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分之四，千万分之四 第1章 第 1 章

“你认识恽yun寿平吗？”

“他是谁？话说有人姓“恽”吗？百家姓有这个姓吗？”

“他是清朝的一位画家。这是真实的姓。”

“话说你为什么突然提起来这个人？”

“我昨天在电视上看了他画的九兰图。我很喜欢他画的九兰图。不过，他画的九兰图收藏在了北京博物馆。北京，”小香喃喃自语几声北京，陷入沉思:“北京离我们这里很远呐，”她又看向北方，视野里只有白茫茫一片，被雪覆盖的世界，只有一种颜色，好像很难找寻去北京的路，“要是亲眼去看一下多好呀!”

“啊，小香，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去北京看画？”芮珍瞪大眼睛看小香，“要是能去北京，咱们当然要去吃烤鸭，烤鸭!烤鸭才能填饱肚子!画能当饭吃吗？”一提起吃的，芮珍的口水又往下流了:要是晚上能吃到一块猪肉就好了。

小香和芮珍是两个孤儿，她们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芮珍呆在孤儿院的时间比小香更长，大概多五年。芮珍总是强迫小香叫她姐姐，虽然芮珍也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年龄，虽然孤儿院的登记簿上写了年月日，但那是孤儿院的员工为了应付工作写上去的。

1999年4月1日，芮珍给自己过了第一个生日，那天天气极好，芮珍超级快乐。她给自己编了两个马尾，然后用两个红绳扎起来。红绳是芮珍在山上石子路上捡来的，她回来时用剪刀给她切成了三股。

她还在脖子上挂起了一块石玉，石玉也是那天捡的。石玉很好看。一连三天，她都在小香面前显摆那块石玉。

小香每次画画的时候，芮珍的小手总是晃在画纸的上面。石玉就在芮珍的手掌心，芮珍爱玩，所以她的手心手背总是染上污垢。

那块纯白的玉石和她灰蒙蒙的小手极不相称。

芮珍生日那天，战胜了个头壮大的伍龙，她拥有了可以随便看电视的权利。

黑白晃眼低质的画面，芮珍却始终目不转睛。

“小香，这个字是不是和你那天写得字一样的呀？”

“什么？”

“就是那个画家，”她跑向电视机前，伸出小小的指头戳向电视屏幕:“这个字。”

“是恽。”

“原来这个人也姓恽。”

“谁？”

“就是这个人。”

“谁？”

“就是他呀！”芮珍重重点在屏幕上，小香还是茫然。芮珍转过视线看向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一支广告。

小香喜欢画画，芮珍就陪着她到处踩点。

“小珍，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芮珍当时正把一株紫色的喇叭花别在发髻上，她一边别着花，一边毫不在意的摇头。能勾起芮珍兴趣的就是如何把花插在头上更好看，她想找到一面镜子，这样才能知道自己好不好看。

“是香雪兰。”小香炯炯有神得盯着面前随风摇曳的花枝。

小小一枚，亦是恣意潇然，亦是坚韧典雅。

“她和喇叭花一个颜色，”芮珍终于把喇叭花别好了。

“嗯，香雪兰颜色很多种，这是其中一种。”

芮珍蹲在香兰花前，她拿着剩下的喇叭花与它比了比:“小香，你真厉害，懂得那么多!”

“关于香雪兰，还有一个古希腊故事呢。”

“快讲，快讲!”芮珍贫瘠的世界里最喜欢听故事了，她现在的小表情就像是马上吃到排骨汤饭一样。

“一位叫纳西塞斯的少年长得太过美丽，是整个宇宙世界里最好看的神，有好多好多仙女喜欢他，但是他一个都不喜欢，有一个叫厄科的山林女神喜欢上了他，她特别希望纳西塞斯也喜欢她，可是纳西塞斯并不接受，厄科伤透了心，她的爱意转化成了恨意，她找到另一个仙子阿弗洛狄忒去惩罚少年。纳西塞斯受到了惩罚，但厄科女神并没有因他受到教训而变得快乐，反而，她更加忧伤痛苦，最终郁郁寡欢消失在了山林里。”

芮珍长叹一口气:“所以厄科死了吗？”

“嗯。”

“那纳斯赛斯也死了吗？”

小香用铅笔画了一条长长的小河，在小河旁边有简易的一支花，小香用黑色的笔尖点点那株孤寂的花:“他变成了一朵香雪花。”

