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苍心道这毒雾将天地都笼罩了,这也分不清南北西东啊!
耳边一阵沉默,片刻后那道声音又响起:“……右……”
肖雪月正要往前走,胧苍赶忙拉住她的衣袍,道:“师姐,在右边!”
虽不知为何胧苍如此笃定,肖雪月也跟在了胧苍身后,二人往右走了半里路,便见眼前八尺远处别有洞天,胧苍只看一眼便知道了,这便是困住即墨青一行人的法阵。
凌空的黑雾被那法阵隔开,四周是散而复聚的毒雾,眼前是十方境众人未能搞清由来的黑雾。这身前身后皆无路的状况与樽前山下的那道禁制也是如出一辙。
肖雪月突然停了脚步,回过头来说道:“苍苍,你要小心。”
肖雪月长眉入鬓,几缕被十万里烈风揉乱的长发散落在眉间、额前。胧苍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将她那几缕头发拢至耳后,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将司羽剑在手中握紧了些,道:“我会小心的,师姐,你也要小心。”
胧苍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闯祸不少,甚至魔障从心而起,便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小心行事。肖雪月看似无甚在意,连今日胧苍魔障入心都未曾多说两句,实则心似明镜,只是不想让胧苍徒生压力,只让胧苍不要担心。
胧苍站在肖雪月身后,他的个子如今已经比肖雪月高出了许多,看向她的时候半垂着头,她头上的那根木头簪子戴了许久,那是师姐还不像现在这样深居简出的时候,和胧苍一起在人境的长风城夜游之时,胧苍亲手给师姐戴上去的。
那时候胧苍个子不太高,踮着脚也够不着肖雪月的发带,肖雪月便蹲下来,眉眼舒展,催促着:“好了吗?”
“嗯...还...还没呢!”胧苍磨叽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木簪扣入发带中,才道:“好了!”
刚说完,胧苍顺势跳到肖雪月背上,两只手环抱着肖雪月的脖子,头半埋在肖雪月的肩上,苦着脸,嘟囔着:“好累呀,走不了了走不了了!”
肖雪月稳稳地将他托起来,话语中满是无可奈何的宠溺,道:“那我们回家吧。”
后来飞逝的时光锁住了她眼角眉梢的盈盈笑意,其他的似乎从未改变,师姐还是那个只会对胧苍说“没关系”的师姐,还是永远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师姐。
肖雪月又看了一眼司羽剑,道:“风赤。”
一道金光从司羽剑中溢出来,一直安静着的风赤在肖雪月身边化作人形,甩了甩自己那流光四溢的金发,不耐烦地说道:“麻烦!本神君正在与玄姬幽会,哪里有空管你们这些闲事!”
说完又化作一缕烟,消散了身形,胧苍正以为风赤又撤回了司羽剑,握着剑大喊一声:“风赤!”
胧苍刚喊完,猝不及防被敲了一榔头,吃痛地拿手捂住头,耳边传来风赤那轻蔑的声音:“本神君的名讳岂是你等无名小儿能叫的!叫我神君!”
“你......”胧苍还没说完,耳边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是何人!”
胧苍抬头一看,才知他们已经进到即墨青设下的洗尘结界中。方才说话的是即墨言,面前即墨青一行人,手不离剑,十分防备地盯着站在胧苍身边的风赤。
“青阳君,师父知你困境,命我等前来相助。”肖雪月上前一步,站在风赤边上,道,“这位是风赤,渠崖神鸟,不是敌人。他熟悉此地境况,能助我们脱困。”
渠崖神鸟之事,十方境的灵修大抵都知道得差不多,不过亲眼见到,还是头一次,几人的目光少了几分戒备,多了些许新奇。
只即墨言没好气地嘀咕着:“这天生神鸟,怎么全被你们樽前山笼络了去。”
两名七曜弟子受了伤,盘坐在地上调息。站着的几人规整地行了个礼,也略显狼狈,即使是即墨青,眉眼之中也尽是掩不住的疲态。
“雪月。”即墨青这时才开口道。
肖雪月点了点头:“青阳君。”
胧苍突然察觉到,从几人进到这结界,即墨青的眼神便一直没有离开肖雪月。胧苍有些心烦,瞪了即墨青两眼,不过也不知道即墨青是没看见还是装作没看见,仍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肖雪月。胧苍眼神一飘,却见即墨言也瞪着肖雪月,察觉到胧苍的目光,又瞪了他两眼,才没好气地偏开头。
肖雪月看了看四周结界,问道:“我已向七曜山君传信,他们会派人在阵外尝试破阵,此处结界还能撑多久?”
即墨青道:“最多一个时辰。”
肖雪月点了点头,看向身旁,道:“有劳风赤神君告知,该如何出阵?”
风赤懒懒地扭了扭身子,还没说话,便听即墨言指着外边儿,急道:“还不能走!百里哥哥就在此地,就在那莲花口岸之中,我能感受到!他有危险,必须要立刻救他!”
风赤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嘲讽之意。即墨言冷冷说道:“你笑什么?”
风赤斜睨她一眼,道:“以你们那点儿不足为道的修为,在这里不过是等死。还救人呢,一起给他陪葬吧!”
