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 第20章 联谊活动

过了元旦，还有几个星期就到了春节，莫忍冬和王小贝这两位打工人早早就计划起春节的安排，两个人都想出去走走。他们一个要拉着詹点雪去云南，另一个要拉着詹点雪去马来西亚，虽然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但都是温暖又晴朗的地方，属于春节假期的热门旅游目的地。

詹点雪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接了附近大学的一个春节联谊活动，说是校学生会专门为今年春节不回家的大学生们组织的，大家一起过春节，顺便交交友，配配对，能凑一对是一对。联谊活动从大年三十晚上一直举办到正月初四，每天晚上五点到九点，一共有五场，也就是连办五天。

本来詹点雪不想接这个活，可是负责来店里预约的那个女孩带着哭腔说这附近的餐饮店都要休假，她全都挨个儿问遍了，可怜他们大学生回不去家，连饭也吃不上了；又说这是她作为学生会预备主席接手的第一项活动，想要转正就得把活动办好；还真心实意地说了很多赞美的话，比如老板长得真漂亮，店里的猫猫们好可爱等等，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眨呀眨。

詹点雪听她语气可怜，又回忆起自己凄凉孤单的大学生活，更加不忍心开口拒绝。于是她们互换了联系方式，给詹点雪几天考虑的时间。

大春节的还要上班，她一个小老板都够不情愿的，更别说她店里的员工了——三个兼职生佳蒂、薇薇和萍萍都要回家，薇薇和萍萍还提前请了两周的假，安心在学校准备期末考试，这几周只有李佳蒂、经理刘刘和詹点雪三人在店里忙活。刘刘姐和瑶瑶姐自然也是要回家的，她们家里还有老公孩子等着一起过年，詹点雪狠不下心来让她们春节加班。

服务人员都好说，少几位不碍事，詹点雪一个人还能应付的过来，但厨师的位置是万万不能没有人在的，大张师傅和小张师傅至少得留下一位，但是留谁呢？詹点雪考虑了好几天，正巧小张说自己没抢到回家的火车票，打算晚点再请假回去，也省得赶着春运上火车站里人挤人。

厨师的问题迎刃而解——于是詹点雪菩萨心肠地答应了。

上班时间，王小贝和莫忍冬没少为他们的小雪春节跟谁走而争执，怎么都争不出个结果，于是两人各退一步，决定他们三人一起出去旅游，前三天去一处，后四天再去一处，但是去哪儿三天去哪儿四天呢，这又是一个问题。

这边他们二人边上班摸鱼边为春节计划着，这边詹点雪突然宣布自己要勤勤恳恳在“打工小猫咖”加班，二人都很泄气，纷纷表示要留下来陪詹点雪，但被詹点雪十分严厉地谢绝了。多个帮手当然是好事，但詹点雪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而放弃这么期待的假期，尤其是王小贝，每一天的攻略和日程安排都已经搜好了，只等一放假就出发。

好在，王小贝顺利约到了同行的人，就是上次她在滑雪场遇到的那个长发飘飘的女生。那女生名叫郭海妍，是一名滑雪教练，听王小贝说，自打她们在滑雪场加了微信以后，一直在网上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莫忍冬的假期是什么安排，詹点雪就不清楚了。因为只要她问，他就会说，“你在关心我啊？”

爱干嘛干嘛！詹点雪才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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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前一天，詹点雪早早起来去采购食材，在这全国人民齐休假的节日里，他们的供菜商自然也是不会来的。去菜市场之前，她顺路去了一趟圣宠医院，给值夜班的李遇拜个年。

詹点雪进了医院，里面静悄悄的，一个在前台值班的小护士听见声音后抬起头，一看是詹点雪，便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詹姐，早啊！来找李院长啊。”

这位护士詹点雪看着面熟，但叫不上名字，于是她笑着点点头，把自己带来的一些自制小点心交给她，请她代为分给医院里的其他员工。

“小雪，你来了。”

詹点雪听见李遇的声音，抬头向医院内看去。不远处，一只小狗摇着尾巴朝她的方向快步走来，后面跟着的是身着白大褂和卡其色休闲裤的男人，他没戴口罩，一双漂亮的眼睛下便是挺拔的鼻子和上扬的唇。

“早呀。”她迎着他走过去，“给你送个早餐。”

詹点雪笑着把手里的保温筒递过去，里面是她煮的牛奶燕麦粥。然后她蹲下身子，两只手捧着香香的小脑袋揉了揉，算是跟它也打个招呼。李遇接过保温桶，也挨着詹点雪身边蹲下，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摸上香香的背。香香明显更喜欢李遇一些，摇着尾巴往他腿边凑了凑，原地打了个圈，趴下了。

