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处理外婆的后事,从这一刻起我在国外的日子分外难熬,灵魂开始出走,就连思想也开始麻木,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蓝吟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有她在我的心里面才好受了点。
外婆被火化了,我看着她完好无缺地进入火化炉,出来的时候却只有一捧灰,看着那捧灰我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站也站不起来,最后怎么回去的就连我也忘记了。
我的状态并不好,也无法住在白人老太家中,毕竟她的年纪也很大了,实在没有太多精力。
蓝吟将我带到了一处房子暂时安置,听说这原本是她朋友的,原本缺钱想要便宜出售,我干脆买了下来,蓝吟在美国陪了我三天,在这期间她的经纪人不断催她回去,我不想让她因为我耽误工作,强打起精神让蓝吟回去。
蓝吟走了以后,我还是没有从悲伤的情绪就走出来,我请了很大一段时间的长假,每日每日都缩在屋子里,后面我想不能这样下去了,就整理好情绪外出走走。
外面还是厚厚的积雪就连行人也寥寥无几,我走到了一个湖前,湖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湖边都是枯枝败叶,一点新生迹象都没有很是符合我现在的心境,看着这个湖我又不自觉想到了榕镇,眼泪又大颗大颗落下。
我找到一个长椅,随意挥开上面积雪就坐了上去,也不干什么就呆呆坐在哪里。
忽然有人轻轻碰了碰头,我抬起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唐老鸭人偶服的人,他正在用黄色的鸭嘴戳了戳我的脑袋,察觉到我注意到他以后就停止了动作,他一手抱着两三个玩偶,另一只手牵着不少气球。
他拿着这些东西看起来颇为费劲,动作缓慢坐到了我的一边,我和他中间还是隔着一点距离,他察觉到了以后又挪着笨拙的身体往我这挪了一屁股。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是滑稽就像是动画中原本的人物,我的心情似乎撩开了一点点乌云。
他转头看向我,忽然将怀里的玩偶一股劲塞在了我的手里面,在我愣神的功夫他又将右手上的气球塞到了我的手上,嘴里不停用英文说着送给你。
他的声音很沙哑,我听了好几遍才明白他的意思,我将东西还给了他后又看着远处的湖泊怔怔出神。
他没有安分下来,在我边上不停扭动着身体,硕大的玩偶服不停碰到我就算是让我不注意也难。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一只唐老鸭佯装生气地看着他,可他还是一股劲将手上的东西给我,甚至害怕我不收用手掰着我的手让我紧紧抱着那些东西。
我看了他半晌后发现他没有反应,后来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我,当即泄了气。
他抓着我的手示意让我拍了拍他的肚子,我了兴趣拍了拍他的肚子,当即他肚子上的口袋立刻滑落出我一腿的棒棒糖。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糖果,那只鸭子又拿起一个费力的想要打开,可是他的手上戴着手指套,只分出两个指头,这么精细的动作他做不了,撕了半天都撕不下来。
他着急的扭动着身体,光是看见他这个模样就能想到里面的人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帮他打开,没想到他拿到以后居然一下塞进了我的嘴里。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拖着笨拙的身体站到了我的面前开始摆poss,我一头雾水,紧接着他又开始跳起了舞起来,不过他看起来才学没多久,跳起来的动作很是生涩滑稽,看得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停止了像是忘记了动作,几秒过后跳的更加起劲了,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没想到忽然被地上树枝绊倒直接摔到了边上的湖中。
这可把吓了一跳,要知道现在可是零下几度,大冬天摔在冰水里可不得了,我赶紧起身,就连身上东西也顾不得,手上的气球也随着我的动作飘向了天空之中。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几步上前想要拉起他没想到他自己快速爬了起来。
水滴嗒嗒地在他身上往下掉着,白色的唐老鸭变成了脏兮兮的,看着就格外可怜。
“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喊道,在这大冬天,他的玩偶服湿透了穿在身上想想就难受,我赶紧脱下了自己的呢子外套对着他说道:“你快把玩偶服脱下来,快点,不然生病了可就难受可。”
那个人愣在原地,察觉到我想要逼近的动作后转头就跑,可是玩偶服太笨重了更别提沾了水的,他跑起来可费力了,甚至因为过于急忙头朝地摔了下去。
我追了上去,他又快速跑了起来,没想到这么一溜烟居然没有了踪影。
真是个怪人,我回到了座椅边上看着上面的糖果还有玩偶,鬼使神差捡了起来抱在怀里,离开前我抬头看了眼天空,那里一片湛蓝什么都没有。
果然全都飞走了,我在周围找着,只有一个枯树上还挂着一个气球,此时一个外国老人用扫把勾着那个气球,他是打扫街上的,看起来像是要把那个气球扔掉。
我觉得我应该离开,可我还是来到了那个枯树下向那位老人要了那个气球,那个老人正在苦恼怎么处理这个东西,见我来了很欣然给了我。
气球上的人物也是个唐老鸭,张着黄色的嘴笑着很可爱,我又想到了那个人,嘴角不自觉勾起。
笑完后我又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在笑什么,瞬间觉得困惑,这有什么高兴的呢?这好像是我这么多天第一次露出笑意吧。
我回到了家,在那些糖果还有玩偶的身上发现了很多纸条,上面全部用英文写着祝你天天开心,我看留下了一颗糖其余的全部放在了保险柜中锁好。
甜味在我味蕾中迸发,我的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一点。
自那一天起我好像经常能见到那位唐老鸭,久而久之我也会和他打上一个招呼,他似乎是附近儿童乐园的工作人员,经常站在马路上发传单。
每一次见到我他都会给我不少东西,有时候是一枝花,有时候是几颗糖有时候又是玩偶,无一例外上面都会有这一张祝你天天开心的纸条。
