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晚韵眨眨眼睛,她没想到事情进展的会这么顺利,本来以为她还需要拉扯一番,毕竟她现在和净尘可谈不上打什么感情牌。
“可是净尘,你要知道,如果我带着一只妖怪进京……这根本不可能。”佟晚韵道。
净尘想了片刻,道:“人知道式神契约嘛?”
佟晚韵当然知道,她甚至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我不知道。”佟晚韵摇摇头。
“那是一种古老的契约,由妖怪和人立下,两人做下盟约,妖怪成为人类的侍从,这类妖怪会被划分为无危害那列的妖怪。”净尘解释道。
“原来如此,现在用妖怪当侍卫的人不计其数,这种誓约,想必在大渊帝国合法范围内吧?”佟晚韵试探地问道,她当然知道这种誓约的合法性。
“嗯,人放心,不会违法,狐从不鼓舞人做违法的事。”净尘认真地看着佟晚韵。
看着净尘真挚的眼神,一瞬间,佟晚韵有点心虚,还有点久违的愧疚。
“啊……那会不会对妖怪的身体造成什么危害?”
净尘摇摇头,道:“不会,可是如果狐想和人一起去京城,这是最好的方法。”
“这个契约,该如何建立?”
“狐和人需要在一张纸上写上彼此的真实名字,然后摁下手印,摇出终结词语,只有保密方说出终结词以后,两人的誓约才算解除。”净尘道。
“那保密方才是有权利终结誓约的那个人?”
“没错。”
很快,净尘就找到一张纸,佟晚韵先在上面写下名字,她看着净尘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历谜陀”。
“历谜陀?这才是你的真正名字?”
“嗯,妖怪的名字不可以直接告诉人类,所以人类知道的妖怪名字,一般都是妖怪的别名。”净尘回答。
“可是你不是说你不会骗我吗?”
“狐没有骗人,因为净尘也是狐的名字之一,只不过没有契约效力。”
两人按下手印以后,净尘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个竹筒,他把竹筒交给佟晚韵,道:“那就由人来摇终结词吧,摇出三个字就行。”
“慢着,保密方是通过什么决定的?”佟晚韵警惕地问道。
“摇出安全词以后,由摇安全词的那个人决定。”净尘回答。
佟晚韵开始摇竹筒,第一个字是“我”。
第二个字和第三个字是连在一起蹦出来的,分别是“爱”和“你”。
佟晚韵:“……”
“终结词就是这三个字了。”
“能重新摇一次嘛?”佟晚韵一脸黑线地说。
“不可以哦。”
“那你来当保密人。”佟晚韵妥协地说道。
“为什么不是人来当保密人?”
“太羞耻了,我说不出口。”
其实终结词不过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是,佟晚韵有点良心发现,她套路了净尘,无论结果如何,她要把离开的权力交给对方。
这大概是她对净尘的一种良知。
“好吧,那狐来做保密狐。”净尘轻轻握住佟晚韵的双手,一股热流从净尘手掌传来。
片刻间,佟晚韵与净尘的思想发生共鸣。
佟晚韵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净尘,一个血迹斑斑、凶神恶煞的净尘。
净尘站在尸横遍野之上,他的眸子猩红,手腕不住的颤抖,他脚下的血液汇成河流。
就在他身边,躺着翠仪的尸体。
翠仪睁着空洞的双眼,瞪向前方,也就是佟晚韵的方向。
她的脖子几乎断裂,只有一点皮肉还连在一切。
佟晚韵几乎是立马就松开手掌,刚才一闪而过的净尘实在是太恐怖了。
以至于她看到眼前无辜的净尘会有一种割裂感。
“人怎么了?”净尘看着佟晚韵,眼神担忧。
佟晚韵摸了摸脑门,满头冷汗。
“没事。”佟晚韵后退几步,“我先下山了。”
接着,还不等净尘说话,佟晚韵就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
她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翠仪家。
彼时,翠仪正坐在院子里煎茶。
看到翠仪没事以后,佟晚韵松了口气。
还好。
“晚韵?你到哪里去了?”翠仪刚从佟晚韵家回来。
佟晚韵将那个木头匣子的由来和套路净尘的事情和翠仪说了一遍,她刻意将刚才看到的东西忽略不谈。
翠仪思考半晌,道:“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谁?”
