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相对而立。
须列趾高气扬,伏听却似没看见一般不放在心上,似笑非笑又恭顺的态度,让须列有气却发不出来,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没出着,憋在心口,更加难受了。
风羽和乌怀更像是旁观看戏。
二人僵持了一番。
“王上如今有司巫与祭司足矣,还需要大祝吗?”须列似是有些怨气。
“大祝,王上正为出兵之事烦忧,请大祝与祭司大人共同解忧。”伏听弯腰,做足了姿态。
这下须列很是满意。
“那便走吧。”须列答道,甩手离开。
伏听又对乌怀与风羽点头示意,接着才慢慢离去。
“她何须如此?”乌怀看着她谨小慎微的背影,不解地问道。
伏听当年一战成名以后,虽然再无功绩,但她毕竟还是司巫,是巫祝们的首领人物。乌怀与风羽在她面前,也应该恭恭敬敬称一声“大人”。
神职人员,可以说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可伏听从不端架子,对众人都是谦卑有礼,这让乌怀一众将士都很是尊重她,却也不懂她。
“她很聪明。”风羽淡淡说道。
他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伏听一贯如此,纵使是有些人好赖不分,要欺负她,最终也是没落得好下场的。
他觉得,她并不简单。
——
姜风眠受召来到议政殿。
说是议政殿,只是一处凉亭,视野开阔,无论商讨什么,都会很快淹没在旷野之中,传不出一点儿动静。
“祭司。”
仓王已经在此等候了。
“王上。”姜风眠迎了上去。
在来这里的路上,她已经向传令的宫人细细打听过王上此次召见的缘由。
还是为了出兵之事。
这次是为了谁人领兵。
凛王推举弟弟二王子平王,朝中重臣却推举风羽将军。
仓王拿不定主意,决意问天。于是便召来巫祝。
“祭司大人请坐。”仓王将姜风眠引至中间的位置。
这是在场最长的桌子。其上雕刻着各种纹饰,意义不明的点与线的连接,组合在一起看,像是一张大幅的星象图。
“这是前司风神所遗留之物。伏听神缘较浅,无法领会其中真意。故而,往后,要靠祭司了。”仓王见她看得出神,仿佛看到了希望似的。
姜风眠能看出其上记载的是星象之事,但解释与记录都是用图案画的,须得多日细细研读,才能理解其中之意。
“是。”不管怎么样,姜风眠还是先应下了。做不做得成这件事可以另说,但应下可以省不少事。
这就像是职场老板画饼,明明没有点破,话里话外却在暗示你,做了这件事如何如何,好处大大的。
仓王画饼,她可以不吃,而且她也可以反过来给他也画个大饼。
礼尚往来嘛。
见姜风眠应下,仓王果然十分欣慰。
“王上,大祝到了。”正在寒暄之间,伏听与须列也赶来了。
几人就坐,姜风眠赫然位于正中间的位置,须列虽不置一词,但眼神中隐隐有些不甘心。
“祭司既然占卜得到出征的神谕,孤王自然是听从上天的指令,只是征战之事非同小可,那领兵之人该定何人呢?”仓王缓缓道出。
“王上的意思是?”姜风眠虽然了解他这番意思,但仍是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她本来也不太理解,仓王为一国之君,国中谁人有领兵出征之才,他应该最为清楚,但他却非要倚仗神职人员的占卜。
这样一来,他相当于拱手将王权的一部分决定权转接给神权所持有者。
如此这般,养出须列这类狼子野心之人也不足为奇了。
姜风眠暗暗在心里盘算一番,眉头也随之紧缩起来。
“为求战事顺利,孤王还是想请祭司和大祝再次问卜,找到那最适合领兵之人。”仓王耐心解释道。
他本就已经年迈,许是十分关心政事与民生,常常到民间探访,关注农事,皮肤黝黑,脸上也布满久经风霜的沟壑。此刻他诚恳说出这番话,倒是引得姜风眠一阵同情。
【他,也是为了国家。毕竟,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国家也承担不起长时间的战争消耗。故而领兵之人的确重要。好的将领能迅速结束战斗,拿下胜利。】
姜风眠在心中暗暗为他找了借口,面色缓和了些。
“是。”须列率先应下,接着便不吭声在桌上摆弄些什么,姜风眠看着架势,像是在占卜。
只是她看不明白他占卜的路数。
“祭司大人,您也可以开始了。”伏听示意道。
姜风眠知道,这是催自己占卜了。
她简单以“赤木”二字起卦,简单分析了朝中可信之人。
风羽姓为风,五行属木,赤木国也是属木,两者属性相同。
而平王为仓王之子,五行属金,金克木。
那么,以平王率领一众铁骑,定能伐去赤木这根红木!
“征战赤木国,应由风羽将军领兵。”须列开口断言。
“祭司以为如何?”仓王看向姜风眠,似乎对须列的答案不太满意。
“平王才是上佳人选。”姜风眠拱手答道。
话音落地。
仓王不置可否。
四周寂静下来,姜风眠悄悄环顾四周,却瞥见须列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一旁的伏听似乎也没由来皱了皱眉。
这不由得让她心生恐惧。
须列为何发笑?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姜风眠下意识看向仓王,果然,他的脸色似乎有些阴沉。
为什么?姜风眠一时间慌乱起来。
“二位结果不同,看来此事还需商榷,孤王还需再考虑考虑。”仓王沉声道,接着便由伏听搀扶离开了。
此处只剩姜风眠与须列二人。
“你方才,笑什么?”姜风眠忍不住发问。
须列站起身,欲走出凉亭,却又转身向姜风眠靠近,一步一步走去,脸上的笑也随之一点一点浮现。
姜风眠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他的笑,很是狰狞,充满嘲讽,好像下一秒爆发,他就会当场要了她的命。
如此**裸骇人的威慑,姜风眠还是第一次见。
须列已经走到她眼前,两手撑着桌子,俯下身子对上她的视线。
他那阴森的脸与她略带惊恐的脸靠得极尽,好像下一秒就要挨着了。
可姜风眠不敢挪开,不敢退后。
这是她第一次与他对峙。
她有预感,她与他之间的较量,还有很多次。这第一次,她不能输了气势。
“你知道仓王为何让你我分别问卜吗?”须列冷笑道。
姜风眠说不出话,却死死盯着他。
“你以为,这么多年,我为何屹立不倒?因为他需要我!问卜,他只信我。”
“其实我的结果也与你一致,但我故意说了旁人。”
须列伸出手,玩味似的在姜风眠白皙的脸庞上滑动,接着又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不许她动弹分毫。
姜风眠脸小,须列的手掌却很大。他的手,虎口处抵着她的下巴,大拇指和食指像是要嵌进她的脸颊中一般。
姜风眠双手握住他的手腕,试图挣扎开,却被他另一只手轻松制住。
这一刻,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姜风眠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她一瞬间就清楚,单打独斗,她根本不是须列的对手。
现下此处四处无人,他若是想杀了她,简直是易如反掌。
姜风眠的脸被掐得变形,生生的疼痛令她本能地挣扎。
可她越是挣扎,他便越是用力。
他的手劲极大,一点一点的增加力道,让姜风眠如受剐刑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他力气的极限。
她感觉自己的下颚骨要被他捏碎了。
“你……要……你要……做……什么?”姜风眠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我不知道你怎么来的,或许是谁捣乱,不过我要你记住,你的神女头衔是我给的。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须列暂停了手上继续发力,维持那力道,仍旧是让姜风眠动弹不得。
“十日后,祭山,我要你当众宣称风羽通敌。否则,你必死无疑。”须列言尽,手中的力度又增加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