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一心一意地给江浅荷添堵,我可不能让她顺利加入加拿大跑到外国逍遥法外。
经过我的仔细打探和调查,我发现了江浅荷的父亲江正国有收受贿赂的嫌疑,他做事很小心,我拿到的消息很少,不过并非没有一个证据是没有用的,我整理成了资料发给了何父。
依照我现在无权无势的情况下不能明着和江家做对,虽然我现在是在国外,可我亲朋好友全在云城,万一被江正国发现连累我的朋友那就是我的罪过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何父对付他。
一来何家家底深厚完全不惧江家,二来我的能力有限,查到的东西都是很表浅的,没有何家在政界的能力大,三来江浅荷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得罪了何家,何家为了给何甜甜报仇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打击江家。
而我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也没有放弃华国的一举一动,终于江正国贪污受贿被抓,证据铁板钉钉,被判无期徒刑,不得假释或减刑,财产全部充公。
知道这个消息的我大呼过瘾,心中已经想象到了江浅荷的模样,也是在这个时候蓝吟告诉了我另一则高兴的消息,之前我被抄袭事件反转,网上发出了证明我清白的证据还有江浅荷偷我文档的证据,她现在无疑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可是看见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因为我知道那个视频只有何家有,为我证明清白的人是何易。
我忽然笑了出来,笑容里面多了几分嘲讽。
现在平反有什么用呢?我早就不在意了也不需要了。
这件事以后我趁着放假回到了华国,亲自去小崔老师坟前说给她听江浅荷的现状,说到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现在过的这么惨有什么用,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回来,活着的人永远痛苦。
拜见完她以后,我又将外婆埋在了陈瑶的旁边,她们活着没有见过面,希望死后能在地府相见,希望那时候她们的痛苦消散,只有母女间温磬长存。
我回到了美国,每次想外婆的时候就骗自己她还在家里面等我,只不过我现在在外面读书没有办法经常见到她而已。
夜晚是黑暗的,我的家里面也是冷清的,我甚至到了开灯才能睡的地步,可是开了灯又怎么样,家里面还是一样的安静,我还是一样的孤独,诺大的房间里面只有我一个人的声响。
我开始害怕了,经常和美国同学一起留恋酒吧,只有酒精迷惑我才能有一瞬间的畅快,渐渐的,我开始变得喜欢喝酒,经常把自己喝的不省人事,时间久了就连酒精也无法消解我心中的忧愁与苦闷,我又开始留恋男女之情,当时我只是想让一个人多陪陪我就好,哪怕是坐在我的身边不说话,光是听到他的呼吸就能让我心安。
后来我毕了业留在了美国,又开始在商业上大显身手,仿佛真的映照了否极泰来几个字,这一次我是真的前程无量意气风发,越发扩建了自己的商业版图,赚到的钱从一开始的几万美金后来的百万千万,我的资金越堆越多,地位越来越高,名利双收,好不畅快。
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我的亲人已经离我而去,我赚到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人就是一个既要又要的生物,年轻时想着努力赚钱老了又想亲人陪伴,可是世界上哪有这么称心如意的事情,走走看看一辈子,不过是遗憾居多罢了。
*
第二天的我睡到很晚,脑袋晕乎乎的,阳光从窗户倾洒进来照在我的脸上,几乎要将我的脸给晒化了。
我锤了锤自己头疼欲裂的脑袋,满屋子都是酒气,熏的我头昏眼花,赶紧把窗户打开,清新的空气闯进我的鼻子,我的头总算是好了不少,可是转头看见了满地板的酒瓶,我又开始头疼了。
打开门让丽莎帮我收拾房间,我一头扎进了盥洗室,开始洗澡洗头化妆,直到两个小时后开始出来。
“丽莎,中午我不在家里吃饭,你自己随意。”我拿着包边走边说道。
我先去花店买了花束,玫瑰百合郁金香还有白菊□□等种种花朵,多到几乎将我的车后座堆满。
我带带着他们去了墓地,首先去看了陈美誉。
十八年了,他的墓地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净,石碑相片中的少年笑的热烈又阳光,一如我记忆中的模样。
墓碑前已经有人在祭奠了,是一个男的,身型看着有些瘦,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旧了,或许是美誉的亲人吧,我干脆站在原地等着他离开再上去,可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那人还孜孜不倦说着话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想法。
我不禁开始打量他,这下才认出了他。
是秦飞。
想到美誉死之前秦飞的一款无所踪,我的眼神开始冷漠了下来,也不管他在那里直接走了上去。
秦飞听到声音转头,他没有我记忆中的帅气和活力了,胡子拉碴,眼睛带着细纹,他变老了很多,看见他的模样我又无可避免想到了美誉,要是他活了下来,现在又该是什么模样呢?我将一束向日葵放在了陈美誉的墓前。
秦飞站起身困惑道:“你是?”我将墨镜摘下让他仔细看着我的模样。
他认出来了我,可我们之间不熟,他也许早就忘了我的名字。
“你的小美的朋友吧。”秦飞看着有些沮丧。
听到这个称呼我又不可避免想到了以前的往事,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的异常,我将墨镜戴上了。
对于他,我的态度并没有那么好,毕竟美誉的死亡推手之一就有一个他。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美誉的石碑,说道:“我先过去了,你们说说话吧。”
等他走了以后我才蹲下来开始说话,看着石碑上的石像,我忍不住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世美啊,好久不见了,你在下面过的怎么样,这么多年应该也投胎了吧……”
我叭叭说了快个小时的话,将自己还有蓝吟以及高中的一些朋友近况说给他听,只是我下意识对何易避之不谈,或许在我的潜意识中也没有接受他的死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