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木屋仍残留着生活的气息,靠窗的竹椅仍搭着一张颜色鲜艳的薄毯。那是她从乾坤袋里发现的,在九华山上,它就挂在自己腰间,不起眼的紧,就如寻常人家的富贵锦囊一般。
虞弋念及他总是坐在这里小睡,等着她去将他唤醒,只觉得心间一阵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刺痛。怎会如此?这世道,实在对弱者太过残忍。喉咙又有鲜血似要涌出,她连忙平息心绪,闭眼调息。
片刻后,她再次睁开眼睛,打量这满是尘埃的破旧木屋,只一眼就被木桌上的乾坤袋所吸引。她疑惑地走向前,使用灵力打开乾坤袋,霎时认出了那块眼熟的木头,正是她所随意丢弃的同心木。
她心知绝不可能是那两人,温予怀满身魔气就算失去道骨,一般人也不能拿他如何。想着,她握紧同心木,这究竟是何人所留,莫不是向她示威?
“阮兄,阮兄,那河流里是灵鱼啊!”
“太好了,我们可以吃鱼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虞弋走出木屋,只看到方清禾满身狼狈的提着木桶欢快的跑了过来。
看着方清禾兴奋的样子,虞弋疑惑地开口问道:“你会烤鱼?”
“啊?”方清禾一怔,木桶就砸了下去,砸的他装模作样的嚎叫起来。
“不要啊,阮兄你不是会烤那个玲珑鸟吗?区区灵鱼,一定不在话下吧!阮兄?”
虞弋看着木桶和灵鱼,愣神了片刻,终是回道:“玲珑鸟处理一下,怎么炙烤都不会老化。可这鱼,要烤的话未免太精细了些。”
方清禾霎时不再哀嚎,那就是能烤了。想他在皇宫生活多年,衣食住行事事有人料理,不然不至于拿这鱼毫无办法。
“那我去处理鱼了,阮兄只需要等着烤鱼就好。”说完,方清禾掉头提着桶往河边跑,这次终于不用在一旁看着,闻着香气却不能吃了。
虞弋微微心虚的看着跑走的人,想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也许,烤了那么多玲珑鸟,她的手艺有些长进呢。
傍晚的霞光洒满河面,晚风吹拂,林间传来应和般的沙沙声响,好一片安逸景象。
“阮兄~”方清禾颤抖的看着又一条被烤成半个黑炭的鱼,只觉得心都在颤抖了,他的美味啊。
虞弋无奈的将手中烤坏的鱼放到另一个几乎要被装满的木桶,低声说着:“我说过,烤灵鱼实在是太精细了些。”
方清禾霎时明了,阮兄跟自己一样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能烤玲珑鸟不过是仗着食材特殊罢了。
“这样吧,阮兄,这个精细活还是我来吧,我打猎时也简单烤过鹿肉来着。说不定,一通百通。”
虞弋看着对方充满斗志的模样,好笑的将装有新鲜鱼肉的木桶推了过去。
“好,那就看你的了。”
最终,在天色完全变暗之后,他们还是没有吃上一条烤好的鱼。只有一声哀嚎在林间回荡,吓到了河里的鱼。
“怎么会这样——”
次日
虞弋在河边打坐结束,看到另一个木屋有人走出,霎时怔愣了片刻。看清是方清禾,这才有些怅然的收回目光。
“阮兄,你起得可真早。”方清禾敬佩的看着对方,虽然他也算是踏入修仙之路,但他们世家作息还是和凡人类似的。只有那些世家的天才才会被宗族严格要求。
“修仙之人大多如此罢了。”虞弋说罢,终是艰难的再次开口。当她在河边枯坐一夜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还是想要去寻找温予怀,哪怕一丝踪迹都寻找不到。
“你从哪里进入秘境,我先把你送回去吧。”
方清禾欣喜应下,他失踪多日,不知家里的妹妹是否焦急。他那妹妹向来柔弱心善,如果因担忧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我从秘境东边的裂缝进入,那裂缝在我离开时还存在着,只是有妖兽聚集,越来越危险了。”
“既是如此,那我们出发吧。”虞弋微垂眼睫,不再留恋此地。辨明方位后,就和方清禾离开了此地。
过了两个时辰,沈七驭着妖兽来到了木屋前。狂风将落叶吹得乱舞,木屋的门发出砰砰的响声,似要撞到断裂一般。
“呵,有我门派宝物的气息。没想到,此人不仅暗算我等,竟还是杀我弟子之人。”
沈七冷笑出声,眼神阴鹜,只恨不得能立刻杀死耍弄他的恶徒。这一路若不是有这小羽这孽畜在,就是他也不能找到这恶徒丝毫踪迹。他竟再次体会到当初无能为力的感觉,这可真是,合该将这恶徒投入恶鬼深渊才是。
“阮兄,你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多亏有了坐骑,前方就要到了。”方清禾趴在妖兽背上,双手紧紧的抓着妖兽的毛发,凛冽的风也压不住他满腔激动之情。
虞弋静静立在另一只妖兽的背上,俯瞰秘境的山川河流,用隐含期冀的目光细细的看着所经过的每个地方。听到询问,她才收回心神。
“不过是恰好遇到这两只妖兽罢了。”
说完,她失落的将目光再次投下。明明不是这样,可是要她如何开口,说自己觉得慢腾腾的路程让她倍加煎熬,说她想要去寻找那可能再也找不到的友人。
又过了一个时辰
“唳——”两只妖兽直直的俯冲而下,与其他妖兽争斗起来。一时间,哀鸣声接连响起,方圆十里的土地都被染的血红。
两人在妖兽失控前跃下,此刻正在外围观察着。
“呼!多亏阮兄判断及时,哪想到这附近的妖兽已经疯狂至此,连刚来的都不能幸免。”方清禾故作害怕的拍拍胸口,却看到阮之由还是一副沉郁的模样。唉,看来阮兄的心事不小啊!如此作态竟也不能使他开怀半分。
“方清禾,你可知,此地空间裂缝是从外界延伸进来的。”虞弋凝视着远处天空的扭曲空间,平静的问道。
方清禾面色一僵,自嘲的回道:“我也未曾想到自己会如此的人惹人厌烦!明明...”说道一半,他停了下来。无外乎是哪个兄弟觉得他碍眼了,想要除掉他,皇家自古没有亲情。
妖兽厮杀的越来越激烈,血腥味越发浓重,满地残肢碎羽。空间裂缝附近有着妖异的黑色光芒,凡有妖兽靠近,必定在下一秒被撕碎。
“方清禾,你可真是命大!这空间裂缝连我都不一定能完好的通过,想来是孕育中的异宝刚好在裂缝口,才出现了一段平静期,叫你安稳的进了秘境。”
方清禾苦笑一声,看了看那危险的裂缝,自嘲道:“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看来我们要另找出口了!”
