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人家 第57章 危机

因为前几日便给黑老三传了讯儿，秋娘早就把院子收拾好了，这几年他们赚了不少银子，在镇上也置办了一个小院，比原先租的略小一点，但房间还是够的。后头院子里原主人挖了一口井，井水清凉甘甜，夏日里泡些瓜果在里头，吃起来也沁人心脾。

他们出门没有遇到赶车的，一家人只得步行到镇上，到黑老三家已经是下午时分，秋娘都等急了。

见两个姑娘晒得脸儿红扑扑的，她忙迎了人进了，一边抱怨道：“夏日里赶车的人本就少，我早说叫老三雇个车去接，他忙三忙四的就忘在了脑后！云云、二丫快去后边儿洗把脸。哎哟，蛋蛋怎么啦？可是中暑了？”

“那倒没有，只是走的时间略长了些，有点累了吧。哪里怪得到大哥，我们原也提早去借村里的驴车的，谁知道那家人带着媳妇回娘家了，还没回来。原想着走走路上说不得会遇上，哪晓得路过两车都是客满了。”月娘一边回道一边把蛋蛋给云姝带去后院。何石头跟书棋并没进门，直接去码头找黑老三去了。

晚间三人带了些烧鸡和摊上剩下的卤肉回来。秋娘皱眉道：“这大夏天的谁爱吃油腻腻的烧鸡，你怎么不买些胡瓜回来？”

黑老三嘿嘿一笑：“我记得上次蛋蛋来吵着要吃烧鸡。胡瓜早上不是就买了一个吊在井里了么。”

秋娘一拍脑袋：“嗨，我这记性越发不得行了。云云，吃过晚饭咱们把院子后头的胡瓜拿出来切了，瓜皮照样留着哈，你干爹老惦记你那凉拌瓜皮。”

云姝在里面应道：“好啊，今年我还想做个胡瓜酱试试。”

吃饭的时候黑老三说了件事：“听说林县令一跃两级，升了正五品的青州同知，锦县要换一位新县令，应该在上任途中了。”

秋娘有些担忧：“不知道这新县令脾性如何，听说青州的黑水县前年新换的县令最是个油锅里能捞钱的，那边做生意的商户都跑了好些到咱们这边来。”

何石头和月娘不由得也跟着担心起来。书棋安慰他们道：“黑水县地处偏远，来往也不便利。咱们锦县设着码头，船来船往的，离着青州又那样近，想来新县令便是想捞银子也不敢太过，总要掂量一下的。”

大家听着也有理，便暂时放下心不去想这事。

云姝默默的吃着饭，他的父亲升官了啊，那他现在就是同知家的少爷了。

第二日黑老三跟何石头要去码头上，秋娘嘱咐黑老三道：“晌午早些回来，云云今儿炖绿豆排骨汤呢。”

因为云姝他们过来，秋娘本不欲去镇上的铺子，还是月娘道：“我们要住好几天呢，难道就为了这个耽搁几天的生意？”

秋娘道：“店里还有伙计呢，不碍事的。”

云姝劝道：“干娘，我们都住惯了的，你还担心什么吗？我跟你去铺子里，娘和二丫姐带蛋蛋自去逛街去。”月娘也点头称是，秋娘这才罢了。

云姝跟着她到了铺子里，坐了半上午不过三两个人来买东西，形色匆匆的样子倒不像是本地人，她有些奇怪，前些日子生意还不错，怎么今天却这样差？

伙计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晒着太阳有些昏昏欲睡，秋娘也不管他，只对云姝道：“也不是我故意要客气留在家中陪你们。这几日突然生意就淡了下去，我也不知是为何。咱们点心定价较高，平日里都是镇上殷实富贵的人家常买，普通百姓也不过偶尔买些尝鲜。我遇着往常的熟客招呼几句，瞧着也是面色有异。我有心想问，他们也只支支吾吾的，只推说不清楚，家里主人换了口味罢。一个这样便算了，可怎么突然间大家都换了口味呢？”

云姝听着也不对劲，问秋娘：“铺子的点心你尝过了，味道有变化吗？”

