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三。”
“不要。”
“王炸。”
薛易鸣得意地捏着手上最后一张牌,道:“要不要?”
“瞧你这牌品,赢一把把你乐得,没赢过吗?”薛静书嘲笑,“前段时日说不打牌的人是谁啊?”
裴颐把筹码推给薛易鸣,不解:“你跟着静书小姐在外头这么多次,没试过打牌吗?”
“他就假清高,嫌我们一帮女人俗气。”薛静书不屑,“若不是白莲儿你开尊口,他一辈子也不会沾这东西。”
裴颐乐了:“追求清高本就是一件不清高的事,倒不如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俗人。”
“就是就是,要说当今有清高的人,那也非静娴姐莫属。”薛静书称赞,“她不好男色不寻欢作乐,整理醉心政事,从来不干这种下里巴人的事,她是真不喜欢。”
“我也不知道他在装什么。明明不稀罕名声整日和一堆女人混在一起,也不知在给谁表演。”
薛易鸣痛心疾首:“薛静书你对自己没有一点追求吗?”
“你有追求,追到牌桌上了。”
这下薛易鸣幽幽地盯着裴颐,道:“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裴颐摸鼻子,装死。
等万玉找上门来问的时候,裴颐便装死不了。万玉的意思是嫌他招的客不够多,专吊一人偶尔来个静书小姐不是他的期望,这样没办法竞价。
万玉希望在薛家人不来的日子里裴颐可以接待其他客人,当然,这不是希望,这是通知。
这龟公真是没完没了。薛易鸣往这砸了那么多钱,还不够包月吗?裴颐算了一下日子,决定先忍耐几日。
裴颐思来想去,拿纸笔写了一会,甩甩晾干,唤道:“冬瓜,过来。”
冬瓜从门外进来直奔桌子,吭哧吭哧吃着点心。裴颐等他吃完,递给他手帕擦手。
“你拿着这纸,去药堂帮我抓药。剩下的钱你自己买点点心吃吧。”
“听说你生病了?”
裴颐懒得起来招待薛易鸣,虚虚地应一句。都说是药三分毒,就算是装病也是真有些不舒服。不想见人的裴颐很是敷衍,薛易鸣见他没什么精神气关心几句很快就走了。
就这样装几日病,万玉坐不住了,本来这儿也不是什么生病就能告假的地。
“明日有一位小姐已经给我约好要与你喝茶了。”万玉语气温和,态度却不容质疑。
裴颐咳嗽两声,虚弱地道:“大郎您也瞧见了,我这身体,咳咳。有些力不从心,怕是没什么精神伺候不了小姐。万一冲撞了小姐怎么办?”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万玉嘴角上扬,拿团扇遮着,“你安心吃药,早些好起来才是正事。”
比起影视剧里脑满肠肥的嫖客形象,裴颐对面这位田小姐还算接受良好。田小姐虽其貌不扬但至少不碍眼,比那肥硕的万玉顺眼多了。尽管田小姐的眼神色迷迷,可经过现代社会的裴颐对这种眼神并不恐惧,而且他如今心态更是稳如峨眉山。
他不着痕迹地抽出被田小姐占便宜的手,讨笑道:“田姐姐,来,我给你倒酒。”
裴颐没有专注的嗜好,当初学才艺时便都试过一遍,有的精通有的只能说入门,有些没有那么喜欢却意外地很精通,还有一些就是不精通但足够糊弄人——谈马。
田小姐谈起马匹来滔滔不绝,从饲养的环境到马的种类,最后是饲马人。她说人就如马,女子若遇不到自己的伯乐便怀才不遇,男子遇不到合适的驭马人便蹉跎一生。
“爱人如养马。”田小姐深情款款地望着裴颐,“我听大郎说,你的前妻主对你不好,你是个可怜人,那是她不懂珍惜美人。我不一样,我认为就算是被很多人驭过的马儿,也可以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裴颐听得心脏砰砰跳,脸也发烫,烛火映着他娇羞的脸——万玉这个死龟公给他喂了什么药!
田小姐勾起嘴角,凑过去正要一亲芳泽,裴颐没什么气力脑子也快烧成浆糊。外边传来巨大的撞击声,而后是叫喊声不断,隐约是“土匪来了!救命啊!”之类的言语。
两人俱是一惊,裴颐反应极快,他这是一楼。他推开窗户,道:“小姐快逃吧。小姐对白莲的怜惜,白莲无以为报,白莲帮您堵着门,您快去报官。”
田小姐从惊吓中回神,跑得飞快,留下一句:“郎君,等我回来救你。”
裴颐推开门,想去后院拿水冷静,看见门外的冬瓜,努力冷静:“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说让你这两天少待在醉乡楼吗?”
