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尸鬼的两个世界 第19章 镜中人

“欢迎回来，先生。”

新来的公寓门卫是一名热情大叔，会在早晚依次与进出的住客问好，偶尔聊上两句家常，但对于这位看上去属于精英阶层的“有马先生”有些发怵。

轻轻推了推眼镜，面色略显苍白的高大白发男人颔首示意，提着银亮的手提箱缓缓上楼。

“嘛，现在的白领工作真辛苦呢……”伸手将帽檐上的灰尘拍落，门卫大叔决定坐下继续发呆。

话说那种颜色的头发，是染的吧？

笃笃，沉闷的脚步声将大叔从幻想时间抽离，抬眼一看，原来是刚刚回来的有马先生换了身衣服再次出门了。

“出门注意安全哦，先生！”大叔看着远去的高挺身影赶忙说道。

穿着休闲装的有马先生两手空空，是要出门做什么呢？大叔又开始发呆。

有马贵将很少在下班后便装出行，因为这样有钓鱼嫌疑，而大部分鱼儿在目睹他“手无寸铁”的现状后基本难逃咬钩**，只能徒劳为其本就丰富的履历再添一笔。

但今日是例外。

他在路上看见了一家新开的汉堡店，首日七折优惠。

咳咳，重点是早上的占卜说傍晚喝一杯冰可乐能抵消霉运。正好明天调休，可以一试。

心里默默安排好日程后，有马贵将坚定的向小巷对面的街道走去。

昏黄的天空在白发男人踏入巷口后瞬间阴暗下来，积压的灰褐云层以不可阻挡的姿态朝落日缓缓推进堆叠，另一端，银月像一盘被擦得透亮的圆形玻璃盏，努力发光，却收效甚微。

夜晚的东京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窸窸窣窣的爬行声隐藏在霓虹广告牌的音乐下，而有马贵将听力很好。

男人行走在昏暗的小巷中，突然停住脚步。他微微抬头，让泛着蓝色的光芒照进瞳孔深处，为面庞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那柔顺的白发好似这世界褪色的缺口。

一秒，两秒，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但有力，把附近阴暗爬行的动物群体都给吓了个激灵，疯狂逃窜。

有马贵将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像在等待什么出现。

粗重的喘气声愈发清晰，跳跃，奔跑，掺杂着细微物件散落在地的碰撞，叮叮当当，扰人得很。

几个瞬息间，一道踉跄的身影从头顶跃过，可惜距离不够，轻微滞空后重重摔落在小巷里，在惯性作用下滚到了有马贵将鞋尖前不足五寸处。

月亮似乎受了惊吓，悄悄探出大半身子，将从天而降的黑影照了个囫囵。

是一个少年。

几近浑身浴血，半睁着灰黑色的眸子在泥水里蠕动抽搐，左边臂膀呈现出诡异的弯曲角度，努力半晌也爬不起来。

很显然，骨头摔了个三七开。

“……”

有马贵将有点想叹气，但觉得气氛不对，于是只微微张开嘴。

这种时候，应该要拨打急救电话吧？

“好麻烦。”

果然迷信害人。

有马贵将静默伫立在此，好像踩在月光的尾巴上。

……

“金木同学你还记得我吗？我可是你最最最要好的朋友啊！”

北理乌努力瞪大自己比门缝宽不了多少的眼睛，企图让身前人看清里面的真诚。

“别闹了，北理乌。”名叫金木研的少年皱了皱眉，面对眼前这有些莫名自来熟的家伙不信任感占据上风。

一天前他在医院醒来，根据医生的说法，他因头部受打击而造成了部分记忆缺失，所以对很多人和事都有些模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变成傻子了，换句话说，如果人的记忆是一张刻印着电影的碟片，那他缺失的过去就像碟片中被裁剪去的几帧画面，回想起来会有跳跃的钝感，但大体剧情走向不会被扭曲遗忘。

