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石头不想跟林家人再有纠缠,可是人家显然不这么想。过没两天,余氏又上门了,不过这次却是上门来请云姝去林家做工的。开的工钱高得很,三两银子一个月,又说道:“托了姑娘香饮的方子和那新鲜菜式,少爷用得下饭了,身体也比前几日略好一些了。上次来见姑娘炤头上是把好手,回去跟老太太一多嘴,老太太派我来请姑娘过去帮一两个月的忙,别的不必,只负责我们少爷的吃食。”
三两银子一个月,云姝心中有些意动,面上却并不显。加上何石头他们在地里,她不能自作主张,便道:“这事还得跟家里父母商量,一时也做不得主。”
余氏笑道:“不急不急,我晚些时候再来一趟。”
等到晚上何石头回来,云姝还没说完这事,余氏就又登门了。何石头闻言便摇头:“我们家不是那把女儿送去为奴为婢的人家。”
余氏忙解释:“哪里是去为奴为婢,不过是我们老太太一片爱孙之心,见着少爷食不下咽心里着急,才来求着贵府伸一伸援手帮个忙而已。姑娘也不过是去帮忙做一下三餐和一些点心,待少爷的伤口好了,家来便是。我们老太太每月给你们三两银子,另,”余氏顿了顿又低声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了秋后征兵的事情,别的不说,听闻此次征兵要求极为严苛,一户若有两个男丁,是必要去一个的,给丁税也没用。若姑娘去帮忙,我们老太太给老爷略提一提,也就松开手了。”
别的事还尚可,听得后面这个,云姝就坐不住了,不等何石头回答便问:“余妈妈,你说的可是真的?”
余氏见她原先还可有可无的样子,到这来却满脸惊喜的站了起来,心里不由得微微点头,脸上却自矜含笑:“这是自然,我们老爷可是这一县父母官,这点主还做不得吗?”
得了这句话,云姝也顾不上许多,拉着何石头的衣服道:“爹爹!我去一两个月便回来,不碍事的!”
何石头仍是不愿,事关丈夫和儿子的身家性命,月娘不得不劝道:“也不是签了卖身契,就当女儿去老三那儿帮一段时间的忙去了,去年不也有去上两个月吗?”
二丫抱着蛋蛋站在一边,也帮忙劝说:“若是要我,我也是去的。爹爹,你和大郎,我们哪个都不想让你们上战场。”
书棋却道:“话虽如此,但若传出去了,伺候少爷......终究是对妹妹名声不好。”
余氏忙道:“只说是去伺候老太太两月,或者便说去亲戚家也也无不可。”
一旁的蛋蛋却理明白了,大声道:“那我不是两个月见不到二姐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云姝深吸一口气道:“行了!莫说不过是做一两个月的工,便是让我做一两年的奴婢又如何?到底是爹和大哥的性命重要!这事便这么定了,余妈妈,劳烦你去回话,我明日一早便收拾了过来。”
余氏见何石头面色不好看,但却被月娘拉着衣服没再开口,忙笑着应了:“姑娘不需要带铺盖包裹的,家里都有准备,只带些换洗衣服便可。”
偌大的房间,雕着瑞云飞鹤的博山炉里,苏合香烟气袅袅。林致远用了晚饭,丫鬟前来收拾碗筷。他瞧着那几个被撤下去的碟子问道:“今天的菜色倒也爽口少见,厨房换人了吗?”
丫鬟停下回道:“是老太太派人请了之前那位做香饮的姑娘家来帮忙呢。”她原也不服气的,只想着乡野丫头能有什么本事,还比得过县里老爷专门给老太太和太爷请的厨子?可这一天少爷的胃口明显好了很多,往常每个菜不过略动一点子就撤下去了,现在四五个菜倒能吃下一大半。
云姝厨艺不说顶好却也不差,她做的菜式又比较新鲜少见。这是她到林家的头一天,早饭没用她打理。今天的天气比前两天又更热些,人便有些心烦气躁的,云姝中午便做了香芹肉丝、宫保鸡丁、酸汤鱼片、凉拌三丝,煲汤就选了山药绿豆排骨汤,点心是拔丝苹果。晚上做的是苦瓜酿肉、青笋肚丝、荷叶蒸鸡、嫩炒藕尖,汤是鲜菇滑肉汤,点心做了一小碗三鲜馄饨。
此刻她也刚用完饭,正想着家里蛋蛋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听得林致远房里的丫鬟唤她:“何姑娘,少爷有请。”
她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准备跟着去,那丫鬟奇道:“姑娘不换身衣裳么?”
云姝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怎么?哪里不对吗?”
