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症治疗法 第2章 第 2 章

李凌云幻想中的女主角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一大跳。虽然骑士屠龙救出公主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实与幻想毕竟天差地别。

幻想中邪恶之地的恶龙倒在自己的剑下，恶龙身后的公主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奔向骑士。

现实中的贺淼惠只是轻俏地眨眨眼睛，漏出微笑，等待李凌云开口。

食堂窗口饭菜已经见底，学生正渐渐散去，饱食后的困倦袭来，此时周围不似开饭时闹哄哄的，李凌云不可能装作没听见。

“你要我帮你什么？”

贺淼惠笑眼更弯：“你可以帮我回家吗？”

李凌云脑海中的界限开始模糊，怎么幻想中救下的公主还真的说出了那句台词——“你是来帮我回家的吗？”

“我怎么帮你回家？”

“用你的学生身份呀，我租的房子在学校居民区那边，你踢的那个人图谋不轨，但是能帮我过隔离墙，我只好忍他了。”

“你至于这么大牺牲？”李凌云觉得这个人离谱得不得了。

“但是我非过来不可嘛，可以吗，可以帮我吗？”

李凌云不擅长拒绝直白的请求，何况救助者并不讨厌，甚至还很讨喜。

贺淼惠生怕李凌云不同意似的，连声道：“就帮我一下就好，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拜托你了。”

“好吧。”李凌云也没有让她等很久，就同意了。

贺淼惠开心地蹦起来，李凌云还没来得及拒绝，手里的餐盘就被夺走了。

“太好了！我去帮你放餐盘。”

李凌云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觉得好笑，阴云密布的心情开始转晴。活泼灵动的少女在困乏的午后，轻盈地穿过食堂，已经为数不多的人都不由得被她吸引了视线。李凌云看着她放下餐盘，甜甜地向食堂阿姨道谢，又一刻不停地飞快向自己跑来，发梢散开在身后，第一次知道人是可以像蝴蝶一样翩翩地飞起来的。

也许是李凌云放松的姿态鼓舞了贺淼惠，她大胆地搂住了李凌云的臂弯，带着她转向，带着她往前，轻快地宣告胜利：“走！我们回家。”

李凌云终于忍不住，赶紧低下头噗嗤笑出来，任由小蝴蝶带着她走出食堂。

日光有些威严的散发热量，与尚有些冷的早春时节格外割裂，像是在蛮横地拷问着什么。李凌云被不解风情的日光晒回现实，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着实亲密得有些荒唐。

贺淼惠一点不惧有些刺眼的日光，悠然飞舞着，顺便把李凌云的胳膊揽得更紧，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

“他还真不是好人，我在那边家属院租房住嘛，回去得有个学生证之类的，但是我没有，学号什么的也报不上来，正愁着呢，他突然就过来找我搭话了，我就假装是你们学生忘带学生证了，想让他带我过去，随便说了一个在公告栏看过的教授名字是我老师，还真让我蒙到了，他还真认识。”

“他要是真认识刘毅，就不会不知道最近刘毅根本没课。”

“你听到我编谎话啦，嘿嘿。”贺淼惠有些不好意思，有点别扭地强调：“反正他不是好人，心思不单纯。”

李凌云想起那只快搭在她腰上的猪蹄子，心中不喜，面上也不掩饰，反问道：“我踹了他一脚你才发现他不是好东西呢？”说完李凌云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太礼貌。

贺淼惠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李凌云的脸说：“可是他能帮我过去，他真的是你们学校研究生，我看到他的学生证了。”

李凌云看着她认真的脸不知道怎么反驳她，只好岔开话题，问：“那你是怎么过来学校这边的？”

“我认识上午那个值班的阿姨，打个招呼她就放我过来了。”

李凌云即刻在心中痛骂这些不负责任的工作人员，即使是临时找来的，也该对工作负责才是。

“太不负责了吧，拿钱不办事，随便放人出入。”李凌云不知怎的，有些管不住嘴，她明明对这个陌生的少女心怀善意，但说出口的话总是在针对她。

“还没有拿钱呢，阿姨的工资已经被拖欠好久了，学校一直说经费紧张，钱发不出来，阿姨今下午不在就是去办公室问工资的事了。”贺淼惠依旧认真地反驳。

李凌云又被噎住了，只好在心中改口痛骂拖欠门卫阿姨工资的委员会。

贺淼惠继续说：“刚才我拿不出来学生证的时候真的紧张死了，本来以为有一个人带着我过去就好了，那个人非要两个人的都看。”

李凌云在心里嘀咕，这两个人，一个装学生，一个装大爷，居然互相都骗过去了。

“多亏你啦，帮我解围，没有你那一脚，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李凌云的胳膊被迫贴着少女身体的曲线，随着走路的起伏略略蹭着，她腹诽自己的以貌取人：那男的还真是研究生，不过真能装啊。

