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眼眸缓缓合上,又有泪出来,落在手上,流到师父脸上。
“阿岫……”观尘微微睁开眼。
阿岫一惊,瞪大了眼,手立即收回,怔怔看着他。
他脸色仍旧不好,只有被她亲过的嘴是嫣红的。他弯起唇,笑了笑:“阿岫,又哭了?眼泪都掉在师父脸上了。”
阿岫几乎是从床上跳下去的,连连退了好几步,指着他大喊:“不许这样叫我!我不叫阿岫!我没有这个名字!”
他稍稍撑起身,愣了愣,茫然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什么,又朝她看来:“阿岫,听师父解释清楚,好不好?”
“谁是师父!我没有师父!我不许你这样自称!”阿岫浑身炸了毛,原地慌乱转了几圈,大步上前,掐住他的脖子,“我从来没什么师父!没有!你是我的囚奴,我的奴隶!”
观尘眼睫颤颤,哑声道:“好,我知道了,我是你的囚奴。”
这样和配合忽然让阿岫浑身难受极了,她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浑身似乎沾满了苍耳,怎么也甩不开,怎么也除不尽。
她捂着头在房间大步走来走去,腰间的金链,踝上的足环,不停碰触,发出阵阵响声,她受不了了,朝床上的人大吼一声:“从我的床上滚下来!”
观尘什么也没说,扶着床缓缓下地,光着脚在地毯上走了几步。
阿岫看着他,后退几步,缩到角落蹲下,紧紧环抱住自己,只有那双充满黑气的眼还在盯着他看。
“你在害怕什么?他已经不是你师父了。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不!”
“想想他是怎么骗你的,怎么伤害你的,你还要对他手下留情吗?别害怕,你现在已经是全天下的主人了,别说他受伤了,就算是没受伤,你要杀他,也不过是易如反掌。”
“不,我不杀他。”
阿岫缓缓起身,眼中的黑气褪去,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人,冷声问:“谢浮岚,为何骗我?”
“我……”他看着她,眼神没有闪躲,“抱歉,我早已身负重伤,时日不多,无法陪你一同进入幻境。”
“时日不多?”阿岫牙关紧咬,眼眶已经泛红,“那你还活到了现在?这不是一天两天,这是一年多快两年,你一天都没有来看过我,一天都没有!”
观尘眼中也有些湿意,可眼神仍旧坦荡:“我……其实我……在你进入幻境的那一日,便身死道消了……”
“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什么!”阿岫狠狠拽住他的衣领,将他的头往下拉,紧紧盯着他,“你这个骗子!你骗我一次又一次!你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是想告诉我,你问心无愧吗!”
“我并无此意……”
“闭嘴!”阿岫一把将人拽倒在地,抓着他领子,拉着他在地上拖行,一下将他扔进冰凉刺骨的寒潭里,随即伸手死死按在他头顶,瞬间将他体内那颗已破损的内丹震得粉碎。
“噗——”他一口鲜血吐出,全喷洒在阿岫湿透的裙摆上,顺着裙摆滴滴答答往下,将漆黑的潭水染得血红。
阿岫抓住他的银发,强迫他抬眸,比潭水还冰冷的眼眸审视他:“说!为何骗我!”
他一身修为尽废,已无任何反抗之力,浑身被潭水冰得发紫,嘴角挂着的血丝却仍旧红得发亮,他身体忍不住哆嗦,可眼眸还是那双温润的眼眸:“进幻境是骗你,身死道消并非说谎,此生只爱过你一人也绝非是谎言。”
“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要用这种话来欺骗我?为什么!”阿岫双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嘶吼,整个五脏六腑似乎都要吼出来,“你爱我,就是骗我一个人进幻境?就是将我一个人扔在那样可怕的地方?”
他颤颤巍巍抬起手,想给她擦眼泪。
阿岫大喊一声:“不许碰我!”
他手悬在半空中,眼中的泪已有些藏不住,哽咽问:“你想要我如何回答?”
“我要听真话!我要听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只是因为我无法被杀死,你才陪我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你所做的一切事,所说的一切话,都是为了将我关进那里!”
“你想要我回答‘是’还是‘不是’?”
“你在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我要听真话!真话!”
“不是。我没有和你演戏,我所做的一切事,所说的一切话,或许有不得已而为之,却从未想过要害你……”
“骗子!”她高声打断,却乍然看见他指尖上褶皱老化的皮肤。她有些慌了,“师父?”
内丹一旦损坏,修道者便会丧失所有修为,回到该有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