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玛莉亚[西幻] 第11章 布劳恩：迷宫

密道内猛烈的穿堂风贯穿前后，使进入其间的队伍身如刀割，布劳恩精铸的盔甲被风扑得直作响，众人此时唯一的安慰只有夜明珠散发的温润白光。

派遣手下得到格蕾亚的答复后，布劳恩瞬时了然殿下的连环计谋，汇报的兵士却睁圆了眼问他，中尉你怎么笑了？是吗？他压下自己的嘴角，他只是在料想那位大人如若听闻此事的反应，指不定会显得无比骄傲。

但玛莉亚殿下势必得留在城堡，布劳恩尽数调动起外堡营房的士兵，只在门楼处留下集中防守的侍卫，剩下的兵力被调来私牢围困布莱希特众人。

布莱希特被迫束手就擒前仍故作轻松，布劳恩，你想隐瞒的事情可兜不住多久。

被布莱希特清理干净的圆柱通道是水牢的制式，水牢底是排水道，圆柱形水牢的顶部则连接着密道，密道被玛莉亚殿下打通后，又以砖石堆积掩盖。

他在仓库被击倒时，曾于垮塌的墙面背后看见另一种颜色的砖面，残砖之中亦有水珠渗漏，如若不是弄懂殿下的计谋，他也将忽略此处不寻常的细节。

只是白鹰队作为亲卫队仍有其强悍之处，重重围困之下，布莱希特仍然助队伍中使用黑影能力的人突围逃出。

现下，他布置好城防后，领着25人的队伍在密道间穿梭，只要能率先找到玛莉亚殿下，兴许问题能迎刃而解。

一列人屈身徒步行过漫长的路程后，来到一处半球型洞穴，二十余人松散涌进排开，亦有盈余，洞穴墙壁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洞眼，存在数十条亟待探索的通道，有诡异似婴儿哭泣般的风声在洞穴内呼啸。

率队的布劳恩不得不在此处停滞，派人一处一处去打探不太现实，这些通道内或许会有机关，不知玛莉亚殿下路经此处是用何办法应对。

他最终想到一个办法，让兵士们往洞眼内像打水漂那样扔石子，兵士们听令捡起石子依次扔起来，前几粒石子漂入洞穴后，众人顷刻无声，5秒后，洞内传来连续触壁的声音，后又陷入沉寂。

咚、咚、咚、咚...

砰！咚、咚、咚、停止。

声音显然不同，以他看，像是砸中了什么东西。

接着立即从刚投掷的通道内传来几声啼叫，一群不明飞行物从洞眼飞扑出来，在人群中乱窜，引得兵士们纷纷挥剑劈斩。

是蝙蝠！看清的兵士将几只主动撞上来的畜生斩杀，另一群受到惊吓的蝙蝠蓦地逃向其他洞穴之中，经此一乱，兵士们反而不再紧张。

布劳恩最终选出五条通道，列出五支小队分头探路，前行的路实在漫长曲折，迂回逼仄的甬道内没有标志物，没有景致，兵士们挑起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无赖话。

他的目光却一直探寻着有无端倪，密道是石砖砌起来的，墙面渗水，长满青苔和菌群，薄积的泥土淤在地面，散落着虫鼠粪便，只是并没有其他的新鲜痕迹。

在肠结似的通道内转向无数次后，他忽然瞧见不由夜明珠散发出的白光微弱地悬在前方视野的中心，他将夜明珠收起来，鼓励脚步放缓的士兵们打起精神来，兄弟们！这条通道快到尽头了，我们加紧点靠过去！

整齐的脚步声声势渐大，刚接近至明亮的通道尽头时，探首观察的布劳恩猛然顿住。

他们又回到了出发时的半球洞穴，而此时洞穴内正站着本该被困住的布莱希特一行人和独自出逃的玛莉亚殿下。

两方正古怪地沉默对峙，布莱希特似感觉到什么，岔开一阵视线扫过他，面无波澜，又转向玛莉亚殿下。

他默默走进凝滞的气场中，挺直身躯、右手握拳放于左胸口，微微俯首，身后士兵也纷纷向殿下致礼。

礼毕后他注视着玛莉亚殿下，她周身没有明显的伤口，还算安然无恙，着装似不甚合乎礼节，衣裙有些过于显眼的凌乱，发髻松散、脸庞有些灰尘，往日高贵俏丽的形象不复存在。

“殿下，就此跟我们回去吧。”他猜测殿下也未能找到出口，在迷宫似的密道内盘旋已久，只是如今她浅灰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看不出任何波动。

“你果然是那个纯血种。”布莱希特嘴角一丝玩味的笑意，眼神中有种颇为笃定的傲慢。

再次进入洞穴那刻，他便已注意到布莱希特打量殿下时的古怪神情，像极饥肠辘辘的野兽猛然发现势在必得的心仪猎物，他不禁正色道：“布莱希特，你失礼了。”

“布劳恩，你可真严肃，”布莱希特耸肩，眼神一转，突然行至殿下身前，“我久不参加社交场合，可忘了这些繁冗的礼节，请允许我表达自己的歉意。”