“风赤,彼岸能进。”肖雪月十分肯定地看着他,道:“如何进?”
风赤看向肖雪月,语气倒是平和了些许,道:“进有何难,莲花阵已活,你将这四周结界打开,就是想不进去都难。”
胧苍见过那莲花阵眼,知道其中一定别有洞天,风赤只道彼岸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想来凶险万分,进去容易出来难。
站着的、坐在地上的几人也都听得明白,面色沉重。但在七曜山众人心里,曜神之力重于一切,戚百里不能不救,即使有去无还,拿命去换,也得将戚百里带回七曜山。
胧苍顺手拿司羽剑的剑柄戳了戳风赤的手臂,道:“你肯定有办法,别卖关子了,平白浪费时间。”
“女子不行,吾不行。”风赤环顾众人,目光落在胧苍身上:“最好是你。”
胧苍愕然:“我?”
众人也是疑惑。即墨言道:“为何女子不行?你又不行?”
风赤没答话,翘着手伸出一根指头,点在胧苍眉心处,胧苍瞬时被光华裹覆,风赤随即将手一收,一道细如丝的金光随着他手的动作从胧苍的眉心延伸出来,缠绕在他的指骨之上。
胧苍抬手一抓,手堪堪触碰到金光之时,双眼不由睁得浑圆,只觉霎时浑身通透,道:“这是什么?”
即墨青沉声道:“灵脉引!”
灵脉引,顾名思义,以灵脉为绳索,牵住另一人,他人所见即亲眼所见。故而即使是被牵住的人落入危险境地,也能将其强行拖回来。十分好用,也十分有用。但凡人灵脉跗骨而生,哪能像风赤一样儿戏一般地将灵脉牵出来。
胧苍又惊又叹,惊的是今日开了眼,竟能见识这得神力,叹的是凡人身躯的有限,灵力也有限。
“吾此身是灵体,去那种地方晦气。”风赤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胧苍,道:“司羽剑承吾神力,你有司羽剑护体,我有十成十的把握让你出来。”
风赤又扫了一眼七曜山的几人,道:“其他人,病的病,残的残,在这地方半点灵力也施展不出来,和废人有什么两样。”
风赤所言不无道理,彼岸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若无人在外牵引,进去的人便再回不来。故而风赤得在此地守住,去不得。
这地方众人灵力都用不上,像是灵力凭空被抽走了一般。但司羽剑既有风赤神力,在那阵中也尚能派的上用场。
胧苍作为这地方唯一能驱使司羽剑的人,的确是最佳人选。
不过要让胧苍一人前去也不妥,且不说胧苍一个外人,出了事七曜山担不起责,更何况他刚生灵脉,如何能应对阵中状况。即使有灵脉引,能让他全身而退,但又如何确保他能将戚百里也带回来。
七曜山众人皆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即墨言急道:“不行!”
肖雪月也点了点头,微蹙着眉头,道:“我与胧苍同去。”
风赤揣着手,虚靠过去,轻声道:“吾方才说了,女人不行。”
肖雪月斜眼看他,“为何”二字还没说出口,便听风赤笑道:“因为小美人要留在此地与吾相伴,否则吾一人在此,无聊得很。”
即墨青也劝道:“雪月,此地是七曜山管辖,你与胧苍同去,若是出了事,七曜山如何担得起这样的责。”
说着看向风赤,又道:“风赤神君,胧苍一人前去,太过危险,由我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即墨言忙道:“我也得去。”
还未说完,只见风赤抬手一挥,七曜山几人瞬时失了踪影,即墨言未说完的话也消散在风中,只余即墨青站在原地。
“阿瑶!”即墨青惊呼,些许不善地问道:“风赤神君这是做了什么?”
风赤耸了耸肩,道:“只是让他们滚一边儿去,什么本事都没有,跟那树上叽叽喳喳的雀鸟一般,聒噪。”说着又挑了挑眉,像是这会儿才看见即墨青这人,嘴角勾起,道:“这位小公子倒是亭亭玉立,也很有眼光。不错,不错。”
风赤十分满意这个“神君”的称呼。
“你去也可。”风赤手中金丝自行伸展,钻进了即墨青的眉心,“你们凡胎□□,在那里面待不了半个时辰的,若是寻不到人就算了,毕竟生死有命,别太过强求。”
即墨青笃定地说道:“百里承袭曜神之力,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哦?”风赤这下似乎有些感兴趣,红眸微闪,道:“那事不宜迟,说不定你们进去的时候还能看到那谁的全尸。”
肖雪月淡淡地说道:“万事小心,别四处走。”
胧苍点了点头,道:“我不会走丢的师姐,等我回来吧。”
风赤又是一挥手,二人只眨了个眼,身体瞬间换了个地方。没料到的是四周无处可走,二人竟是从高处直直坠落。
“啊——”胧苍的呼喊声冲破喉咙,回荡在空中。
高处天光氤氲在迷雾之中,隐隐能看见迷雾中有一朵巨大的莲花,在流动的雾气中轻舞着花瓣。
胧苍一时被那莲花吸引了过去,脑中一片空白,直直地往下坠去。
即墨青大喊一声:“胧苍!御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