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于柿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一夜后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她只是突然抬头看到眼前的黄水塘。于是宾至如归般在地上坐了下来，捡起身边地上的石子朝水里投过去。

那石子被她投出去，于是她心里那点成就感和安心感也就一点点被石头带了出去。直到她手边终于没有了石子而只能抓住黄泥，她才漫无边际地开始想一些事。

之后该去哪？该回去吗？她这样问自己。问着问着，她厌了。于是将脑里那个来回踱步的人从脑子里连根拔起，也一同扔进那水塘里去。

她是于柿，她这样想到。那些会妨碍自己的人已经全部下地狱去了，现在的她无处不能自往，再也没人能拦得住她。

这样想着，她又给自己打了一针兴奋剂。于是向前挥出拳头去，很疼。她这才想到自己的手臂折断了，正缠着夹板。

原本脚踝也扭伤了，然而不知何时它便自己好了。于柿觉得这很不错，她现在知道自己的脚踝比手臂要争气得多。就像自己和身边其他的人一样，自己主动去清除了障碍，比他们争气得多

她的想法太多，以至于没有察觉到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人。

“于柿。”

还在沾沾自喜的人没有听到这声音，于是站着的人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于柿。”

于柿这才回过头去，却看到鱼玄机一袭黑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看到鱼玄机的装扮，于柿突然想到自己明明嘱咐过她不要告诉陆井这些事。

“道长，你失约了。”

她只是瞟了鱼玄机一眼，随后便转过头去。手边没有石子，她便抓起一把黄泥朝水塘里扔。

“是，我失约了。”

“为什么？”

“你做的太过火了。”

“......”

坐在水塘边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站了起来，没有抖去身上的污泥。

“我为了谁？”

“这不过是你自我安慰的借口。”

“借口？真好笑。”

那人说着，想笑出声来，然而一夜没有喝水，她此时已是口干舌燥。最终她发出的不过是几声干笑。

“别忘了，你们能在山上过着那种世外桃源般的日子，而不是四处躲避那些五皇子残党的追杀。这都是我的功劳。”

“小道感激不尽。”

“这就对了，你们都应当感激。”那人满意地笑了。

“那么，其他的人呢？莫非那些被你夺去亲人性命的遗孤、那些被你臆断而革去了全家性命的冤魂、那些尚有用处于如今龙庭的大臣......他们也应当感激你于柿吗？”

“他们罪有应得。”

“陆小姐呢？她苦苦等待的绝不是现在这样的你。”

“即便如此……道长也是共犯，不是吗？”她侧头看向站在原地的鱼玄机。

“小道，自会赎罪。”鱼玄机说着，施展出步伐。

“那便让我见识一下罢，鱼道长。”于柿说道。

“放心，小道不会被打就赖在地上不起。”鱼玄机开了个玩笑，然而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甚好，放马过来，道长。”

“稍等片刻，容小道拿出家伙来。”鱼玄机说着从衣兜边抽出一把伞来。

“道士打架真的不用拂尘吗？道长？”说这话的一瞬间于柿脑中不知怎的又浮现出各路女侠手持拂尘大杀四方的样子。于是挑衅着说道，一边调整着动作。

“拂尘……掌柜想必是近来无事，话本看多了。小道早就说过，那种东西拿来扫地都不好用，怎能用来打架？不过也许只有小道从未用过拂尘？这并无妨碍。”鱼玄机说着抖了抖那站上露水的油纸伞

两人在水边站定，于柿早就摆好了架势，反观鱼玄机仍旧像是将起手式忘记了一般，想了半天才将那伞像拐杖那般又垂于身侧。

“掌柜，请……”

鱼玄机一句话还没说完，于柿早已不见了身影，再看时人以闪到身前，下盘一瞬间就已稳固，随后转动上身，右臂防在头侧，一记刺拳就挥了过来。

虽早已见识其怪异然而实用的拳法，然而鱼玄机还是以脚尖为中心转了个半圆，提伞就预备要挑于柿的左臂。谁知那于柿在半路看到鱼玄机躲过，右臂就开始预备要以摆拳，此时已经左手伸出将那伞揽住甩向身侧，随后右拳就从侧面打在鱼玄机腹部。惹得二人皆是一阵剧痛

鱼玄机此时本就站立不稳，伞又被于柿拿住，正不是可以逃脱的时候。可还未调整好呼吸，于柿左手又抛开抓紧的伞，化掌朝下颚来了。

“砰！”

虽然鱼玄机发觉后立即抬手抵挡，然而还是被打退数步，虽是吃亏，好在已经摸清了于柿的路数，于是她摆好架势。

“道长，可有大碍么？”

于柿见那道士神色有些疲乏，动作也有些跟不上，于是问道。

“既然于掌柜已决定要将自己的路走到黑，又何必管小道？”

“……冒犯了。”于柿一沉声，继续攻去。

不知觉间，两人已交手不下五十合，身旁水塘不断被激起水花溅在二人身上，眼见对方力竭，两人都准备一击定胜负。

“掌柜，呼……这就是你的全部了？”

鱼玄机气喘着说出这话，终于将伞撑开挡在身前，遮住大半身体。

“呵……还差得远。”

于柿噤声，一步迈上正要挥出出最后一记直拳，然而那伞在眼前一晃却是飞了出去。随后拳头碰到了对方的手，却被卸了力不像是打在了对方身上。没有着力点自然不好收招，于柿就这样被甩到一旁，随后鱼玄机右手终于握拳，向其小腹打去。

“咕唔……”于柿呜咽着倒飞出去，直落入水塘中。

“如此一来便结束了。”鱼玄机这才松了口气，挥了挥衣袖，又恢复到平日里那副散漫样子。

“怎会如此，我本应看透了道长的动作。”于柿从污水中坐起身，没有急着起来。

“还是不要如此自以为是吧，于掌柜。”鱼玄机说着准备要走。“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鱼玄机不一会就隐没在林中，留于柿一人坐在水中。

“........”

于柿撇了撇嘴，随后嘴角又不知怎的勾了起来。

“什么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