秋娘道：“虽说我每次都按你教的法子做的，但是每一次做出来也得尝一尝味道，要是有变化我早发现了呀。便是你们不来，我跟你干爹也商量着说要喊你过来瞧瞧，是不是再换些新鲜口味的？”

云姝摇头：“这样子怕不是味道上的原因，你们最近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秋娘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半天才摇头道：“咱们做生意的都是和气生财，哪里会平白跟人口角。”

“便只是镇上这样吗？码头上的生意如何？”云姝问道。

“码头上......倒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比往常略少点，瞧着倒也正常。”秋娘算了算这几月的盈利回道。

云姝低头细细思索一番，码头上的生意是针对来往客商和镇上普通百姓的，那有钱人家不过是尝个鲜，这类的吃食怕是很少买。而镇上的铺子则是针对富贵人家开的，生意突然一落千丈，这肯定是黑老三他们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了。但是秋娘没必要对自己撒谎，她既然是没有印象，那会不会是黑老三不经意间得罪了什么贵人？

秋娘却道：“我之前也怀疑是不是老三性子冲动得罪了人，但是他也摸不着头脑，这几个月连跟人擦碰都没有，又去哪儿得罪谁呢？”

这倒是奇怪了，镇上的铺子比之码头盈利也不算少，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开垮了真有点可惜。云姝道：“干娘你在这里更熟些，知不知道那些常来买点心的下人里有没有那爱贪小便宜又缺钱的呢？”

秋娘恍然大悟：“我知道一个！他是个赌鬼，还常在咱们隔壁的酒铺里沽酒，前日还见着呢。估计就是这两日又要过来了，等我见着他，许点银子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铺子的事情暂时还没跟月娘讲，云姝也道还是问清楚再说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大家一起干着急。

中午黑老三他们回来时还带了一个人，秋娘一瞧：“春山？你这孩子怎么晒得这样黑？是来镇上卖山货吗？”

春山只笑，何石头道：“他来码头做过一段时间的工了，我原也叫他有事便过来寻你们，谁知道这个实心眼的孩子怕自己给你们添麻烦，一直都躲着。”

黑老三也拍一把他的肩膀道：“那码头上抗包可是力气活儿，这小子有把子力气。昨天一个过路富商下船时没站稳差点落水，亏得他一肩扛了两百来斤的货一手还把那富商扶了一把，听说也是个差不多快两百斤的胖子呢，一边抗麻袋，一边抗那富商，给安安稳稳的送到了岸上，把大家伙儿看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今天林管事来我摊子上说起这回事，石头又多问了两句，我还不知道他来镇上有段时间了呢！”

秋娘听了先是惊叹，后又责怪他道：“做什么来了也不吭一声，难道叫你过来婶子这里打打牙祭也不愿意？这些年你少吃我几回了，就这样跟我客气？！”

确实是没少到秋娘这儿吃饭，但每回都是遇到了云姝一家，秋娘他们硬拉过来的，单他自己一个哪里好意思空口来白吃饭。

蛋蛋倚在云姝身边好奇问他：“春山哥哥，那富商真的那么胖吗？”他倒不知道一两百斤到底是多少，不过黑老三一边说一边比划，他瞧着黑老三比的那么大个圈，想了想自己周边，怎么也没人长到那样大一个圈吧？

春山本是老老实实在听秋娘训，听见蛋蛋问话，觑了一眼同样带着好奇神色看过来的云姝，收回目光点头：“是个身宽体胖的老爷，个子也大，许是有点晕船，下来的时候没站稳。”

蛋蛋跑过去拉拉他的衣角，伸开胳膊囫囵画个大圆：“这么宽吗？”

春山忍笑点头，云姝也笑出声来：“好了蛋蛋，叫春山哥哥过来吃饭了。”

蛋蛋跟着春山往里头走，一边走还一边问：“你帮他，他给你奖励么？我帮姐姐做活儿，姐姐奖励我糖吃呢。”

春山牵着他的手道：“这个倒没有，他吓得脸都白了，有点说不出话来，家里的仆从把他接走了。”

蛋蛋皱着秀气的眉头下了结论：“这个老爷的胆子不如他长得那么大哦。”

