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邻居家小狗跑过来,隔着栅栏嘤咛着撒娇。及川把重心放在好的那只脚上,蹲下来跟它玩了一会儿。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及川看了小汐和二宫一眼,又扭回头。
见他浑身散发着快来跟我搭话的气场,小汐在他身边蹲下。
“它叫什么来着?”
“雪球。”
“宫城没下过那么大的雪,能搓出雪球。”
“我以后要去能堆起一人高雪人的地方旅行。”
“旅行就够了,千万别在那生活,太冷了。”
不想让客人久等,小汐拽他站起来。
他们在客厅补习,及川识趣地回了房间。
做完作业,他着手制定各个正选部员加强训练的方向和计划,不知不觉屋内已需要亮灯。
灯开不久,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灭了。
及川来到客厅,小汐正往窗外望。
“外面都亮着,可能是保险丝烧坏了。我去看看。”
“看什么?”
“电箱。”
她从工具箱找出手电筒、螺丝刀和备用保险丝。
“我看过爸爸换保险丝。”
“等……”
虽然她向来谨慎。没把握的事不会乱包揽。及川犹豫要不要跟过去,却见沙发上二宫业还未走。
及川看不清他的面目,他的轮廓散发着淡而柔和的光辉,让人莫名觉得这个时刻说什么都无须顾虑。
“你是不是有意疏远我?”
“没有。”
对突然的发问毫不迟疑,反而让及川觉得异样。
“我感觉,你对我跟对别人不太一样。”
“普通罢了,不想跟你深交。”
“你跟小汐那么要好,跟我就不能做朋友?”
“为什么跟她比。”
“这话哪有——”
那个意思,好像有的样子。
“换个问法,你为什么不想跟人深交?”
“各人存在方式不同,你没必要也没可能知道。”
“没有任何另外的原因?”
“没有。”
并不觉得这是解答。
“那么多人,为什么是小汐?”
“整条街上的猫狗,”他慢慢收着茶几上散落的文具。“为什么只陪雪球?”
“……”
忽然大亮,电力恢复了,及川稍微吃了一惊。
小汐的技能点是不是加在了奇怪的地方?
二宫业跟回来的小汐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及川待在原地,二宫业刚才那话,拿人际关系跟人和狗类比,深想有点……又或许他在转移视线,自己被糊弄了。
伤很快养好了,及川为六月的排球联赛做准备。
那之后青城每次比赛小汐都去看了。
赢下乌野、晋级地区总决赛的晚上,附近公园有烟火大会。及川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小汐刚做好饭。
“明天就对战白鸟泽了吧。”
她把单独一份餐盘放到他面前,完全按照运动员的饮食标准,最近都是如此。
及川对着餐盘低下头做祈祷状。
“你在求神保佑明天的胜利吗?”
“胜利是祈求不来的。”
他摇头。
“我是忏悔在刚才烟花大会小摊上吃垃圾食品。”
“……”
青城输了。
走出场馆时整体气氛低迷。
小汐走在及川身后。
“非常帅气——”
及川止步回身。
“白鸟泽的王牌牛岛。”
“……”
及川静了静。
“抱歉,辜负了你精心做的饭菜。”
“可是你跟队友配合无间的时候更帅。”
她声音平铺直叙。及川听得感动不已,伸手就要去抱。
“好热,你还满身汗……”
“小汐头一次这么热情主动!太浪费了,明明过去三年一直输白鸟——”
“混蛋及川你还有脸说!”
