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刑海棠随意从时断川衣柜里翻出一身衣服就穿了上。
他依依不舍,环着时断川似小鸡啄米般轻轻亲了好久。
时断川也自然是安抚着他,温暖的掌心慢慢揉着他的发丝,“乖乖,委屈你了。”
昨天晚上刑海棠把他搞了个不行,现在后劲儿还大着呢,结果现在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不过时断川真的很乐意,因为本来就是他把刑海棠给拉进这浑水里的,刑海棠的这份难受与委曲求全是他带来的,更别提十一年前他做的错事,他对刑海棠的的确确是亏欠的,刑海棠这般求他索要一些东西,他反而更加安心,昨天和海棠说的那些大道理也是起了作用。
就算是没有上面的这些原因,刑海棠现在能这样依赖依赖他,通过自己的安慰让他舒心点儿,他又怎么能不乐意呢?
再说,谁又能扛得住一只那么可爱小狗的撒娇呢。
时断川想着这些,可就是没想到刑海棠这个小伙子和他心里想着的还是有不同的,刑海棠喜欢硬刚,不会因为这些没必要的人和事而难过,如今环着他撒娇,不过就只是想让时断川温柔安慰他罢了。
刑海棠在时断川怀里磨磨唧唧到了最后,才舍得离开。
他一进入包间,易定的眼神就跟踪住他。
刑海棠皮笑肉不笑,刚刚在家的那种撒娇样,完全被抛之脑后,“易先生,没想到您这位大名人那么悠闲的吗?竟然请我这个小设计师吃饭。”
易定摆住手,“主要还是想多和刑设计探讨探讨作品的内涵。”
刑海棠翘着腿入座,“那可能就要让您失望了啊,我哪能有易先生一半有内涵啊。”
“哎呀,你看你,怪不得我觉得时总不太爱管理你呢,刑设计说话貌似总有一些咄咄逼人啊。”易定笑道。
“虽然我不是什么管理者,但我认为要是一个公司所有的员工都要靠管,那岂不是太不堪入目了?难道易先生演戏到如今都靠得是别人管理吗?”刑海棠思考的模样。
“刑设计你说得也对,看我等了你几个星期的份上,咱们就开门见山吧。刑设计,我认为你也知道以你的能力在哪里发展会更有利,为什么要拘泥于七医呢?”
刑海棠抬手随意捋了两下头发,“易先生不会当上七医的代言人就为了挖墙脚吧?这样对您有什么好处呢?”
易定装作十分轻松地笑着,“没有没有,我只是比较好奇罢了,毕竟刑设计也是一位聪明人嘛。”
“因为时总。这个答案易先生您满意了吗?”
易定感觉心脏一下漏了一拍,虽说他早已知道,但还是被刑海棠这炽热又直白的情感刺痛到。
刑海棠又继续道:“我也很好奇一件事情,不知道易先生的哥哥是怎么能逃脱过法律的天网恢恢?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
“……”
“既然易先生您的好奇心那么强烈,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我刑海棠和时断川是爱人关系,一辈子都割舍不掉的关系。你要是录音了,想把这段话公开,我也无所谓,就是希望您不要太自私、太下贱因为剪辑了而发出去没人信。”
易定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吊着最后一口气与他对视着,“刑设计您真是冤枉我了啊,我请您吃饭主要还是想多与你轻松地说说话,哪里会录音呀?”
“我可没有看出来您想和我轻松说说话。”
“是刑设计你太疏离我了呀。”易定举起茶杯小喝了一口,又问道:“都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刑设计觉得我藏得住了吗?”
“易先生是那么有名的演员,想演出什么样的情感不行?”
“……”易定又是沉默一阵,不知是反驳不了,还是内心的伤痛让他不会思考。
“刑设计和时总真的是爱人关系吗?”
刑海棠斩钉截铁,“是。”
“那时总爱你吗?”
刑海棠愣住,又立马开口:“我不管他爱不爱我,反正我们俩就是要死缠烂打黏在一起,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
易定有些讽刺地苦笑了一下,“那想必刑设计应该很爱时总吧,那你难道就不想让他过得好吗?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他幸福快乐吗?可是为什么我愈发觉得您在时总身边,时总反而过得愈痛苦呢,听说前一阵就因为你,他才被捅了一刀啊,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
刑海棠一阵失语,头越陷越深,“你到底要说什么?!”
“哎呀,没有没有,我只是发表一下我对爱的理解罢了,放手,也是爱的一个方式与境界啊。”
刑海棠直勾勾望向他,目光和时断川如出一辙,“那易先生对我是什么感情呢?”