毛茸茸的小脑袋抽走了，詹点雪手中一空，李遇顺势拉起她的手，扶她站起来。他手掌宽厚有力，动作干净利索，等到她起身后就放开了手，笑着对她地说，“这是准备去哪儿？我陪你吧。”

“不用，快回家睡觉吧。”她又指了指那个保温壶，“拿回家慢慢喝，明天我再来拿。”

“明天？”李遇想了想，明天是大年三十，是他零零散散的春节假期中，唯一完整的一天，“明天我休息，小雪。要不要出去走走？”

“唉...”詹点雪幽怨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第三个要喊她出去玩的人了——她倒是也想去玩啊！

“你...春节营业吗？”

“对。”詹点雪把她承接的联谊活动的事情简单给他讲了一遍，然后总结道，“所以我决定，就充当一回月老吧，也算是好人好事一件，新的一年给自己积德。”

“这样啊。”李遇眼角含笑，表情倒是很赞许的样子，“贡献了自己的假期，詹老板确实伟大。”

“只是可惜了，难得你有个整假。”

詹点雪面露愧意，李遇脸上的笑容更盛，提起保温桶晃了晃，开玩笑说，“所以提前来补偿我了，是吧？”

詹点雪也笑了，“怎么会，我做梦也想不到李老板还给自己放假呀！”

“医院新来的这批学生里，有个很不错的苗子，看得好化验结果，他之前有过一年的宠物诊疗经验，猫狗传染病等常见病例也能够独立处理，这段时间帮了我不少忙。”

“还是李医生教得好。”

李遇倒也不谦虚，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以后李老板的假越来越多，他要把以前没时间体验的都体验一遍，春天踏青，夏天露营，秋天爬山，冬天踩雪，就是不知道詹老板能不能赏脸陪他一起了。”

“这个嘛...”詹点雪假装认真思考了两秒钟，郑重却很俏皮地说，“提前把项目书发我邮箱，视内容而定。”

“没问题，小李包您满意。”李遇陪着她演女白领的戏码，说到最后还非常到位地颔首鞠了一躬，体现面前这位詹老板至高的尊贵和权威，“那詹老板这边先请坐，小李换身衣服，咱们即刻出发去菜场，您看可好？”

詹点雪惊道，“你怎么知道？”

“詹老板的心思，小李自然是清楚的。”

李遇还没出戏，在一旁恭敬地低着头，几根头帘下垂，挡在他的银边眼镜框前，遮住了他半只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谦卑模样。如果不是他和煦的笑容还挂在嘴角，詹点雪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哪家药厂的大老板，刚把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医药代表一顿臭骂了。

做老板的就是威风啊，这等姿色的帅哥想骂就骂，啧啧。

她不免觉得有意思，假装生气捶了他一下，“你正经点儿。”

“你的心思，我自然知道。”李遇用“正经”话复述了一遍刚才他说过的话，很诚实地解释道，“早上七点之前，你出现在这里的次数大于三次，小于八次，其中有80%是准备去菜场前过来的，还有20%，是从菜场回来以后过来的。而且，小商贩们也要回家过年嘛，节前应该适当买些菜。”

詹点雪听他说的有理，不禁点头，心想自己还有这么勤奋的一面，以前上班她可是一万个不想早起，频繁因为赖床而迟到。

李遇只当她点头代表同意，他立刻说，“答应了？太好了，我去换衣服。”

太好了？我说什么了？他急什么？

詹点雪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说去菜市场的事啊——既然李遇自告奋勇，詹点雪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她轻笑了一声，跟上前面一边脱白大褂一边阔步走去办公室的李遇，“先把早饭吃了！”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李遇的办公室，最后还跟着个小尾巴香香。李遇关上门，拿出两个干净的方型餐盒，笑着问道，“你吃了吗，小雪？”

“吃了。我还给他们带了小点心，交给前台的小姑娘了。”

“我们小雪长大了，知道主动吃早饭了。要不要再陪我吃点？”

詹点雪前几年一直有不吃早饭的毛病，作为同事兼好友，王小贝经常督促她按时吃饭；作为医生，李遇深知早饭的重要性和不吃早饭的危害，他也隔三岔五就要抽查詹点雪早上吃的什么，没吃的话直接帮她叫外卖。不过，自从詹点雪辞职以后，她这个毛病就慢慢改掉了。

那早饭，是她不想吃吗？分明是起得太晚没时间啊！

“我可吃不下。今天早上我吃了两块饼干，这么大的。”詹点雪用双手比了一个鸵鸟蛋大小的圆，又接着说，“唉，烤得太大了，卖相一般，但味道很好。”她眼睛一亮，又期待地问，“你想尝尝吗？”