兴许是看李凌云陷入沉默，贺淼惠适时地停下脚步，呆在原地等李凌云发话，趁她低头思索的期间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线条干净的脸，看出她眼底显出的疲色，并不着急询问什么。李凌云微皱着眉头，默默思索一个能让两个人同时通过隔离墙的办法，但再好的办法好像也只能是赌一赌。于是抬头对上贺淼惠期待的视线，说：“先跟我回趟宿舍。”

钥匙扭进锁孔咔哒一声，宿舍门应声而开。李凌云替她推开门，侧身将她让进来，贺淼惠彬彬有礼地微微点头致谢，李凌云示意她先坐，便不再客套，转身自顾自地翻开衣柜找衣服，解释道：“你换身衣服再把脸遮一遮，看门的人应该对你有印象，到时候你拿着我的学生证，我借我舍友的，陪你一起过去，只能赌一把他不会翻开仔细看了。”

李凌云在脑中估计着贺淼惠的身量，仍然背着身子找卫衣和牛仔裤，说道：“我的衣服你应该能穿。”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都洗过了，你不介意吧？”

贺淼惠忙不迭地说：“不会的，你不介意就好。”

递上衣服的时候对上贺淼惠略显迟疑的眼神，李凌云失去底气，有些不自信地问：“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我在这儿换了？”

李凌云一下尴尬住，陡然生出距离感来，好像突然意识到她和贺淼惠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明明前一秒好似亲密无间，但没有任何凭依的亲密总是不经意间生出无数的生分。

贺淼惠对此倒是非常坦然自若，等不到回答便接过衣服要开始换。李凌云尴尬地转过身去假装在收拾衣柜，把左边叠好的衣服挪到右边，又把边线没对齐的牛仔裤扯出来拉平，钻牛角尖地要把裤线对得毫厘不差。听着身后衣物的摩擦声逐渐平息，她埋在衣柜里闷闷地发出声音：“换好了吗？”

贺淼惠对着全身镜整理好衣角，回答：“换好了。”

李凌云这才大胆地回过头来，简单打量了一下贺淼惠，称赞道：“还挺合身的。可以。”

斜照的日光在屋内分割出界限清晰的明暗，贺淼惠看不出暗处李凌云的表情，想凑近一点去辨别，却冷不防被遮住了眼睛。一顶棒球帽扣在了她头上。

头上的帽子动了动，她只能看见李凌云捏住帽檐的手指，小心地替她整理好帽子，调好松紧结扣。

“以防万一，再带个帽子。”

十分钟后，贺淼惠提着手提袋里自己的衣服，挽着李凌云的手走进操场。这件卫衣穿在她身上有点大，李凌云本来就比她高一点，加上款式宽松，显得她越发娇小，好在头上的棒球帽一扣，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倒也有几分高冷的气息。旁边的李凌云另一只没被抱住的手搭在眼上，伸长了脖子在整个操场搜罗齐然的身影。

李凌云发现了要找的室友，直起手臂挥舞起来，红色跑道上那道健气的身影对上眼神飞奔而来，越来越近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直直地怼到两人面前来，李凌云赶紧带着贺淼惠往后退，挽在一起的手松散开来。眼看要撞上的时刻，那人终于来了个急刹车，恰到好处地停到了李凌云面前，李凌云佯怒地给了她一巴掌，笑骂道：“齐然你个神经病，大下午的跑什么步！”

那个齐然并不生气，仰起脖子瞪着她：“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说罢一刻不停地走向看台去拿包里的学生证，李凌云也跟过去。

贺淼惠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跟上李凌云，更紧地挽住她的胳膊。齐然微妙地注意到这一异常的亲密，快速扫过贺淼惠漏出的半张脸，发现并不认识。心里狐疑道：也没听李凌云说最近交了什么新朋友。

三人走近看台，李凌云立刻注意到熟悉的身影蜷着身子看手机，边上放着齐然的包，又忍不住损她：“你怎么又让人来给你看包？看给人家冻的。”

齐然白她一眼，小跑两步过去招呼道：“小猪！”

李凌云趁机与贺淼惠低语：“那是朱竹，竹子的竹，齐然老叫人家小猪。”

贺淼惠有些茫然地笑笑，没想到会见到这么多人。李凌云看出她的无措，深觉自己介绍得不是很有必要，便无意带着贺淼惠久聊，三人简单打趣几句也就散了。

绿色铁皮墙前，两人递上学生证，尽可能不动声色地站着等待彼此登记姓名，好在那工作人员顺利放行，只是告知她俩今天最好就别再回学校那边了，这门今天马上就关。

李凌云有些发愁，还是应了声好。她可没想到帮人要把自己搭进去，开始思索今晚怎么办。贺淼惠没听见似的，打断了她的愁绪：“太好了！我就知道跟你在一起会有好运。你可以先住我家，我家没有别人不会不方便的。”

李凌云被拉出自己的世界，立刻又被引入另一种心绪里，身不由己地盯着她的脸。

一双无法拒绝的，亮晶晶的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