话毕，布莱希特微微俯身，眼神上仰，向殿下伸出一只右手，布劳恩立刻警觉起来，在此般场面中这绝不算是宣示友好的举动。

玛莉亚殿下却已缓缓抬手，她与布莱希特视线交汇的瞬间，眸色瞬间加深染上猩红，左手猛地扯过布莱希特，对方防范不及，径直跌去，殿下却又以右手锁住布莱希特的脖颈，脸庞侧面贴了上去。

两人短暂交错的姿态像是一个狎昵的拥抱，可当獠牙刺过皮肤血肉，血味顷刻散开弥漫时，众人瞬间瞪直了双眼，异样的肃静内只听见玛莉亚殿下喉间液体滚落的声音。

目睹全程的他紧锁眉头，血欲腾起，在体内横冲直撞，他眨眼的间隙，被挟制住的布莱希特已迅速挣脱开来，捂着脖颈连连退后，神色愣怔恍惚。

“力气终于恢复了，不过你的血并不好喝。”笑谈间，殿下手心已攥出一个旋转的光团，洞穴内的众人突然感到一阵憋闷，先是呼吸加快，后又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布莱希特的伤口已然愈合，面色却更显愠怒，狼狈跪地：“该死！喂，布劳恩，看得出来你想把她带回去，不如先和我联手制服她。”

他不予理睬，在莫大的压力下仍然挺立，靠规律的屏气，减弱呼吸的频次和幅度，他的队伍却受到波及，兵士已哗啦啦坐下一片，面色红紫。

纯血种的玛莉亚殿下只在一次晚宴上使用过类似虚空抓物的技能，如今看来这更像是操纵空气一样的能力，他在久远的记忆中搜索，仍然十分困惑：“殿下，你如今的力量似乎并不承自霍亨斯陶芬家？”

“布劳恩，我知道你一向忠于职守，但今日最好不要试图挡我的路，”玛莉亚高声警告。

“元老院的人更是如此，近年来敢别有用心地监视城堡，这笔账我迟早算清，别忘了几十年前你们还只是纯血种家族的附庸，妄谈什么制服？！”

“纯血种的能力的确强大，但是你能只身对付我们这么多人吗？”那条进入洞穴的通道口忽然又出现十几个高级吸血鬼，为首的人神色正常地走进殿下营造的场域内，搀扶起布莱希特：“队长，我们来迟了。”

“做得好！西蒙。”布莱希特像是突然缓过劲来，起身后盯着玛莉亚殿下的眼神越发狠厉，布劳恩快步走到玛莉亚殿下的身前，拔剑相护：“你们不能动手，《吸血鬼公约》可有条例规定。”

只见布莱希特默不作声地挥动手臂，身后的高级吸血鬼们便径直攻上前来，身着盔甲的他与四五人缠斗，一时间后仰躲过直冲双眼的利爪，侧身抵挡劈来的利剑，将人弹了出去，却没能拦住其余人向前探的攻势。

被动承受攻势的他余光扫视一眼殿下的处境，那越过的七八人没能近殿下的身，她率先束缚住了两人，又放出爆炸的光团阻止他人靠近。

于是布劳恩转势进攻起来，依靠右手的重剑破开四周逼近的包围阵势，只是他奇怪地感到自己的重剑始终没有劈中敌人，总落在无形的屏障之上。

亲卫队中或许拥有使用防御能力的成员，他脑中飞速思考，那个可以穿越殿下场域的西蒙应该拥有这种能力。

布劳恩对自己力量和速度非常自信，即便是亲卫队的高级吸血鬼剑士也无法在正常情况下与自己抗衡，可这种能力却会限制他的发挥。

他高声召集呼吸恢复的侍卫们架盾立剑，摆出防御的方阵，自己则在攻击的间隙中不断调整方向，逐渐向手下靠近。

“艾萨克，马修退后！集中远程攻击的攻势。”布莱希特未曾亲自参与两边战局，只在一旁从容指挥。

高级吸血鬼的能力实在麻烦，他尚可全力接住近身攻击，也能依靠剑法巧妙挡回不停投掷的石阵，只是还有挥动的血鞭在各种攻击的间隙偷袭，他无神抵抗来自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攻势，只能交由精铁铸成的盔甲稍加抵挡。

轰，轰，轰。

玛莉亚殿下引发的爆炸越发激烈，几乎敌我不分，半球洞穴内晃动不已，通道内的砖墙已应声绽开裂缝，尘灰四起，惹得布劳恩这边的战局也短暂停顿，布劳恩趁机冲向方阵与手下汇合。

“咳咳，收缩！”尘烟中布莱希特的声音响起，那个方向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响彻的爆炸，几声惨叫过后全场又鸦雀无声，他觉着玛莉亚殿下此招甚是了得。

洞内时常有穿堂风掠过，不消多时，尘烟散去，他透过盾牌间的缝隙察看局势，亲卫队却已腾空闪现在方阵之上，“出剑！刺！”