他只是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

那最后的记忆中，是铺天盖地的雨与一道冰冷的光。光里倒映着的画面，是他自己。

还有那熟悉面孔上红得骇人的眼睛……

咔吱，病房门被关上。

蹲守在走廊中的警员纷纷看向走出病房的少年，眼神迫切。

“北理同学，有什么线索吗？”

同样穿着校服的工藤新一走近，眼神在北理乌的脸上来回视察。

“很遗憾。”北理乌摊手耸肩，“他对我和同学的记忆都很正常，行为举止无异。看来缺失的仅仅只有那天晚上到今天醒来的那部分……”

听了这些，工藤新一下意识用手指捏住下巴，喃喃道：“对身份或环境的正常整合功能没有遭到破坏，暂时可以排除解离性失忆。从只失去了案件相关记忆来看，有可能是当时发生了什么突破其心理防卫阈值的事，加上脑部受创所造成的情节性失忆，也就是心因性失忆吗……”

身后的佐藤美和子也开口说道：“这种症状的患者有很大可能在一段时间后能恢复记忆。”

工藤新一点头，“是的，所以想要得到凶手的信息，目前需要帮助金木同学紧快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情。高木警官！”

“是！”被突然点名的高木涉下意识立正，大声应呵。这一幕让在场所有警员都默默捂脸。

丢人玩意。

此时工藤新一满脸严肃，没有说笑的心情，“你查过昨晚我发现金木同学的那条街道附近的相关监控吗？”

“额，这个。”高木一紧张就想摸后脑勺，“只有一家书店的门户摄像头能拍摄到街道入口，但昨晚那家书店发生了起火事件，电力跳闸，所以摄像头没启动。”

“起火？”工藤新一愣住。

“是很小规模的失火，好像是一位店员在仓库抽烟不小心点燃了准备退回的书箱。好在抢救及时，店内除了线路烧坏以外没造成更大损失。”

高木解释完又递过来一册记录，上面是当晚书店店长和店员的相关描述信息。

工藤新一认真的从头看到尾，在某一处记录上停顿了片刻，眼神微动。

“高木警官，恐怕我们需要去那家书店看看了。”

……

叮咚。

金木研睁开眼。

阳光从窗外照进，铺撒到苍白干净的被面，不刺眼，也毫无温度。

这是……在哪？

环视一周，金木研看向连接着自己手背的吊瓶。到处是消毒水的味道，很显然，这里是医院。

他，为什么会躺在医院？

医院。

“呃——”记忆如尖锥刺入脑海，瞬间头痛发作，青筋顺着额角向外蔓延，金木研不得已双手抱头屈坐在病床上。身体的抖动传递到病床下，发出咔啦咔啦的碰撞声。

“病人，病人你怎么？”一位护士推开门进入，发现了少年的异样，连忙拉响呼叫铃。

鲜血兜头淋下，黏腻湿滑的触感如附骨之疽令其遍体生寒。金木研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想要把自己从血肉的碎块堆里拔出去，却使不上劲，好似有千百只手抓住了脚踝，难以脱离。

要他沉沦。

“他怎么了？”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世界之外传来。

金木研用力向上伸直手臂，眼中迷乱的视角左右颠倒，旋转，不变的是血红底色。

救救，我。

“救……”

咔哒，咔哒。

硬质的鞋底叩响地面，发出穿透的回响。

苍白色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浅浅金光，并不炽烈，此刻却映入少年的眼帘。比直视太阳还更要刺目。

随后是陌生的温度从指尖流淌向心脏。

明明感受不到暖，身体的寒意却被驱散了个干净，这股强大的力量连同他沉溺于沼泽之下的部分都一起被托举起。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要拉他上岸。

于是世界的底色开始变得透明。血海倒流，黑暗破去。

光明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你还好吗？”

这是金木研重回人间后听见的第一句话。也是，来自“神明”的祷言。

他睁开眼，看见了救命稻草的脸。

立于ccg的人间之神。

也是……所有黑暗中**生物的致命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