走在前面的队友中,岩泉回身一个背包,精准地砸到及川的俊脸上。
得救了的小汐向岩泉颔首致意:“谢谢。”
岩泉摆摆手:“举手之劳。”
国见等人在忍笑。
及川:“……”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九月的春高预选赛,小汐没看几场。
因为二宫业院子种的蔬菜正当季,她要去帮他收。
惜败乌野那天傍晚及川回来,小汐锅里煮着二宫业的蔬菜。
遗憾归遗憾,终究结束了。上次对乌野也是险胜,双方都极力精进各自的武器、排兵布阵,拼尽全力不让球落地,只差在那一口气。
牛岛不止一次说,他该去白鸟泽,跟素质更高的球员一起,坏土壤培育不出好果实。某种意义上,的确。
但他之所以成长为今天的他,依靠的是带领青城的伙伴,一路输输赢赢,胜利和遗憾都是宝贵的体验……不过果然,好想去一次全国大会。
一手用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一手捧着脸,及川把毛巾蒙在半干的头上,拉开柜门翻找。
小汐把做完的测试卷给二宫业。从桌前站起来抻懒腰,随口问他:“怎么了?”
他不怎么敢张嘴,有些含糊地说:“口腔溃疡,因为天热上火。”
“不是因为高中最后有机会进军全国的比赛输给乌野?”
“……”感觉心脏也开始难受了。
及川找到药箱。
“小镜子借我用一下。”
“没有。”
“你还是不是女的?”
“我生物课漏学了不成,原来小镜子是女性性征?”
“我错了,我没逻辑。”及川端正态度。“你能帮我抹药吗?”
“你自己抹呗。”
“我舌头都够不到,手就更不知道了。”
“一点小病都要上药,究竟是多爱惜自己?”
“世界第一爱。”
以往也有溃疡,这次的位置格外寸,半边脸都在疼,一想到自己上药得多长时间他就绝望。
“到底帮不帮忙?”
“我手坏了。”
“不早好了?”
“复发了。”
她往自己房间走,随手甩上了门。
及川被她一噎,差点牵动了痛处,半天不敢有表情。
那边二宫业扣上笔盖,看向及川:“要帮忙么。”
“……”
及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麻烦你了。”
他带着药箱坐过去,二宫业用药棉擦了手,右手食指尖揩了块药膏,站起来凑近。
及川把毛巾挂到身后椅背上,前倾抬头。
冰凉的发掉进他领口,他忍着细痒,看过二宫业,又挪开。
天花板正上方的灯实在晃眼,他目光不自觉地向下,落在身上之人的锁骨间,那坠子仿佛白宣纸上一滴悬而未决的蓝墨水。
给人感觉,即使他把彩虹穿在身上,沾染的颜色也仅此一点。
火热的疼痛忽然被冰凉覆盖,席卷而来的是不一样的疼,唾液不受控的分泌。
他下意识合上嘴,牙齿碰到了什么,舌尖尝到药膏苦苦的怪味,不由得吞咽了一下。
接着他才反应过来,松口,后仰,偏头。
“抱歉……”
重新看过去,二宫业正抽出纸巾,擦拭指尖垂着的一丝涎液和指缝的药膏。然后扔掉纸,拿过卷子。
“这类题型是第二次错了。”
“哦……”
“这题大概是因为审题不仔细。”
“嗯。”
二宫收拾书本文具,提起书包。
“不留下吃晚饭吗?欠你好些补课费呢。”
“倒是给钱啊。”
“要多少?”
他摇头,换好了鞋。
“小汐不懂的地方你教她。再见。”
“再见。”
及川软下腰杆,靠在椅子上,忘记湿毛巾挂在那,后背洇湿一片,他伏到桌面上,囫囵了一把潮哄哄的头发,忽感烦躁不堪。
只是普通罢了……
品尝着口中的苦味,及川拿起二宫业方才握的笔,把错题的解题步骤写在卷子边。
正写着,小汐出来了。
“你脸有点红。”小汐过来,用手背探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这么关心我吗?”
及川去握她的手,她火速后退保持社交距离。
“看来你没事。”
看着小汐的反应,及川感到有趣的同时,想起那个问题:为什么只跟雪球玩?
恰好离得近,有时间。它又那么可爱。
再有就是,它向自己撒娇了。
撒娇算是渴望抚慰的求助吧。难不成只要向他求助……
可换作其他邻居经过,它也会去撒娇耍赖;换作其他猫狗,他也会去跟它玩。
但说到底,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撒娇的和路过的是雪球和及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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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排球少年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