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兄,要不你也别去了。”方清禾颤着嗓音看着前面各显神通,不择手段的争斗,不免有些畏惧。他虽是修行之人,却也只生活在尘世的钟鸣鼎食之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纵是世家争斗,大多也只是凡人之争而已。
虞弋看着前方,在争抢中因为实力弱小就那样死去的人铺满了湖岸,她不免有些意兴阑珊。鲜红的血液将岸边的土地染得暗沉,原来仙人的血和凡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啊。至于她自己,也许只有天晓得她现在到底是种什么存在。
岸边已经没有人了,胜者已经进了小秘境之中,只剩下那些不甘的瞪大眼睛的尸体仍然留在原地。
她将一道蕴含着自身灵力的木牌扔给方清禾,就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未曾回头,亦不想再说什么离别的话语。她浮在地面之上半寸有余,灵活的运用着自身的灵力,自在的走在黑沉脏污的土地之上,半点也不愿让那污秽的血液沾染上自己黑色的长靴。
“救...救救我!”离得岸边近了,一道气若游丝的呼救声从岸边的尸体堆下传了出来。
虞弋驱使灵力掀开上面堆叠的几具尸体,看向那被压在最下面的求救之人。
那是一个穿着暗沉黑袍的少女,她看见虞弋时眼中迸发出求生的璀璨光芒,像是急切的想要说着什么,却抑制不住的咳出几口带着肉末的血来。
虞弋垂首静静的看着她,既无不忍亦无感伤,她只是静静的注视着。
穿着黑袍的女孩终于缓了过来,她强行运用最后的灵力将自己的身体调息的好了点,迫不及待的就看向虞弋。急切中,她原想伸手去抓虞弋那一席黑袍的下摆,可手伸到半空就无力的跌落下去。
“带...带我去,求求你!”女孩攥紧了手,十指带着血泥牢牢陷入掌心的肉里,她直直的看向虞弋眼底,半点不曾退缩,眼中的泪光却终是化作泪水尽情流下。
虞弋仍旧沉默不语,她看着那越来越绝望快要没有生意的眼神,终是开了口。
“好啊。”虽是回应,她的声音却依旧淡漠如初。
“什么!你...我...”女孩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一瞬间,她甚至连话语无法正确组织了。
这突如其来的喜悦过后,女孩很快冷静下来,她将嘴唇咬出血来,艰难的从地面爬起。虽说以她这一副残破的身躯,要坚持跟上去很难,可是她绝不会就此放弃。
虞弋仍旧慢步走着,只是身后多了一个人而已。背后的女孩摇摇晃晃的跟着,拄着捡来的树枝,拼命的抑制着自己的咳嗽声,生怕被丢下。
走在灵气制造的冰面上,看着遥远的湖心,虞弋突然停下脚步。
“太慢了。”一声轻叹响起。
女孩颤抖着拄着树枝,几乎要控制不住的跌坐下去。终是要被丢下了吗?修真界有几个善心人呢,怎么会这么巧刚好让她碰上。如果冰面消失,她会溺死在这血色的湖中。可是,她不想输。
正当女孩默默蓄力,准备强行透支本源力量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阵失重感。她惊愕的抬眼望去,只看见虞弋的下巴。
“就算可以用灵力,果然还是觉得很脏啊。衣服不洗怎样都觉得脏啊。”虞弋仍看着远处空中的阵法,喃喃的说着一些只有自己明白的废话。也许她只是有点想念故乡了。
女孩这才注意到自己整个人都整洁了起来,衣服头发毫无血渍泥土,甚至连受的伤都变得轻了许多。
御风而行,不过片刻,虞弋就抱着女孩落在台子上,走入了空中的传承之门内部。
“哧”的一声,伴随着树枝入肉的声音,一个在入口处埋伏许久的人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仰面倒下。在他的灵蝎在爬到虞弋身上前,他就被找出藏身之地,被树枝刺穿,震碎了心脏。
“还你!”虞弋将染血的树枝扔回女孩身前,又拿手帕擦了擦手,轻飘飘的扔下,就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女孩瞥了眼落在地上洁白如初的手帕,只觉得心中忌惮之意更重。她默然站了一会儿,看着虞弋远去的背影,终是抓紧染血的树枝,踉踉跄跄的也走了起来,然后于下一个路口自然的离开。她从未想过告知自己的姓名,正如对方也从未想问过一般。本就是萍水相逢之人,谁晓得会不会有刀剑相见的那一天。若有那一天,她必不能输。
......
“轰!”
“咳...咳咳!”