“他变成了一朵花？”芮珍不可思议的说道。

“嗯，因为有一位叫报应女神的仙子实在痛恨纳西赛斯的冷漠无情，她决定给予他更大的惩罚，把他化成了一朵水边的花。”

芮珍的旁边就是一条小溪，水流潺潺流动。

水面倒映着芮珍，也倒映着那朵孤清的香雪兰。

芮珍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她终于知道自己把喇叭花插歪了。

“香雪兰真可怜。”

小香讶异道:“谁？”

“纳西赛斯。”芮珍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

“因为不喜欢别人就要受到惩罚，他太可怜了。”

“好像也是。”小香附和道。

“小香，这里有两只螃蟹!”芮珍替对方难过的伤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她很快发现了新大陆。

“在哪里？”

“在香雪兰的根下。”

“诶，你不要再往前去了，很危险!会掉水里面的。”小香阻止她。

“没事儿，我马上就抓住它们了。”芮珍太想吃东西了，她已经连着两天没吃饱饭了，她本来今天可以吃到一个大大的馍馍，可是馍馍被院子里的灰色狼狗叼走了。

芮珍不听劝，探着瘦弱的小身板往前倾。

芮珍没有吃着螃蟹，她掉进了小河里面，螃蟹跑走了。

好在河水浅，芮珍自己爬上来了。

芮珍浑身湿漉漉的，她把食指伸在小香的眼前:“小香，刚才螃蟹夹了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小香看着她流血的指头，忙安慰道:“不会的，被螃蟹夹不会死的。我帮你吹吹。”

“吹吹痛就会消失了吗？”芮珍用没受伤的另一只手抹眼泪。

芮珍的模样太滑稽了，她一边哭一边耸肩。

黑黢黢的发丝乱七八糟的贴在芮珍额头上，那些喇叭花装饰早就失了踪迹。只是，不是何时，她的发旋上竟然多了一瓣香雪兰。

小香心疼她的时候却又有点想笑:“当然!”

芮珍再更大的时候，才知道香雪兰还有另外两个版本的故事。

当晚，芮珍发烧了。感冒接踵而来，直到一个星期她才彻底好转。恢复体力的芮珍又臭美起来了，她又拿起那根捡来的红绳给自己扎了两道麻花辫。

在孤儿院，芮珍依旧吃不饱饭，但她还比较开心，因为有小香在。

芮珍会偷偷领着小香去集市。芮珍看到糖葫芦，看到小糖人，看到桂花糕，就又流口水了。

大胡子叔叔问:“小姑娘，看你站着老半天了，买一根吧，这东西特好吃!”

“叔叔，我没钱。”

“没钱？没钱你在这里呆着干嘛!走走走，别影响我做生意!”

“叔叔，我再看一小会儿就好，就一小会儿就好，我马上就不馋了。”芮珍认真道。

大胡子不可思议得瞪大眼睛，心里发笑:这小孩傻了吧。只是隔了几分钟，芮珍还是专注的盯着糖葫芦看，见这小孩执拗，实在赶不走，没法，他推起自行车离开。

芮珍兴致蔫吧的看大胡子越走越远，直到淹没在人群里看不到踪迹，她才回过神来。

“遭了，小香呢？”她这才醒悟过来，她只顾着糖葫芦，把小香搞丢了。

直到在桥边的一家杂志铺，她才看到小香小小的身板。芮珍有点生气，但是她又不想对小香发火。她怕他们的友情破碎。

小香捧着书聚精会神地翻着它。芮珍怕再把小香弄丢了，只好也翻起木板上的几本杂志。芮珍不太认得字，她只好挑起画册来看。

芮珍的现实世界里，只有略微好看的人，小香就是那个略微好看的人，除此之外，就是不好看的人，比如一脸麻将脸的孤儿院院长，比如喜欢唬人的村头黑皮肤壮汉。

白色的背景，映入眼前的人，一身黑色简约西装，微分碎发略略遮住眉头。

他有一双浅浅的双眼皮。

明明只是画中人，眼睛却像是穿透了纸片望住了现实的人。

他的右脸颊有一只小小的酒窝，那里搁浅着一抹淡淡的疏离和清雅。

他是一名演员，他叫恽yun西来。

他在名为Trick这部剧里有一句台词: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十万分之四，而相识的概率只有千万分之四。

恽西来当然不认识芮珍，但芮珍认识他已经有十五年了。

特别想写一个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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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