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集 第2章 第二章

陆井本以为自己说出这话后对方会赶忙拿来地证和她签字画押。可没想到坐在下座的那人放在嘴边的茶碗却一顿

“陆小姐若是为那宅子而来，还请趁早回吧”那人眼神流露出不屑，语气淡淡地说道

“能否告诉我缘由？”

“不如陆小姐先说明那宅子是要做何用？”于柿笑了，但只是嘴角勾起，眉眼间不见半点笑意

“告诉你也无妨，我买那宅子来是要开书院”

“哦？”

茶杯被放回桌上，发出“叮”的一声。

“陆小姐可有雅兴，告知于某是什么书院”

“放肆，我家小姐要干什么又岂是你这种人该知道的？”陆井还没说话，一旁侍候的关雎却是先一步话出口。

陆井不禁额头冒汗，这个小丫鬟别的事干不好，添堵倒是第一名。

“关雎！”

于柿乐于欣赏那国公府的千金脸上绯红的样子，不觉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陆小姐不必心急，大可回去再细细考虑”

“不必再考虑了，我心里早有定数”陆井平复了下心情继续说道

“我开设此书院，是要全洛城的女子不再只是相夫教子的工具。让她们知书达理，增添生活中的意趣，乃是我所愿。”

“陆小姐的想法倒是有趣的紧”于柿淡淡说出一句“可否请陆小姐与我去看看平民女子究竟过得是什么生活？”

“若是于小姐方便，请吧”

“那边这样说定了”于柿回头吩咐下人“阿琥，去把车准备好”

“是”

阿琥下去后于柿转过头对陆井说道

“小民斗胆请陆小姐与小民同乘一车，不知陆小姐意下如何？”

关雎正要开口就骂，被陆井使了个眼色，悻悻地退到一边去了

“好”

马车驶在石板路上，难免有些颠簸。陆井自小在花车里坐软垫，自是没体验过这种感受，竟有点晕车。于柿见其可怜，从白衣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陆井

“这是小民自家制得药，可解小姐窘境”

陆井一听这话，不顾道谢就接过来塞了一粒在嘴里。不多时便咽下去，过了一会果然神清气爽。

“真有此物，竟如此神奇！”不禁感叹出声

“寻常事物罢了，和国公府仓房里的奇珍比起来不值一提”

驶到一处宅子，陆井下车看时，发现正是她看中的那所“于小姐可是愿意卖给我了？”喜形于色，陆井不禁出声

“等到小姐看到其中景象，心中自会有答案”于柿在前，叩开了宅子的大门。

一开门就见一群身着朴素的幼童正排队在院子一角领着粥，院子另一角是两口灶，正“咕嘟咕嘟”煮着白粥

“这是……”陆井惊呼出声

“这是小民在饥荒灾年救济的无家可归的孩子”于柿语气里不乏怜爱

“陆小姐在此稍等片刻”于柿说完这话清了清嗓子，一院子人的目光顿时聚集过来

“各位，这有一位陆小姐，是国公府的千金”于柿大声说道，孩童们的目光又汇在陆井身上

“现在陆小姐要在这里开一家书院”于柿继续道

“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现在提出来。陆小姐会给你们解答”

说完这些于柿转头看向陆井“陆小姐，既然你为书院一事准备良久，想必一些孩童的稚嫩问题，也能应对自如”

陆井望见于柿眼里的笑意，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自信“那是自然”她笑着回答，她不相信一群孩子就能将自己问倒

“陆小姐”一个小女孩举起了手“书院是干什么的地方？”

“书院，就是让想你们这样的孩子读书的地方”

“陆小姐”又有一个女孩举起了手，比上一个年龄稍长“读书有什么用啊？”

“博览群书便能增长见识，让别人觉得你谈吐不凡”陆井仍然昂着头回答

如此又回答了几个孩子的问题，陆井都自认轻松解决。最后一个刚放下粥碗的孩子颤颤巍巍举起了手

“陆小姐，读书能让我吃饱饭吗？”

声音虽小还打颤，但字字砸进陆井的耳朵。余光里于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里似是在期待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这……这……读书可以……”陆井结巴了半天只说出四个字

“好了，就此打住”于柿事不关己的语气此时是那么的尖锐

“你们都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于柿转身面对一干孩童说道“注意休息，不要半夜起来做工，每个人都能拿上吃的和月钱”

