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新娘,入洞房。
繁字开头难,韵在妆下发,两人看了这门脸上的字,不禁大惊失色,联想到名著中带喜的藏头诗或是诗中蕴含人物的悲戚命运。
原来和兰苡冉她们分开是早就被注定好了。
“哦霍,我们这是来对了。”
邓伊繁又是害怕又是惊喜。
张芸杏查看着周围的景色,嘎吱一声,那棕色原木雕刻的门开了,从中走出位黑着脸手拿摇铃的神婆,是人的模样。
她在那纸新娘耳边交代了些什么,就和其他几个纸做的小娃携着新娘的丝绸绣衣进了房间。
凉风吹得人直起鸡皮疙瘩,纸新娘脸上包裹着那层薄纸被水浸湿,不知是否张芸杏的错觉,枯树下那落叶枯颓,牵起影子与其的重逢时,纸新娘好像在看她。
张芸杏转头指着纸新娘消失的地方,义正言辞的对邓伊繁说道
“我们要去救她!”
两人是蹲在草丛中的,邓伊繁听闻,轻笑了声,一手拨弄着地上的石子
“你瓜啦。”
张芸杏被她这么说的脸色一红
“我……我刚刚看到纸新娘在看我,她好像在向我们求助。”
邓伊繁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真的假的?”
她仿佛自言自语的呢喃细语一番“我们要是错过了寻找大门的机会是不是永远出不去了……好吧,跟我走!”
邓伊繁说罢便拉起张芸杏的手,猛的起来,轻手轻脚穿过草间,然后从她来时就观察好的地方,带张芸杏翻进庭院内。
庭院那也是中国古代经典大户人家的装扮,中间种着丝竹和几棵樱花树,那大厅进去的地方摆着几把喝茶的长椅和檀木做的桌子,挂了幅马到成功的中国画,倒像是封建时期少爷家会挂的画。
屋内传来女性哭泣声和男人雄浑的声音。
“你看。”邓伊繁小声的说道。
张芸杏向她手指的地方看去,那是纸新娘被带进去的房间,窗子亮着黄色的光晕,似是被油蜡点亮的,待两人的目光一齐聚集在那里时,突然从窗纸间蹦出两个小人来,连着下面插的棍棒一起,演起了皮影戏。
“我死也是不甘心的。”女子戏腔传来,那男人道
“死倒不如从了我,我承诺保你一生荣华富贵绝不食言,有何不好呢?”那女子一把推开在她身上动手动脚的男人,捂脸转头要去拿柜子边的长刀,“等等!”那男人抬手喊道。
戏还没演完,张芸杏联想到自己玩纸嫁衣的经验,一脚踹门而入。
“姑娘莫急,我们是来救你的。”
但张芸杏这次判断失误了,那房间哪有什么姑娘,有的只有一张空壳,扁平的躺在地面上,神婆和那送亲的队伍也早已不见。
“这是?”
“你也太猛了吧!”邓伊繁气冲冲的走进来,张芸杏蹲下拿起那皮
“这里发生了什么……小心!”
“啊?”张芸杏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风夹杂着哈喇子味,野兽般的咆哮从那供应的佛像上传来
“快出去!”
邓伊繁大喊道,说着两三步跳出了房间,房顶被飓风掀飞出去,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张芸杏哪有那么快的速度。
更不幸的是,那整面墙被吹来倒塌时,张芸杏刚好跑在那下面,邓伊繁见状就要冲上去,可乱石飞舞,她也时刻保持着理智,不知所措的停在原地,前面传来张芸杏吃痛的闷哼声。
“你没事吧?”
