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 第14章 第二章

一连几天，姽婳都赖在我的店里。

“十三月，你说说，怎么能让人死而复生呢？”她趴在桌子上，脸上一片愁容，“十三月，你在听吗？”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不把手里的杯子砸她头上。

几天下来，她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话。我自认为我是个脾气还算可以的人，却也被她折腾的够呛。

说起来姽婳与我这铺子倒是有缘。

一般心有执念，求而不得，成了魔怔才有几分可能进来我这铺子。

可姽婳似乎从来都是想来就来。

她来后都是自己坐在一旁，有时候找我说两句话，有时就在那里独自坐上一天。

久而久之，我与她便熟稔了。

我认识她多长时间她肯定已经记不清了，她对时间这种东西向来没什么明确的概念，只知道天亮天黑如此便是一天。可她时常一睡就是几十天甚至几年，几十年。

我时常听见她对我抱怨：“我记得我睡前我还是挂在一个女子闺房内，那女子性情温婉我还挺喜，可一觉起来就换成了个老朽。”

这便是她不愿与凡人有所交集的原因了。

凡人的命数对于这些精怪而言，太过短暂了。

对于姽婳而言，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对一个人类而言，却是漫长的一生。

这个道理，我清楚，姽婳也清楚。

那些对于人类而言的漫长岁月，不过是我们的弹指之间。

我当做没听见，专心致志擦我手里的杯子。

姽婳很有毅力的趴在桌子上一声一声的叫我的名字，“十三月，十三月，十三月，你在听吗？”

一声长一声短，叫的人心烦意乱。

我无奈的把杯子用力在她面前放下，杯子和桌子相撞发出了砰的一声，我冷着脸道，“死了就死了，活不过来了。”

姽婳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气鼓鼓的瞪我，却又不敢骂我。自认为气势汹汹的瞪了半天，开口又是那种柔柔的像是撒娇的调子，“你干嘛这么凶，我是来找你许愿的！”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拿眼神瞄我，声音越来越小，已经变成了委委屈屈的嘀咕，“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我拿着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我没有把你从我的铺子里扔出去，就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温柔了。”

要不是这个画妖长的实在是好看，早在第一天她懵懵懂懂踏进这间铺子，对着我的询问一脸茫然天真的回答‘我没有什么要实现的愿望啊’‘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的时候，我就把她打包丢出去了。

姽婳长吁短叹，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不等咽下就喷了出来。

我闪身躲到一旁，没让她喷出来的茶水溅到我身上，手里的茶也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姽婳一脸小脸皱成一团，喷出了茶水还在死命的‘呸呸呸’，眼里泪花闪闪，她愤愤道，“你喝的这是什么茶！太苦了吧！”

我低头喝了一口，在姽婳看过来的怀疑目光中面容依旧平静，“你这里越是烦躁，这茶就越苦。你要是心情好，这个茶就好喝。”

姽婳不信任的看着我，眉头皱着，“真的？那你手里那杯是什么味道？”

“微苦。”

姽婳一下来了兴致，她拍了下桌子，撑着胳膊站起来，“你心情烦躁？”

一双眼睛像是发着光的黑曜石。

“嗯。”我平静的应了一声，又喝了一口手里带了几分苦涩的茶，“因为你这两天太烦人了。”

她又气鼓鼓的瞪我，过来拿走了我手里的那杯茶，“是不是你嫌我烦想赶我走给了我一杯特别苦的……”说着就低头喝了一口。

几乎是刚一入嘴，就让她吐了出来。

心情越是烦躁的人，喝这个茶就觉得越苦。

姽婳已经被苦到原地跺脚，跑着在我这间不大的铺子里找清水喝。

就算她嬉笑着和我贫嘴，心里却一直记挂着君无双。

我开了这个铺子，替人鬼妖怪还愿，这里面，多数人都是逆天而为不得善终。真真正正的还了愿得，寥寥无几。

说实话，我并不想替姽婳实现这个愿望。

让死人复生，这就是逆天改命，需要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画妖。”我并不希望看见姽婳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我认真道，“让人死而复生并不是像你涨得那样简单，这是天命。你若是想改天命，让她多活一年，就要用你的十年、百年、甚至千年来换。”

我对上她的目光，想从中找到一丝放弃的痕迹，打消的念头，“这并不划算。”

姽婳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不知所措的茫然和固执，“我只是想让他开心。”

她语气坚定，“我想为他做点什么。”

“好。”我闭上眼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再睁眼，对上姽婳忐忑的眼神，我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清淡漠，“你的愿望，我来帮你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