虞弋连连后退,她尚未来的及用灵力防护,就被这因符篆炸裂弥漫开来的粉尘呛得咳嗽不止。
眼前是一座破败的宫室,就算被符篆轰炸了一次,也丝毫未损,只是其中的老旧货架统统被炸散了架,厚厚的灰尘弥漫了整片空间。
虞弋用灵力将室内净化干净,好一会儿才停下咳嗽。
“哈哈,中招了,不愧是老夫我。”
不远处探头探脑的一个人有些得意的看着咳个不停的虞弋,慢慢的从藏身的方向走了出来。
“小子,现在你是不是感觉灵力滞涩。恭喜你,你中了我的消灵散。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将你搜到的宝贝都交出来。不然,你这全身的修为怕是要都没了。”
来人身穿带着简洁的褐色长袍,一张无须的年轻面容显得很是普通,叫人不易记忆。
虞弋看向那个自己早就注意到的人,心情毫无波澜,她看着对方得意的越走越近,在一米外停了下来。
“没有。”
“嗯?怎么可能没有?你小子休想诓我。你区区一个金丹修为,没有宝物护身,能走到这?就算你小子脸上的胎记很黑,你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老夫我可比你多活了不知多少年头。”
青年得意的表情微微僵硬,他敛起表情,微微眯着眼睛,严肃的仔细又看了看,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撇去丑陋的胎记不谈,这面容好似和杨家嫡女的相好有些相像。杨家作为五大世家之一,依附着寂灭宗,一般人遇到了还真得掂量掂量。
虞弋看着眼前又沉默下来的青年,蹲下身自顾自的查看起宫殿地砖上刻画的残缺铭文来。她轻轻的抚摸着没有灰尘的地面,仿佛可以想见曾经这铭文流动起来的模样,必是充满了浩瀚的力量之感。
“喂,小子,就算你和杨家有什么关系,也不能在老夫面前如此猖狂。”
这被忽视的怒意叫他完全管不了许多,一道强横的灵力就直直的朝着虞弋脸上打了过去。
“嗡——”
刻着残缺铭文的地砖发出微微的震动之声,光芒微微亮起就熄灭了。
在那一刻闪躲开来的虞弋有些可惜的看着地砖上完全磨损的看不清的铭文,将目光投向了青年。
“有事吗?”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语气。
“怎么会?”
青年不敢置信的看着躲开的虞弋,他感受到了对方躲开那一刻的灵力波动。
“我的药怎么会失效?难道你是隐藏的化神期大能?”
青年后退两步,谨慎的调用全身的灵力防备起来。就算这个传承将所有人的修为都压在元婴期以下,可修为不同总归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哦,只是毒对我没用而已。”
虞弋看着对方戒备的样子,微微阖眼,平静的给出一句答复后,就从对方让开的道路走了过去。走得远了,她依旧隐隐约约能听到身后的喃喃之声。
“不可能,那可是我特制的消灵散,和那些劣质品完全不一样,他一定是在骗我,想等我动手再杀我。正道人就爱拿着伪善的面子当里子,真是让人发笑。老夫我可不会上当...”
虞弋沿着时刻变幻的道路走了许久,查看了许多地方,路过的所有宫殿宝物她全然没有兴趣,她只想解开自身谜题罢了。
直到被换到这条路,光线越来越昏暗,已经到了常人无法看清的地步。脚下的路渐渐变得不平整了起来,踩着地面的触感就像踩在雨后的泥巴路上一般,无法忽视的血腥味隐隐从这条路上传来。
无法御空,虞弋心情有些糟糕。她尽量忽视脚下的触感,全然不管踩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又行了许久,这好似没有尽头的路终是走到了尽头,乍现的光让控制不住的立刻合上双眼。缓了会儿,才又睁开来。明明已经修炼有成,这只是一个无甚妨碍的小事,可她还是下意识的做出了曾经的自己该有的反应。
“这是...”
虞弋微微睁大双眼,她惊愕于眼前所展现的她不能理解的现象。眼前是一片不断湮灭又汇聚的空间,无数的星体在其间碰撞,燃起耀眼的花火。无数扭曲的空间坍塌湮灭又被新的存在填充。她看见新生的世界,有新的生命在其间孕育,却一秒就毁灭于新生星体的碰撞。
唯一不协调的是,这片空间底部是鲜血绘制的阵法在运转着,她所看见的只有那剑宗,寂灭宗和九玄宗的领头人,外加那个老叟罢了。这几人被困于不存于此的另一重空间,深陷魔障之中,丝丝缕缕的魔气将他们缠绕,侵蚀又恢复,侵蚀又恢复,最后呈现出僵持的状态。
“其他人...”
虞弋只说了三个字,便不再言语。一路走来她其实也并没有遇到几个人,除了那个暗算她的人,大多都是戒备的匆匆拉开距离,转身离去。没有人愿意放弃手中的宝物自找麻烦。而她来的那条路大概铺满了前人的尸骨吧。可她偏偏又成了那个幸运儿,这叫她的心越发烧灼。
“就让我看看吧,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话落,虞弋又向前踏出几步,踏入了变换的空间范围内,她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吱吱作响,好像有鲜血从皮肤下面渗透出来。再向前踏出一步,巨大的嗡鸣声在耳中响起,叫她整个头脑都混乱了起来,她伸手接住一颗刚刚诞生的星辰,开心的笑了起来,虽然下一秒就陷入了昏死状态。
“啊呀,是小九。”在虞弋昏迷后,体内的另一个被称为澜的存在苏醒了,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开心的拍手说着。
而虞弋身上的状态也以人眼不可见的状态飞速修复,很快就恢复成最佳的状态,连流出的鲜血都被一概消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