邓伊繁朝那个方向喊道,但无人回应。
这下邓伊繁是真慌了,如此险境,可不能再折损一员大将,随即便朝那神像的位置打了几发冲击波,身上的脑袋被打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但风力系统竟是在身体内部的,邓伊繁冲击波射程有限,而且射击的准确度还要靠她自己,所以必须离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点就和你牵手,手臂断裂粉碎开。
再者邓伊繁在跑的过程中好像是打到了机械的核心部位,那风总算是没再吹了。
“还好……”邓伊繁舒了一口气。
“张芸杏!”她赶紧跑到那满是灰尘的墙面下挖起人来,张芸杏单膝跪地扶着自己的左肩,那膝盖上的衣物被血浸红了,娇好的脸上苍白无比,强忍的泪水没哭出来。
邓伊繁看了这糟糕的场景,本来是想阴阳怪气一番,结果还是心中不舍将浑身是血的人抱起来放在已经只剩下破壁残垣的寺庙中。
“这下怎么办,要用我的衣服给你包扎伤口吗?”
邓伊繁讽刺道,张芸杏咬着牙很久才憋出一句
“不然呢?”
看着女子脸上痛苦的表情,桃李之面容被灰覆盖,心中的心疼还是不由自主了起来,邓伊繁撕了一点自己的外套,用完全陌生的手法尝试为张芸杏包扎起伤口。
邓伊繁和张芸杏就这样默默的待在寺庙里,这时窗外刮起了一阵风,接着如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雪降了下来。
被烧成一半的日历上写着1819年7月23日,
“七月飞雪,这是有多大的冤屈啊。”
邓伊繁将木材堆在地上,用带来的打火石点燃了火。
火光照在两人脸上,交织着世间一切寂静,张芸杏微微喘着粗气,抬手将邓伊繁往后面拉了一拉
“坐远一点,小心一氧化碳中毒。”
“你有病?”
邓伊繁将进贡佛祖的白酒倒了点在火上,让火堆燃得更旺
“这雪怎么还越下越大了?”
她不停的揉搓自己的胳膊,那单薄衣衫下,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算在体质加强的同时,这样的严寒也让人忍受不了。
张芸杏的血总算是止住了,两人商讨一番,还是决定换一个比较完整的房屋住进去,厚厚的墙壁阻隔了外界空气,这样才能抵御风雪。
两人走的途中还随手捡了些木材,以便用来燃烧取暖。
“两位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一个尖锐诡异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两人身后,不知何时,那门口竟然站着一个人。两人猛的回头,眼前的场景让她们都不住吸了口冷气,那娃娃就是迎亲领头的那位。
无人回应他的话,空气又陷入了诡谲的寂静,纸人也不说话,他歪了歪头,惨白的脸上两道弯弯的眼睛,就这样注视着她们。
轰的一声,纸人的头炸了。
原来是邓伊繁再次举起了她的手,用来保护两人的安全,看着被爆头的纸人邓伊繁惊魂未定的将手悬在空中。
“为什么……要来妨碍我们的婚礼呢?”音调听不出哀乐。
纸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团白雾,在白雾下隐隐约约的身影不见了!
张芸杏刚想去够站在身前邓伊繁的手,身后凭空出现的那具没有脑袋的身体,将她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
“啊!”
说时迟那时快,邓伊繁转身便扑了过去,但在白雾之下,她拥抱的是上帝的尘土,和地板砖中冒出的野草。
两个人都不见了。
邓伊繁在这间屋子里找了好久,还是没有找到张芸杏的身影,但随着不断的探索,故事的真相也就渐渐浮出了水面……
我的母亲二十三岁就做了寡妇,我是个女儿,生母绝望的眼神望着婴儿时期的我。
也就是那年,她吊死在了童年记忆中的屋顶。
悬崖上一枝红花,艳丽夺目,向路人哭诉着她石缝罅隙中再无法延伸的凋零。
“拂其性禁之开花,则花死。”
母亲死后,我的外婆将我带走了,快到十一二岁,外婆将我卖给了一大户人家,刚出生的宝宝嗷嗷待哺,玉泉的夜月,闪着粼粼水波。
他们告诉我
“你就是这孩子的准媳妇了,好好照顾他,有你福气的。”
有一天,我看见老爷坐着敞篷的马车离开了,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似乎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偷偷跟去了。
一家夜夜笙歌,灯红酒绿的妓院,那个个涂抹胭脂,极颜尽态的女子站在门口,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阿兰怎么跑了?”
