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吃完了最后一块鸡腿,正吮着手指,隐约见河里飘过一块浮物,因天色晦暗,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她戳了戳还在喝水的薛沉雪,“你眼神好,看看那是什么玩意儿?”
“是尸体。”
他淡定地盖上竹筒,飘出了这么一句话,出乎意料的答案让玲珑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
心里庆幸方才没拿这河水煮开来喝,不然等喝完了再看到这一幕还得了?
她起身拿了支木棍,把那尸体勾到了岸边观察,是具新鲜的女尸,衣衫还算完整,应该是自己投河自尽的,或者是不慎落水也不一定。
真可怜呀……
她将那尸体再度推走,就当是水葬了吧。
本以为是个平平无奇的意外,当她正想转身回去的时候,上游又飘下来几具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离近了看,发现男女小孩都有,且身中数刀,血已经将河水都染得通红。
“薛沉雪!”玲珑大喊一声便提剑要走,“上游可能有惨案,我要去看看。”
薛沉雪沉声道:“你还记得你是来做什么的吗?”
“我就看看而已。”
见他好像没什么兴趣,玲珑简单收了一下包袱挂回马上,也不和他多话,他要跟自然会跟来。
刚走两步,身后便随了一阵风声。
果然是属狗皮膏药的……
“咱们最好不要管闲事。”他言语冷淡,好似方才照耀初雪的暖阳此刻被乌云遮住了。
“哦?为什么这么说。”
“我方才取水时发现附近有不少匪类,约五十人左右,正在劫掠村庄。”
玲珑听罢脚步顿住了,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又如何,你要插手此事么?”
“那肯定啊,身为武人,路见不平定要出手整治!不过五十盗匪而已,你还怕了?”
玲珑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情还需要质疑吗?
薛沉雪面色不改,“这里是幽州地界,主城不过十里之遥,有官府和他们自己的江湖势力。既然不管此事也自有他们的规矩和道理,你来插手便是越俎代庖,到时还会给降云楼惹上麻烦。”
“纵容匪类戕害良民,这种官府势力不要也罢!我降云楼还怕他们不成?”
玲珑一夹马腹,轻喝一声便驾马跑向了河流上游,薛沉雪无奈,便也上了马,跟着她一道走。
跑了不足二里地,空气中便传来难闻的血腥味。玲珑心中一紧,手中缰绳甩的更用力了,马匹吃痛,也加快了脚步。
此时天已彻底陷入暮色之中,远处可见火光躁动,浓烟满天。
村庄外围,几个持刀的壮汉衣衫褴褛,把妇女从茅屋中拖拽出来,若有手中抱着孩子的,则一刀砍死小孩,再两脚将妇女踩至无法反抗,任由其拽着头发拖着走。
屋里的老叟连滚带爬地追出来跪在地上哀求,却被一脚踢中面门,倒在地上痛苦挣扎,口鼻溢血糊了一脸。
玲珑怒火中烧,脚踏马背便飞跃出去,在空中拔出剑来,数道寒光乍现,落地时已将那几个盗匪手脚都砍了下来。
“尔等匪类!只敢欺辱老弱妇孺!当真该死!!”
她气得急红了眼睛,不等几人哀嚎求饶,便两剑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她四处张望,再见到盗匪便飞速一路杀过去。
这一杀则渐渐杀到了村庄中央,只见十几人忙忙碌碌地从各屋搜罗米粮和财物,搬运至那群盗匪身旁集中起来。
一些盗匪还高举着刀指挥这些民夫的行动路线,稍有不满便是又踢又踹。
另一头几个男子拖了妇女进屋泄欲,有些直接就在人前扒光衣服就地解决,简直是在把人当牲口处置。
最中间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高声喊着:“先把女人全都抓回去!男人抓过来做苦力!老的小的杀了不要!”
在这朗朗乾坤之下,竟然如此目无王法,为非作歹,烧杀抢掠,丧尽天良!