李遇看了看这满满一桶粥，又看了看小雪充满希望的表情，也不管自己能不能都吃完，都吃完会不会被撑死，只笑着点头，并表示他也要吃两块。

“好！”

这饼干是所有这些点心里味道最好的一个，也是詹点雪最爱吃的，她特意跟大张师傅学的手艺，本想着多做一些拿给李遇尝尝，没想到成品竟然这么老大个儿，不大拿得出手，于是又单独给他煮了一小锅粥。

詹点雪开开心心地跑到前台，有几个同样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正围在那里，分享着詹点雪带来的点心，看见她过来了，连忙对她表示感谢。

“不用，不用谢。那个，我给你们李医生拿点进去。”

一众医生护士皆表示，“我们全给李医生拿进去，让他每样都尝尝。”

那怎么行，吃饱了哪儿还有肚子吃我的饼干了？

詹点雪连忙摁住他们，顺手端起装着饼干的盒子，说，“不用，不用，李医生交代我了，他浅尝一口就行，你们辛苦，叫你们都吃了，别给他留。”

刚才在前台的小护士笑眯眯地打趣道，“确实，咱们院长有詹姐的爱心早餐，他可吃不下这老些呢。”

其他医生护士一脸的心知肚明，纷纷表示“好羡慕”“院长好幸福”“詹姐人美心善又勤快”，把詹点雪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勤快可说不上。早起？那是因为生活所迫。人美心善嘛...哎呀！也没有那么夸张了啦...

她红着一张脸，赶紧逃回了办公室。

“怎么了，跑这么快？”李遇见她脸颊红扑扑的，难得少见的笑意已经漫上了她的眼角，眉眼弯弯，像极了一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他不禁看得失神，只见小雪的嘴唇在动，嘴里说出的话却像气球一样，朝着四面飞走了，却一支也没飞进他的耳朵里。

“咳。”李遇回过神来，用咳嗽掩饰自己刚才的心不在焉，他选择马上跳过这个话题，便说，“刚才你手机响了。”

“哦，好。”詹点雪刚要去拿手机，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接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莫忍冬心情很好的样子，“小雪，你在哪儿呢？”

“干嘛？”

“你不是说你上班时间是早七到晚十吗，我现在在小猫咖门口，怎么锁着门啊？”

“哦...”早七晚十？那是詹点雪之前为了搪塞他编出来的瞎话。“我今天迟到，别跟我老板说。”

“放心，他也没来呢！”

“你不上班吗？”詹点雪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你大早上跑过来就为了监督我有没有上班？”

“上，我这不是上班之前来慰问一下春节加班的同志...嗯...顺便看看莫莫，对，看看莫莫。”

“哦，那我不在，你可以走了。”再说了，莫莫才那么大点儿，詹点雪自然宝贝似的养在自己家里好好照顾着呢。

“行吧。”莫忍冬听起来并不失落，“那你好好上班，我下班以后再来。”

“不用...”詹点雪话还没说完，只听电话那头的莫忍冬用欢脱的语气说了句“挂啦”，就传来了忙音。

詹点雪无奈，只能随他便了，正好晚上让他粘粘猫毛。

李遇默默听着，边听边把一大桶燕麦牛奶粥干掉，见她挂了电话，才问，“有人找？”

“嗯，不过他走了，晚上再来。”

李遇点点头，又问，“是上回那位老同学？”

“对。”

李遇又点点头，神情变得严肃又认真，“他在追你？”

“他...”詹点雪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措手不及，没来得及思考就直接否定，“没有。”

李遇点点头，笑道，“那就好。”突然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你哪儿来的老板？”

他不禁想起刚认识詹点雪时，她被成堆的工作和苛刻的上司压迫，神色中总是充满焦虑和疲惫，明明化着最精致的妆容，穿着也时尚又讲究，尤其是她万年不变的高跟鞋，五颜六色各式各样，但鞋跟永远如同一根手指般细长。

那时候的小雪，像个珍贵的易碎品，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收藏起来保护着。而现在的她，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每天接触的都是和善友好的人，这使她的世界明亮了不少。虽然穿衣打扮休闲又随意，深色衣服上还挂着肉眼可见的猫毛，但她的一举一动之间恢复了少女的青春气息，像只体验生活的小白狐狸。

李遇时常会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什么样的老板，能把这样一个活泼灵动的女孩逼到独自对着深夜抽烟的程度？如果他能早认识小雪几年，她会不会就不用在公司受苦了呢？

詹点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逗他的。”

李遇点点头，安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