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硬措施下,教会很快取得了对地下城的进一步控制。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必然是捣毁畸形实验室。
泽丹死去之后,这个实验室似乎被切断了主神经。警部闯入其中时,只发现了了几个实验人员。
其余死去的人,都在大量化学试剂中消弭了躯体,变成废气废液,消失在实验室里。
只有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的斑斑血迹,像一串诡秘的符号爬行在灯光下,提示着曾经发生过的惨剧。
大多数实验室内的研究都停滞了。警部顺利解救了困在里面被用以畸形实验的人,这些人种族各异,大多是儿童,还有几个青年。
泽丹和维特诺瓦整形医院的阴谋、地下实验室的存在、失踪人员的被解救……教区新闻部和其他新闻社纷至沓来的报道已经让群众倍感震惊。然而引发最多关注的,还是实验室内已经培养出的畸形人。
“他们被发现的时候,虽然还未完全苏醒,但已经能对外界变化做出反应,警部的一些人员因他们无意识的反抗而受伤。难以想象他们完全苏醒后具有怎样超乎常人的力量……”
维克托警官在采访中说道。因在和畸形势力对抗中做出的贡献,他已升任为蒙特里安警部的副执行官。年事已高的首席执行官亚丝兰达女士正将职责进一步过渡给这个年轻人,好安顿警部,让自己享受退休生活——这将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悠闲时光。
在研究所对畸人进行了全面采样后,警部下达了“注射绞杀”的命令。他亲自到了行刑现场,看见针管里晶蓝的液体被推入畸人的血管。有些畸人就这样安静地死去,有些畸人在最后一刻因死亡降临的巨大刺激而突然苏醒,发出的可怖哀嚎久久回荡在隔离室内。
先前发生的失踪案也有了结果。那些被绑架的孩子,都回忆不起是如何到了地下实验室,可见撒旦派对他们施加了迷醉。而几个青年人,都是在维特诺瓦接受整形治疗的,经过手术麻醉,醒来便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每个人的身体上都有密密麻麻的针孔,他们经受了日复一日被抽取体内物质的折磨,有些人缺失了重要部位的神经,变得瘫痪或痴呆。
若是地下实验室的秘密未被揭开,他们中的一些,也将会变成培养舱内的畸人。
在对被抓获的实验室人员进行调查和审问时,警部发现他们之中有健康人,也有身患畸形的人。有些人因自身畸形,生出报复心理,加入撒旦派;有些人则被巨大的报酬蛊惑,甘愿制造罪孽。
他们在那套白色防护服下待了太久,神情呆滞,皮肤显现出病态的颜色,就像某种掉漆的机器。而他们的工作状态确实是台机器:只需执行泽丹的指令,完成彼此间的配合工作,领取报酬。他们没有竞争关系,没有相互的人情交流,不知道也不关心实验室外的世界,更不好奇所接收的指令的源头,究竟是泽丹,还是另有其人——这个问题,却是警部亟待破解的。
人们不知道,撒旦是何时在地下建立了自己的王国,它的魔爪何时伸向地面。
以往教会的警告和斗争,对它而言,或许只是天使翅膀上,轻飘飘掉落的一片羽毛。但现在,教会撕开了地狱的裂口,似乎要清算它的罪行,力图将其净化。
对外战争的胜利和对内斗争的进展,唤起了信徒们空前的凝聚力。人们日夜祈祷,为被解救的幸运者,为蒙特里安,为莱戈蒙城邦,为底拉普登城邦联盟。
然而或许是这种团结一致的局面太无聊,一些不知名的新闻社开始搞起小动作。
流言蜚语,很快传到了新闻部——教区的舆情控制中心。
现在,阿兰德拉的桌案上放着四叠文件:一叠关于地下城排查情况,一叠关于墨特帕战后状况,一叠关于不久前她的个人访谈。
还有最新整理出的一叠,是关于主教和机械师的。
她饶有兴趣地“拜读”了那些小新闻社的报道,仔细观察了芯片纸上亦真亦假的动态图层,再次对记者们的勇气和想象力感到敬佩:
勇敢在于,报道中的两个男主角,一个是蒙特里安主教,一个是为教区做出巨大贡献的年轻机械师,任意造谣的后果可想而知;丰富想象力,又体现在报道中对两人之间关系发展的详细描述,以及附带的多角度超清动态照。
阿兰德拉默默在心里估计着,若将这件事严肃处置,那些新闻社和记者将会面临多大惩罚;同时她也忍不住将这些报道当作小说看了又看——文字暧昧,有些描写甚至到了露骨的地步,难怪刚被发布,它们的传阅率就以可怖的速度增长。
她让部下封锁了这些报道,但要想真正消除影响,还需新闻部做出一番努力。
外面正淅沥下着雨,微微打湿城市。
她要去见一见,这桩丑闻里的其中一位男主角。
伤口已不再用疼痛折磨加利诺,因此他能够重新投入自己的工作。
墨特帕的机械化重建遇到了阻力,人们不愿让冷冰冰的齿轮代替植物的生命力。他已将此事上呈,在教会的命令下达前,这项任务暂时被搁置了起来。
于是他转而研究起了武器。
机械化具固然给蒙特里安带来了巨大优势,但从战时表现和战后修检情况来看,这些武器和工具的磨损度过高,耐性减少,造成了不小的资源浪费。
还有他的利维坦,吞没墨特帕几艘巨型战舰的同时,也被它们的残骸卡住了咽喉——若是墨特帕仍有余力,蒙特里安将会陷入持久的海战。
这次,神抛下幸运的硬币落在了蒙特里安,但战争不能从此依赖这份恩赐。
蒙特里安大教堂就在学院不远处,从他所处的位置看,正好能窥见塔顶。教堂周身的晶石在阴雨天收敛了锋芒,但仍掩盖不了蕴含其中的奢华光辉——这是能量存在的形式。
一个新颖的想法突然闯入加利诺脑海。
而他的访客恰好在此刻到来,打断了种种构思。
“你的精神比我们上次见面时好多了。”
阿兰德拉在他对面坐下,快速打量了对方:他特意修饰了容貌,将养伤时宽松的家居服换成了精致的衬衫,和以往对比,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
“谢谢恭维。疼痛倒能忍受,只是一直待在房间里养伤实在太煎熬——很难想象你在地下实验室的生活。”
“看来赫尔曼将你视若珍宝,不舍得让你有任何闪失。”
“注意用词,记者小姐。”
话中明显带有情意的词语让加利诺有些惊讶,他不太自然地干咳了一声,及时打断。
“我的用词,比起他们来,真是太平淡了。”
阿兰德拉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笑着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