“安佳丽,一切都有可能,历史上受刑法而死的皇后数不胜数,或许就是个巧合,而且如果真的有危险,外婆当年不会同意把你送到皇宫的,我相信外婆的判断,更何况,现在你有了山神的保护,就算你以后真的犯了滔天大罪,也有山神替你撑腰。”
不知为何,听到翠仪这么说,佟晚韵心里的石头放下不少。
“哎,我就是有点贪生怕死,对了,今早京城那边又来信了。”
“嗯,听到了,信里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是给我留下寄信地址,然后让我尽快寄信给他,按照我外婆他们的说法,我今年十一月份就要启程进京,现在已经是九月份,还有两个月,我就要动身了。”说起这件事,佟晚韵消下去的愁苦又翻涌上来。
“别怕,我和去疾会想办法进京城看你的。”翠仪安慰道。
话虽这么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皇宫不是儿戏,日后若是想再见面,恐怕就困难了。
“算了,先不想那么远的事情了,我还是先想想怎么回信吧!”
待佟晚韵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
吃过晚饭以后,佟晚韵陪着爸妈摘了会果菜,就回房间休息。
佟晚韵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半夜时分,她感觉后脖颈一阵冰冷。
奇怪,窗户明明关上了啊?
佟晚韵摸了摸后脖颈,好像有人在对着自己吹冷气。
佟晚韵狠狠打了一激灵,她猛地坐起身,朝床边看去。
借着月色,她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趴在她的床边,一双琥珀色的兽瞳在黑夜中格外明亮。
佟晚韵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是净尘。
“怎……怎么是你?”佟晚韵尽量克制自己的音量,不去吵醒别人。
“因为狐看到人的脸色很不好。”
“所以你就跟下山了?”佟晚韵吃惊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下山的?”
“在人下山的时候。”净尘回答。
那也就是说,净尘跟了自己整整一下午。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佟晚韵问。
“因为狐看到,人和朋友很开心,如果人看到狐,就不会开心了。”净尘垂下头,看起来很委屈。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立定誓约以后,人没有抱狐,而是讨厌的推开狐,人已经厌恶狐了,对嘛?”说到这里,净尘的声音都哽咽了,他抬起垂下的头,眼睛里含着泪水,“人,真的厌恶狐了吗?”
看到净尘这副可怜的模样,佟晚韵于心不忍。
“没有啊,我怎么会讨厌你,只是……只是在签订契约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涌入不好的东西。”佟晚韵的声音都温柔下来。
“什么,你看到了什么?”净尘将脑袋放在佟晚韵的手上,像小动物一样轻轻蹭着佟晚韵的手臂。
“看到了……村子被屠杀。”佟晚韵模棱两可地说道。
“是狐干的吗?”净尘抬起眼,看着佟晚韵,“是吗?”
佟晚韵眨了眨眼睛,道:“不知道,我没看清楚。”
“狐不会伤害佟晚韵,也不会伤害佟晚韵所爱的人。”这是净尘第一次喊佟晚韵的名字,他的声音低低的,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蛊惑人心,“狐会是最好的式神,谁都不可以伤害人,包括狐自己,狐永远都只爱人,人也要永远都只爱狐。”
“哎呀,你怎么突然这么脆弱了?”佟晚韵推了推净尘的脑袋。
净尘依旧牢牢抱着佟晚韵的手臂,坚决不撒手,最后净尘如愿以偿睡到佟晚韵床边,美名其曰:“作为人的式神,狐要时时刻刻保护人,不让人受到任何伤害。”
有了净尘的保护,佟晚韵渐渐不再如最初一般恐惧进京这件事。
与此同时,另一桩大事也压在了佟晚韵的肩上。
该如何给池柄天回信?
佟晚韵拿着毛笔,想半天,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要不我就当作没收到信吧。”最后,佟晚韵将毛笔随手一扔,绝望的说。
“狐认为不妥,趁着还没进京,人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提前打探好京城的情况。”净尘将毛笔重新塞回佟晚韵手中。
佟晚韵的脸愁成一团,道:“那该怎么打探?”
净尘思考半晌,道:“狐认为,人要先关心对方的日常生活,让对方放低心里防线,然后,你要显得自己没什么笔墨,让对方误以为你没有任何心机,最后再故作好奇地将想问的问题问出来。”
佟晚韵想了想,道:“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我先装成草包,让池柄天放松警惕,然后再状似不经意地打听情况。”
“狐认为可以这么理解。”
佟晚韵开心极了:“装草包?那我可太擅长了,因为我就是草包啊,根本不需要装!”
闻言,净尘皱起眉,扳过佟晚韵,一脸严肃的说道:“人不是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