“哎呀,你可别说,这下麻烦大了。”
“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去哪儿,过不下去肯定会回来的。”
“你说的是,回不来都算你头上。”
这件事以阿兰被人绑回来了事,我回了府,勤勤恳恳给他们做饭洗衣服带孩子,就又这样过了十几年,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弟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我要娶的是姐姐。”
他这么说。
我看着已经比我高了一个脑袋的男孩,点了点他的鼻尖,眯眼柔声的笑道
“我本身就是你的。”
整个镇子上敲锣打鼓,八抬大轿,红色的丝绸人们的祝福,妇女们有嫉妒的眼神,我结婚了,嫁给了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孩子。
日子过得还行,李蒿珺天资聪慧,成了自己父亲在商业上的得力助手,可从国外引进一个叫做鸦片的东西,彻底改变了我们如今算得了美满的生活。
曾经那优秀的少年,不仅赌博现在又吸起了鸦片烟。
起初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反对的,可看到他渐渐消瘦的身体,不吸鸦片时那痛苦的表情,我终于意识到,灾难就要来了。
男孩卖了家里马场,钱到手就花,没钱了便回家打主意,老爷不知是身体情况,还是生命走到了终点,终是归西去了。
挣开老爷捆在他身上叫做道德的枷锁,他再没有了束缚。
有一次,他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女人。
马背上的醉汉大吵大闹,他说这是她用赎金从那妓院里赎回来的女子,自己爱她,要娶她做妾。
家里的财产已经支撑不住他这么闹,我只装作听不见,打了口井里的水便要回房间。没想到他翻下马背上来就在我肚子上踢了一脚,板着脸,咬着嘴,那样子可像个恶鬼。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无视我,我想娶谁就娶谁,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男人朝我脸上吐了口水,我用袖口擦脸,只能让泪不断的从脸颊流下。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后来我才知道,被李蒿珺赎来做妾的那个女子,就是曾经在我眼中想从妓院里逃出去的阿兰。
在男人的家暴中,那翻着刺的木棍朝我身上打来时,阿兰搬起地上的石头,砸向了这个毫无人性的畜生,那鲜血从头顶汩汩涌出,我惊魂未定的望着倒下的男人和男人身后的俊眼皱眉女子。
李蒿珺死了。
在男人兄弟李津的状告下,衙门很快找了上来。
阿兰走时,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我抱住了阿兰,男孩的死都没有让我感到这样痛苦,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下
她握住了我的右手
“夫人,其实我真正的名字叫做田笙阁。”
阿兰声音颤抖着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就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几个月后阿兰被杀的消息传给了我。
那时我已在这乱世中真正成了一个人,索性还有我的两个孩子陪在身边,一个女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又怎能在这般社会中生存下去呢?
我忍着剧烈的痛苦,带孩子们投靠了李蒿珺的兄弟,也就是那个将阿方告上衙门的男人。
他不仅对李蒿珺的死没有任何惋惜和悲伤的表示,在越来越毫无顾忌的相处模式下,居然还想强占已故兄弟的妻子…
那夜我的房寝,李津用他粗大的手臂将我推上床,煤油的灯忽亮忽暗,伴随着寒夜微微凉风,我用力推着他的肩膀。
可在男人的力量压制下,衣襟被野兽的**粗暴扯下。
我躺在床上看着那张禽兽般的脸,眼前浮现出了那晚李蒿珺和阿兰的身影,可惜这次没有人来救我了。
“我攀登了风蚀的山岗,针线扎破了我的衣裳。我向响邮轮轰鸣的大洋上望。”
曙光,我望不见它。
夏末后,落叶惊秋,人们都说那李津门户口的枝桠下,吊死了李家的夫人,可怜了一对未成年的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