春山吃了饭照常去码头上工，黑老三他们也去了摊子上帮忙。下晌蛋蛋要睡午觉，二丫和月娘便守着他做些针线。云姝仍跟秋娘去铺子里，到了没多久便听外头守着的伙计来报，刚见那家惯常来买点心的小厮去了隔壁酒铺。

秋娘让伙计去请他来说话，过不一会儿，云姝便看见一个模样还算周正，只下巴上长了颗长毛黑痣的年轻小厮跟在伙计后头晃了进来。

秋娘先是请他在柜台靠里的位置坐下，又招呼伙计上了好茶和点心，便叫伙计去门外守着。他也不客气，坐下抓了两块薄荷糕就吃：“唔，这味儿真是不错，怪不得小姐心心念念的。”

听了这话，云姝心里有底了，跟秋娘使了个眼色，把柜台边收钱的盒子打开，拨弄着里面的铜板和碎银。这声音听得那小厮喜上眉梢，眼睛不住的往这儿瞟。

秋娘也不跟他啰嗦，直接道：“这位大哥，我见你也是常来我家的，怎么最近都不光顾生意了呢？不止你家，别的好几家都是如此。我瞧你也是个爽快人，也不跟你扯些有的没的，我们做生意的一向和气生财，如果不小心得罪了什么贵人，大哥要是知道，还望高抬贵手透个信儿，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云姝抓起一把银子晾在柜台上，嘴角带笑的数了起来。

那小厮眼睛盯着银子都不会转了，他近日手气背，一直没有收回本不说，把下半年的月例都给搭进去了，总在想办法捞银子补窟窿呢。也合该他有这财运，别人家或许不知道，他是镇长家的仆人，还真晓得点内幕。听见秋娘催，斜看她一眼，脸上带着点得意道：“这事你找别家肯定是不知道的，亏得你找上了大爷我。”

秋娘忙站起来抓了一把银子给他：“大爷，这是给您的润口费，您先拿着。若是消息真的有用，定不会比这少。”

那小厮却是个机灵的，直接道：“我今日肯跟着你家伙计进来，便也是看老板娘你蒙在鼓里可怜。可这背后的人我也得罪不起，你这样，稍后我出去，你再叫几家也常来买的人进来问问情况，等他们走了你再装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在外头露个脸。总不能大爷帮了你，把我自家搭进去把。”

云姝暗道这小厮倒也有几分机灵劲儿。秋娘忙答应了，他才露出笑来，掂量一下手里的银子道：“这后头的人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劝你们还是尽早把铺子给关了，收拾行李回老家去吧。我听老爷说，这一开始还是要你们镇上的铺子开不下去，往后说不得还要你们把家底给掏空了！”

他这一番话唬得秋娘面无人色，云姝忙扶着她坐下，喂她喝了口水。见小厮面带不屑，得意洋洋的样子，也把不准他到底说的是不是真话，便有心激他一下，安慰秋娘道：“干娘，你何苦吓成这样，这人嘴里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随意拿些话来骗你，你又哪里去印证。”

那小厮怕他们赖后头的银子，急道：“我骗你做什么！我是镇长老爷家的小厮，你隔壁打听一下就知道，咱们家老爷最爱喝他们家的杏花酿！那天有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来了府里，老爷待她恭敬得很，过后不久就下帖子请了镇上富贵些的人家来。之后也不准我们小姐和夫人到你们这儿来买点心了，还说什么不过是点吃的，犯不着为这冒犯了那位。”

云姝见他说得有理有据，心下已信了大半，忙拿了银子给他道：“多谢这位大爷，我也不是不信您，这不我干娘急坏了，所以说些话来宽慰她一下罢了。敢问大爷，那来你家的妇人样貌如何？”

小厮收了银子，复又坐下，喝了口茶水才缓缓道：“容长的脸儿，眼睛不大，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子，鼻子么有点勾，嘴巴薄，瞧着就很吓人。看那穿着打扮有些像大户人家里头的妈妈。”

云姝印象中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的，她去看秋娘，只见她也直摇头。

小厮拿了银子，走之前还好心告诫：“我劝你们还是早早的离了这里得好，否则哪天不明不白的就家破人亡了也没地儿哭冤去。那家一个妈妈我们老爷都惹不起的样子，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得罪了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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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