“谢谢于小姐”院里众人齐声道

“无事我便先回去了，过两天带糕点来看你们”于柿说完便往院外走，在一声声“谢谢于小姐”中几步走到门口

“陆小姐若是还想和这些孩子相处一段时间可以自便，小民先回了”陆井还愣在原地，听到于柿的声音后忙应了一声，也抬脚往外走

“陆小姐可知我为什么不卖那宅子了？”马车缓缓驶回于府，却是于柿暗地里吩咐不要把国公府的千金颠出病来落人口舌

“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陆井还在嘴硬

“呵”那人没有回头看她“若真是如此，陆小姐倒值得敬佩”

“可事实当真如此？”那人口中的话慢慢飘来，一字一句砸在陆井头上

“若你真心实意想让洛城女子都有书可读，又何必来找我买这偌大一个雕梁画栋的宅子？”

“若你当真准备良久，又为何连孩童的问话都答不上来？”

“依我之见，所谓书院不过是你们富家子女闲时消遣办会的场所”那人这时转过头来，盯得陆井心里发毛

“如果是这样便一切都说的通了”那人手扶下颚继续说到“为了让那些出身与你相近的大小姐迈进你所谓书院的大门，想必陆小姐近日做了不少工作”

陆井无法反驳，她发现从一开始自己就被看穿了

“小民斗胆猜测，首先桌椅须是楠木；博古架自然是不可少的，上面要摆的东西定也出自国公府的库房；既然是富家小姐的消遣去处，那教书先生就得是个软柿子，最好是家仆。”

“如何，陆小姐心中所想是否和小民说的有二致？”

陆井不知道如何作答，眼前的人竟和自己想的别无二致。甚至有些她没想到的那人都说了出来。若那人是别人，她是重重有赏的。

可偏偏那人是于柿，是那所宅子的主人。

“陆井，你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理想主义者罢了”于柿最后戏谑地说出这句话

刚好马车驶到于府门前，于柿就这么钻出马车

“陆小姐，今日我身体不适，就不做陪了，还请回吧”于柿站在马车前说出这句话，随后向于府走去

“阿琥，送客”

“小姐，请”阿琥在马车前行了一礼，陆井这才如梦方醒钻出马车

“小姐！没事吧！”一出马车关雎便迎上来“那于柿可有为难小姐？”

“我没事，先回府吧”陆井宽袖下的双拳握紧

“于柿，你等着，我必会让这洛城女子都知道读书有用！”不知是赌气还是其他，陆井不禁朝着那人的背影喊道

“若真有那时，于某便将那宅子双手献上”

“哐”的一声大门合上，陆井还没有缓过劲来，关雎却已经在一旁气得不行

“小姐，你看这人好大胆”

陆井没有理睬，只是朝着国公府的花车走去

“回去就该好好收拾她一顿，让她知道国公府不是好惹的！”

“住口！”陆井突然回头

关雎的气焰顿时消了一半，不解为什么平时待人亲切的主人为何突然发难，但看那也算倾国倾城的脸上已经布满泪痕，关雎也讪讪作罢

“快走！”花车就像做贼般跑回偏院。进了院子后陆井只是下令禁止把自己去了于府的事说出去，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不觉竟过了两日

“叫你说你便快说！”顾氏冲着跪在地上的关雎吼着

“小姐是……去了于府之后便……”关雎被吓得不清，口齿都不伶俐起来

“于府？！”顾氏挑起一边眉毛“她去于府干什么？！”

“是……是要买一所宅子”

“女儿，快开门！”陆井正独自倚在榻上喝酒就听到门外吵吵嚷嚷

从于府回来后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酒，好在这房里酒有的是。倒省的出门，回想两日前于柿坐在马车上说的那番话，陆井是又委屈又恼。且不说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自己在国公府怎么也算是掌上明珠，竟被一个商人骂的狗血淋头。一想到这陆井便没心思去细细考虑于柿的话，只是整日喝酒让自己沉迷于幻境。

门被打开，陆井脸上绯红，见到顾氏眼泪决堤，便开始哭诉起来

“娘！呜呜……我……我……”

“井儿乖，有什么事都和娘说”顾氏一边安抚着趴在怀里话都说不清楚的陆井一边转头对一旁的下人呵斥道

“你们还在这愣着干什么？！去把那个于柿给我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