易定愣了一下,又笑道:“我挺喜欢刑设计的啊。”
“是吗?可是我不太喜欢和易先生接触,所以您能对我放手吗?”说着刑海棠就起身要走。
易定慌忙也起了身,弄得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很大,在包间里回响,“刑海棠!时断川他那么虚伪的一个人,你怎么会喜欢上他?你不应该拘泥于过去,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
“易定,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我承认你走到现在这一步,你也很努力,但是这天下努力的人那么多,我刑海棠就要全部喜欢吗?他能成为现在的时总,都是他一步一步杀出来的,无论是虚伪还是圆滑,你都没有资格评价他!时断川,在我这里独一无二,无可替代,就算他不爱我,就算我给他当狗,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明白了吗?”刑海棠没回头,就那么开口道。
“那你又觉得你真的了解他的想法吗?!”易定最后喊道。
刑海棠脚步一顿,没回头又立马继续前进,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刑海棠到车里点燃了一根烟,烟雾像墨水一般逐渐浸透他的心。
他曾固执地认为,他早已把时断川看透读懂。就像是一道又一道的数学计算题,他一笔一划地抄写在本子上,又一字一句地去观察,去求解,翻来覆去,去寻找他与其他的共性,又去品味他的独一无二。
十一年,待到纸张泛黄,待到油墨耗尽,他也骄傲地、理所应当地认为他早已把时断川从里到外弄了个明明白白。
可是呢,并没有。
而刘航的出现,在刑海棠眼里就像是一个程序员,想快速心急地来了解时断川,就去写了一个编程,要飞快便捷达到目的,可是里面的代码错了一个又一个。而且时断川也从来不是在公式里可以随意带入就能求出正解的东西。
那他又真切地能看清时断川吗?那一沓心理报告单,那一盒又一盒的药,那份大学学历,还有他那不断靠近又不断远离的爱与恨。
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客观思考过时断川的真正模样,思考过时断川对他的感情。
是不想,还是不敢?
时断川恨他,那理所应当。
时断川爱他,那他惶恐不已。
他才明白,仿佛自己的内心深处从来不渴望时断川爱他,甚至有一些排斥。
因为,他很恨很恨时断川。如果他爱他,那这十一年的恨到底又算是什么,他难道恨的是时断川对他那从未说出口的爱吗?
他只是渴望,他们两个人就那么一直一直慢慢走下去,纠缠到死,无论爱恨。
刑海棠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泪水模糊,看到的又只是一圈圈攒动的彩色圆斑。
如果他们俩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就好了,不用出国分别,不用职场厮杀,只用乖乖给这个世界点缀一点色彩就好了。
“叮咚——”手机铃声一响。
刑海棠拿起来瞟了一眼。
老公:“我刚刚看到了一个菠萝排骨的教程,等我下班回去做给你吃。”
刑海棠深吸一口气,用力甩了甩脑袋,调整好情绪,发去语音:
“好的,老公~事情已经解决完啦,我现在就回公司。”
下班后,一起回家。
“怎么样啊?”时断川问道。
“差不多解决了吧,反正他对我们造不成危害。”
“好,”说着时断川又掏出一个文件,递给了刑海棠。
刑海棠接过,打开。
“走私的这件事我已经派人查得差不多了,你把这份资料交给你哥哥处理就好。”
“好,辛苦了。”
“还和我客气上了啊。”时断川笑道。
刑海棠沉默了一阵。
“又怎么了?”
“……断川,我不论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我一直爱你,虽然……”
虽然或许里面夹杂着恨。但刑海棠还是未说出口。
时断川挑了挑眉,“你这孩子怎么老是神神叨叨的,我也爱你,可以了吗?易定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
“就你还想瞒我呀?屁大点儿心事都放在这小脸蛋上了。”
“去买菜吧。”刑海棠没再开口问,问他为什么十一年前抛下自己,问他为什么没在美国上大学,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呆在他身边。
不重要了,过去的爱与恨。
不重要了,这些因因果果。
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即使是幻影。
第二天,刑海棠拿着文件去了警局。
刑海桐翻着文件,眉头是越皱越紧,半天才开口道:“时断川派人调查的?”
“嗯。”
“替我感谢他。”说着刑海桐就大步流星要出门,“这件事挺大的,你们不要再干涉了。”
兄弟俩见面根本来不及说上几句话。
刑海棠回去之后,就和时断川交代了这件事。
突然,刑海桐又打来了电话。
“喂,哥。”
“海棠啊,你现在是不是和时断川住在一起啊?”
手机被刑海棠声音外放着,他瞟了一眼时断川,才开口:“是啊,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嗡嗡的交流声,刑海桐继续道:“你们俩最近注意安全啊,这件事背后主使是易氏集团,不好惹,要调查逮捕很长一段时间的,你们俩注意,这件事千万别再干涉了。特别是时断川啊,你可要和他好好说说,毕竟是他手下的人调查出来的资料,我怕这些人会报复。”
刑海棠和时断川认真严肃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刑海棠又开口问道:“哥,你现在在哪啊?你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我在缉私局呢,没问题,死不了。我还忙着呢,先挂了。”
电话嘟的一声被匆忙挂断。
“要不我们俩最近都睡在公司?”刑海棠认真说道。
“你怎么那么紧张啊?”时断川转了转手里的笔,“这下易家要出事了,你小迷弟的影帝梦估计也要迎来第一个动荡了。”
刑海棠也感叹道:“从政的家庭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小孩啊。”又坏笑着,“以后我们俩的小孩肯定不会这样。”
时断川翻了一个白眼,“你生?”
“我生~”刑海棠笑着,又猛地想到,“那会对七医有影响吗?”
“这件事啊,就像是巨石落入潭水之中,波纹一阵又一阵荡漾开,随着时间和空间,越来越浅,越来越美。观看者大多数还都是理智的,易决的问题不会带到易定的身上,反而观看者也许更会同情他呢,毕竟师出同门,弟弟那么正义,出演缉毒警察,而哥哥却……”时断川摇了摇头,“这件事也太戏剧性,我们做好自己就好。”
刑海棠晃了晃脑袋,“嗯!不想啦!赶紧走买菜吧!我想吃你做的饭。”他捏了捏时断川的耳垂,软软的。
时断川侧过去,顺着他的动作,“好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