冬瓜看裴颐神色不对,担忧地问:“公子,你的病加重了吗?我担心你,你还病着......”
裴颐只得叹气,摸摸冬瓜的脑袋,道:“算了,他们也不会伤害你。”他只是有点担心另一种情况。
“啊?他们不是土匪吗?”冬瓜抱着裴颐的腿,走廊都是四处逃窜衣衫不整的人,他俩岁月静好得诡异。
“你没发现吗?”裴颐带他走到大堂,指着那些倒下的人,“那些人都只是晕过去,并没有被杀害。血迹不对,若是屠杀,哪里就这点血迹。”
为首的是名女子,她一身黑衣蒙着面纱,手放在剑鞘之上警惕着,浑身充满肃杀之气。
裴颐拿手扇了自己两巴掌,计划有变,他这副样子需要帮助。冬瓜一个小孩没办法帮他。他拿手把头发揉乱一通,再扯一下衣裳,解开两颗扣子,从地上捡起别人遗落的匕首。
刀锋冰凉,贴着他的肌肤,他感到好受一些。而后他往手臂上一划,血喷涌而出,他瞬间清明许多。
“公子!”冬瓜大叫,一脸震惊,“你这是干什么!”
万大郎,你今日可算是遇到裴金莲了。裴颐低下头,低声道:“快走,别待在我旁边。”
裴颐往首领方向跑去,他本想诈一下这个首领告诉她万玉房间有密道——有没有他不知道反正就是给一个可能性再搭话谈判,结果跑到一半失血过多晕倒了。他重重地摔倒地上,如果再重生一次他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
隐约中,他听到了冬瓜的呼唤声。小孩真的是太讨厌了,一点也不听话。
冬瓜抱着裴颐,哭喊道:“公子!”
旁边的土匪请示道:“教主,就是这个孩子。是要......”
女子不语,走过去,发现裴颐衣袖上血迹很重。她掀开衣袖,看见那道伤口。这是自己划伤的,这人为何自残?
冬瓜看见她,哭着道:“求求你救救公子,求求你......”
女子起身,留下一个背影,道:“把他俩都带回去吧。”
裴颐醒来时头又痛又晕,伤口还隐隐作痛。他从床上起身靠着,床的木头材质很普通,做工也粗糙。救他的人应该有点穷,他转头一看,看见一名女子在翻书。
“醒来了?”
这下糟糕,这是进土匪窝了。裴颐捂脸,肯定是冬瓜还是跑出来了。
“小姐能不能把面纱戴上?”裴颐声音透过手,有些闷,“我并未看清你的脸。”所以能不能放他走?
女子很聪慧,懂他的言下之意,便道:“你可以走,但那个孩子不能走。”
闻言裴颐把手放下,盯着女子的脸看,恨不得看个够值回票钱。长得和江虞知一样讨嫌,
如果江虞知那个狗东西没骗他,眼前这位女子就是他的妹妹。
他之前看那些大臣上报的奏章,提到了很多莲花教的事。而金吾卫的密报里,更是详细写了莲花教的种种事迹,当土匪劫富济贫收集物资,接受百姓们的检举收买人心,其中也包括莲花教的联络方式和标记。
他摆摊的第一日就注意到那个当铺是莲花教的产业,用来收集情报。
他拿冬瓜的身份做局,绣手帕绣宫中才会有的样式,双面绣和龙爪,再托薛易鸣胡说八道,赌得就是那一点可能性。莲花教教主会因此注意到这个醉乡楼,这个拐卖人口丧尽天良的死龟公万玉。
然后以抢劫为主伪装土匪的莲花教就乘机夺财行义,他乘机逃跑。
眼前这个局势也没比在醉乡楼好上多少。他利用了冬瓜,把冬瓜推进莲花教这个火坑里,他不可能一走了之。
只不过他没想到教主会亲自来,他认识她面纱上的莲花图案,那是独属于教主的标记,是盛开的莲花。其他教众只能用含苞待放的莲花,等级越高就越接近绽放。看见教主的容貌后,他更加确定了,因为教主和江虞知的相貌相似度挺高,尤其是眉眼。眉眼定下的神韵总会让他想起江虞知。
“这是什么地方?”裴颐明知故问,装傻,“冬瓜怎么样了?你们为什么不放过他?”
“他很好。”女子道,“这里是平天山。等你伤好,就可以下山了。”
裴颐脑袋隐隐作痛:“我不走。”
“你不走?”女子故作惊讶,“你留下来做什么?我这里不养闲人,看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
裴颐沉默一会,平静道:“那我走了。”
“逗你的,你不能走。”女子大笑,走过来,负手而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