丫鬟摇摇头,带着她往前走,心里对这姑娘倒有些好感。虽说大家都在传她是老太太给少爷找来做小的,且不说这传言是否靠谱,这姑娘瞧着却不像是攀龙附凤的人,怕是少爷房里的脆鸣姐姐想多了罢。
如进林家时一般,云姝略略看过路,跟着丫鬟到了门外,听她通传了里边叫进,她才跟着一块进去了。
进了屋便闻见一股清新好闻的香气,房间里也不比外面闷热,透着丝丝凉意。云姝余光瞧见房间的角落里还放着冰鉴。
林致远见她低着头,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若不是见过她的泼辣和犀利,怕是也要被这幅老实样子骗了去。他笑道:“请坐吧。”
这边立刻有丫鬟端来了凳子,云姝仍旧垂头坐下。他又开口道:“前次多亏了你,我还没能亲自道谢,祖母又叫人去麻烦你了。你若是不愿意来的,我会请人告知她老人家,放你回去。”
云姝吓了一跳,忙抬头道:“不必!呃,我是说,能帮得上些小忙,是我的福气,林少爷不嫌弃便好。”
林致远瞧着她一脸慌张,不由得皱了皱眉,祖母是许了她什么好处?还是说她是自愿过来他这里......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动,忙敛神回来:“我不嫌弃,你做的菜我都很喜欢。”
云姝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带着点笑意道:“若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只要别赶她回去,爹爹和大哥就不必被拉壮丁了。
林致远见她俏脸上带着点笑才有了点以往的影子,便笑着对她说:“你不必拘谨,若是少了什么,只管跟丫鬟婆子们说。是今日才过来的吗?可还习惯?”
云姝忙不迭的点头,说实话,这林家里头瞧着可比外头大多了,平日隐在村里也不常与人来往,不显山不露水的,都道他家富贵,外头却从没传出里面的事儿来。她刚进来的时候心里也有些忐忑,但想着石头爹和大哥心里边就鼓起了劲儿。在这儿一切也都还算顺利,丫鬟婆子也不曾为难,不过刚来时见那老太太,听她说了几句夸赞和莫名其妙的话,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林致远见她点头如捣蒜,样子好笑又可爱,不由得笑出了声。这一声惹得房里几个丫鬟都侧目,云姝却没在意,想要告辞又不好开口,便想找些话来,突然想到方才进门前的一瞥,试探的问道:“这儿一切都挺好......方才在少爷门外瞧见一株番红果已经熟了,要不我明日给你做个番红果炒蛋?”
林致远听得一愣:“番红果?炒蛋?”他向自己的丫鬟看去。
脆鸣捂着嘴笑道:“是管事拿来的新种,说是京城里贵人们种着观赏用的。开的花倒不怎么样,只那果子红艳艳的看着新奇,不是拿来吃的。何姑娘怕是没见过,所以不晓得。”
云姝在心里翻个白眼,她瞧清楚了这丫鬟眼里明晃晃的鄙夷,心想你们这些才没见识呢,好好的东西拿来看不拿来吃,简直浪费。
林致远忙道:“别乱说,她既知道名字,怎么会没见过。”
瞧瞧人家难怪是做少爷的,就是比下人要聪明,云姝点头道:“我家干爹也给我带了些种子,种得稍晚些,才刚刚结果。这东西虽然看着艳红,但却是无毒的。既可以生吃,也可以切了蘸白糖,或者炒蛋、溜肉段都可。口味嘛,你若给我做,明日尝了便知道了。”
听她如此说,林致远便笑道:“那好,明日就等你给我做。天也不早了,你回去梳洗了好好休息吧。”
云姝顺势站起来告辞,跟着来时引路的小丫鬟出去,路过那个嘲笑她的丫鬟时得了一个白眼。云姝一脸莫名,自己被嘲了,没给她白眼就算了,她还送自己一个,什么人呢这是!
另一边的老太太还没歇息,听人说林致远把云姝叫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心情也比往日舒畅很多,房里不仅有说话声还有笑声,顿时抬头去看余妈妈:“你可听仔细了?”
余妈妈忙点头:“可不是,少爷自从去年秋闱过来,何曾有过这样高兴的时候。”
老太太缓缓点头,这一步说不定走对了,何家的丫头她瞧着也算是大方知礼,没有寻常农家女子的小家子气,那模样虽不比脆鸣和脆灵,颜色也不算寻常,年纪也正相当。
林家这一日还算不错,何家却不太好过。吃晚饭的时候蛋蛋哭闹着要姐姐,二丫怎么也哄不住,还是书棋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他瞧着哥哥满脸的怒气和大姐一脸的无奈,知道要不回二姐,才抽抽噎噎的罢了。何石头心里也不好过,虽说云姝去林家也不过一两个月,做的活儿也是寻常家中常做的,可到底是去给别人家帮工,做得不好总是要受点责难,若是被责罚了,他们小门小户也没处讲理去,按着她的性子一定是自己憋着。且林家那样的人家,云姝一个外头去的女孩子,说不定会被排挤。到底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争气,还要女儿去为他奔波受累。月娘自己心里也担忧得不行,见他这样也没心思去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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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进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