一整个方阵同时刺出六把剑，形成攻守两用的堡垒，亲卫队立刻后撤，又用起远程攻击的计俩来，“转动！” 布劳恩指挥着方阵小步龟速挪动，一边抵挡攻势，一边多方察看玛莉亚殿下的位置。

“布劳恩，你们在这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纯血种已经不在了。”他闻言心下一沉，又听到布莱希特叫停手下。

“这儿洞眼繁多，大概率是迷宫的布置，我看你们刚才从入口对面而来，应该是探过一回路了，怎么，难道霍夫曼家修筑的密道，你也不知道出口？”

此话不假，他的确不知此处密道路径，显然玛莉亚殿下适才亦是在原地打转，才偶然遭遇刚进来的亲卫队，如今又离去探寻出路，“布莱希特，元老院为何要插手霍夫曼家的事务？”

“这怎么能算霍夫曼家的私事呢，按那位纯血种的说法，在以往她的家族可是吸血鬼世界的统治者之一，眼下公主殿下要逃离城堡，元老院既有人手在此，当然有责任帮你把人带回去？”

“你这攻击的阵势可算是帮？要说你想加害殿下也不为过。”

布莱希特犀利的三角眼微眯着笑起来：“我们可是被城堡的爆炸引诱进来的，你可看见刚才她攻击的手法，实话说，该是她想要陷害我们才对。”

他一言不发，布莱希特已然明了整个事由，可这其中还存在他仍然想不明白的蹊跷。

“队长，我们还要上前去追吗？” 西蒙已撤下防御，整饬队伍，适才的轰击的确有伤到白鹰队的队员。

“不追了，我们就来赌一次，看这位公主殿下这次能不能找到正确的出口。”语毕，布莱希特果断转身，逐一检查队员的伤势，与他们小声交谈起来。

布劳恩也在担心派出的其他几支小分队的状况，离出发的时间已过良久，如果密道是迷宫的地势，那他们也该会回到此处洞穴来才对。

两方人马在百无聊赖的洞穴中彼此观察，又互相防备，过了许久，又听到某处洞眼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众人警惕着抬头。

一队五人士兵从洞口钻出，为首的小队长惊喜地和他打着招呼，布劳恩向他们解释目前的状况又询问他们的所见所闻，陆陆续续地，派出去的队伍有三支已在洞穴内重新汇合。

最后一支队伍难道走对了正确的出口吗？布劳恩默默思量，扫视着之前选出的所有洞口，目光最终锁定汇集在一处，不过他决定再多等一会儿。

白鹰队大都懒散地四处坐着，或倚墙靠着，布劳恩以军团的标准训练侍卫，军纪严明，兵士们始终严阵以待，凝固的时间里，众人期待着有事发生，无论坏事好事。

蓦地，一群蝙蝠从他注视着的洞口内窜出，见洞内有夜明珠的光辉，又飞快地躲入黑暗之中，洞口对面的布莱希特起身，抬眼瞧了半晌，神情严肃。

“哒哒，哒哒，哒哒。”布劳恩一直注视着的洞穴内终于有脚步声传来。“我们终于到了！”人还未出现，聒噪的庆祝声已经传出，布劳恩已听见手下的声音，有些失望地暗自叹气，他决定要再次上路了。

当士兵们一个个走出时，为首的尤诺先是瞧见了布莱希特，又立马转身：“哇，殿下小心，有元老院的人！”

不好！布劳恩才反应过来，便已见数支短箭朝洞内齐发，洞穴中传回来几声闷响，他迅速集结着盾阵移动过去，却被散落周围的白鹰队队员直接拦下，“尤诺，殿下！你们怎么样了？！”

洞眼内忽而传来一阵异常香甜的血香，引得许久不曾补给血液、脱力敏感的布劳恩率先躁动起来，他猛然屏气，抽出匕首刺进自己的腿部，“兄弟们，前进！”

兵士们却毫无回应，原本抵挡在外的白鹰队的队员也颓力起来，他见状直接脱离队伍，持盾冲向洞穴，刚抵达，便见玛莉亚殿下眼眸猩红，手中滴血，目不斜视地拿着一支短箭走出。

“元老院的！你在这箭上涂了什么！？”

“居然没射中吗？不过纯血种的血真是令人沉醉啊。”

“殿下，你怎么样，手受伤了吗？”布劳恩将殿下护在盾内，扑鼻而来的血香令他头脑一阵晕眩。

“布劳恩，他们都死了。”殿下的语气失去了愤怒，全是冰冷， “他们挡在我身前，被这箭射中，死了。”

布劳恩拿过那支箭，仔细端详：“这箭头有蹊跷。”箭上沾染的血珠却也因此凑到他鼻子上，他迅速地丢开箭，又抽出匕首，扎向大腿。

“等等。”玛莉亚按下他的手，“布劳恩，我允许你喝下我的血，再为我而战斗。”

“殿下......”他没理由拒绝，低头捧过血液淌出的纤细的手贪婪地吮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