行的石阶，路德维希掏出夜明珠钻了进去。

由密道走出山洞之时，他手中夜明珠已不再显得明亮，东方渐白的微弱天光，侵染着莹莹珠光与月辉。

由乌尔什蓬的溪水水面蒸腾而上的乳白水雾飘散弥漫，由洞口远眺，山景、树影朦朦胧胧。

祖父催促起众人的脚步，叮嘱要趁太阳出来之前达到目的地。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元老院，尽管事因糟糕，他解锁新地点的游历心情与幼时无二，只是现下他不禁想起已逝的父亲。

若是父亲与众人同行，便会为他们讲解一路上的风土历史，政商人情，事无巨细到介绍路旁开着的野花。

如今他自己便能分辨，这处花朵娇小、或红或黄的八瓣花叫秋英花，因分布广泛被人类称做大陆之花，那处花色纯白、一茎一朵的叫雪晶莲，花期跨越整个秋冬，有霜美人花的名号。

他在幼年的旅途中也见过山谷，最壮观莫过于大陆西北端的银带峡谷。

春夏之际，山巅的冰雪融化，顺山坡流淌至谷底，形成千百条跌落的水流，阳光映射宛如银带，汇入谷底的镜湖，再与几公里外的艾斯梅尔海相连。

相较之下，艾恩西德勒山谷显得极为狭窄，但山上微微泛黄的草苔、灌木却长势良好，甚至能掩盖住山体的灰色岩石，他极目远眺，思考山体上哪处能藏匿众多的吸血鬼。

自山洞走出后，他们一路逆溪水流向曲折上行，在没有掩体的山坡上行走，当金色阳光照映在对面山体的阳坡上时，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片杉木林，祖父忽地停下说道，将你们的斗篷披上，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