虞弋沉思片刻,亦是点了点头。想要过去,并非没有其他办法,可是太过危险,方清禾不一定撑得过去。
正当两人要离开时,一声尖锐的唳叫响起。虚空中出现一阵空间波纹,庞大的妖兽突兀的出现在他们上方,轰然落下。若不是他们闪避及时,此刻只怕已经成了一摊肉饼。
虞弋和方清禾看着眼前的妖兽,似龙非龙,似鸟非鸟,外形狰狞而优美,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欣赏之意,多看几眼。
“暗算我等,杀我弟子的就是你们?”
一个淡漠威严的声音响起,虞弋这才将目光投向忽略过的人影。只见一白发老者端坐在妖兽背上,目光平和,看不出修为来。
“前辈说笑了,我二人最多不过金丹修为,如何能做的了此等骇人听闻之事。”虞弋往前一步,谦卑的拱手,“想来一定是有恶徒栽赃我们。”
沈七冷笑一声,平静的面容霎时变得骇人。
“也许暗算我等之人不是你们,可我徒儿却一定是你杀的。”他一招手,虞弋袖中的一个乾坤袋就飞了过去。
虞弋看着那个破旧的乾坤袋,心下不由得暗叫糟糕。她留着那乾坤袋,本想用来寻找温予怀的踪迹,怎料到竟直接被人上门寻仇了。
“前辈,此乾坤袋非我所有,乃是掳走我友人的恶徒所留,晚辈所言句句在真,请前辈明鉴。”虞弋苦笑着道。
“是啊,我可以作证,这乾坤袋是阮兄在一个木屋里发现的。”方清禾感受着这紧张的气氛,不由得赶紧作证。
沈七如若未闻,只问道:“你二人可见过我门派弟子,我门为万象门。”说着,两个人像投影显示在空中,正是虞弋之前所遇到的两人。
虞弋瞳孔猛地一缩,霎时知道不妙。
沈七见状,冷笑一声。
“看来,见过。如此,你二人死的不冤。”
“前辈,他们非我所杀,我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虞弋挣扎着试图讲个明白。
“那又如何,我万象门弟子死了,你们却还活着,这就是你们最大的错处。”沈七微阖着眼,轻蔑的说道。
虞弋一怔,明白此事不能善了了。拉着方清禾便向着妖兽堆里跑去。此时,也只能搏一搏了。
“天真!”沈七拍一下妖兽的头颅。小羽便会意的施展了自己的天赋,画地为牢。
虞弋发现她被困在一个空间里,无法继续向前了。她冷静的将身后方清禾推了出去,果然,被困住的只她一人。该感谢修仙的人讲因果吗。
“阮兄,你做什么?”方清禾震惊的捶打着无形的屏障,不愿离去。
“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你家中的亲人还在等你,大可不必担负我的因果。”虞弋冷漠的说完,转过身去,直直的看向天上的老叟,“你是仙人啊,你真的能杀掉我吗?”
她迷茫的继续说道:“我不想再继续了啊!杀人和被杀,像吃饭一样多的时候,只是令人作呕罢了。”
沈七听罢,冷笑一声:“小子狂妄!”
只刹那,一道灵力袭来,虞弋痛哼一声,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碎掉了。她却痛哼一声后,笑的不像将死之人,吐槽道:“如果这是游戏的话,我一定给差评,死亡体验太真实了,真痛啊!”
“不——,阮兄!”看着虞弋身体倒落在地,方清禾跪坐在结界外,悲痛的哀嚎,却不敢反抗。他还有家人在等着啊。
沈七轻抚妖兽额头,淡漠的说着:“这世上总有一些蝼蚁以为自己可以与天比肩,却不知他弱小到别人一抬脚就能踩死。小羽,我们回——咦?”他将目光又投了下去,投在那个本该死去的人身上。
“啊!诈,诈尸了!”一直看着好友的方清禾吓得蹦起一退十几步,直接坐到了地上。
虞弋流出的血液一点点消失,她睁开眼睛,天真无辜的笑着:“不可以杀她哦!即使你是个哲学家也不可以哦。”说着,她将目光投向老叟:“好久不见,小七。出来吧,我们叙叙旧。”
“快走快走,快走!!”沈七对上那双如深渊的眼睛,捂住剧痛的头,在心里命令小羽带他离开。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恩人如此惧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