玲珑怒目一睁,那为首的男子霎时间脑门中央深深扎进一枚铁钉,来不及惊呼便软了身体倒在地上。周围的贼匪惊觉,齐齐看向了玲珑袭来的方向,
只见那女子手握长剑,如漆黑长夜中划破云层的一道雷光,撕裂宁静的夜色,在无数跳动的火光中迸发铁器的锋鸣。
一袭红衣在声声惨叫与残肢中穿梭,却仍未染血。肮脏的血液泼了满地,等待来年孕育更鲜艳的红花。
玲珑在片刻之间,便杀了二十余人,对这些畜生,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薛沉雪清掉了东面以及所有打算逃走报信的匪徒,还活捉了一个一脚踢翻在玲珑面前。
“你们巢穴在哪儿?”
“大侠饶命……饶命,女侠饶命……”
那人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慌忙求饶。
玲珑见了就来火气,剑架在他脖子上怒道:“你们杀了那么多人还来跟我求饶?你配吗?”
把那人吓得话都说不出,浑身抖成了筛子。
薛沉雪把剑插在了地上,捏住他的后领,将他整个人拎起来扭到了自己面前,笑容里透着彻骨的寒意。
“在下途径此地,心生敬意便想登门拜访,还望阁下莫要推辞。”
据那人招供,往南二十里的彼郇山山腰上有他们的营寨,寨中有匪七十余驻守,他们平时抢来的物资和女人都会运送到那里。
玲珑二话不说和薛沉雪一块儿直接把他们老巢都给剿了。
这些无武装、无武艺又无组织,只靠一身莽劲便想为非作歹的贼人,遇到她二人,即便数量占优,也不过是一边倒的屠杀。
这个规模的山匪其实也只能算小团体,降云楼也会接外部地界的剿匪委托,遇到规模最大的足有上千人。
越混乱的地方也就越多这样的贼人,不做匪徒便活不下去,受压迫的永远只有平民。
两人一身血汗又回到了先前的村落,这里几乎被大火烧尽了,幸存的村民们不是受了伤的坐在地上等死,就是跑不动的抱在一起痛哭。
那堆被贼匪搜罗到一起的粮食物资如今已经被抢光了,能走的早都走远了,留下那些没了依靠的妇幼还在捡些残剩。
“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薛沉雪淡淡问道,玲珑自顾自走上前去,把还活着的人都招呼起来聚到了一起。
“大家听着,你们不是活不下去。”
她嗓音清亮且高亢,在黎明的微光中像落入死潭中的净水,惊起层层波澜。
“你们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往南二十里的山寨中有不少山匪遗留下的物资,我们已经暂时将那里的贼人清空了,你们若不怕再有山匪往那聚集就尽管去找。第二条路……”
她语气顿了顿,似乎也在思考其可行性,“往西不足百里,便是蜀地,是我降云楼管辖之处,那里物阜民安,有鱼米之乡的美称。各位若是想远离斗争杀伐,就去那里吧。”
“谢谢……谢谢恩人。”
一些妇女开始朝她跪拜,但大抵都还没有挪动。
也许她们也在思考今后要走的路,毕竟离开曾经的家园也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玲珑不喜受人跪拜,没再多说就赶紧离开了,自己也没什么东西能给她们的,能做的只有指条路,剩下的要靠她们自己努力。若是能为了余生平安,选择跋涉百里入蜀地,那也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玲珑牵着马匹沿着河向上游走去,她现在满身臭汗,只想赶紧寻个不那么湍急的水域洗个澡。
“你这样做是会坏了规矩。”
薛沉雪跟在她身后默默道。
“可你不还是跟我一起做了?”
她说完这句话,薛沉雪轻声笑了,也许是在嘲笑自己先前的想法,“说是这么说,可我也确实畅快。”
他望着她背影的眼睛温润而明亮,“无论如何,我都会选择和你站在一起。”
他已经被那些所谓的规矩和条条框框管束教化了太多年,像一条条锁链牢牢紧紧地禁锢住他,快要让他忘记作为一个人还可以如此的快意恩仇,做自己认为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