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形木桌上一盏摇晃的烛火被人以轻柔的气息吹灭,云雪散碎入深夜,关紧的窗扇被外面的冷风吹得猎猎作响,雪光月明,照在那人雪白的脸上,在深夜莹润如发光一般。
乌眉纤睫,圆润的瞳孔到眼角的弧度微微下垂,像精细地勾勒出的起伏波动。
坐在床边上的人整理思绪,身旁小小的行李包裹着几身衣服和所剩无几的盘缠。
不知这雪何时才能停,沈之宜想。
小雪簌簌下了将近半月,大街小巷处处积着细白的雪堆,屋檐树枝上如云般的雪层不见消融的迹象。
因为下雪沈之宜在客栈多住了好几日,除了常来寻他的封俞可以解闷,他几乎无事,常望着窗下街角的地方出神。
那个地方常站着一个雍贵冷厉的身影,细小的雪有时落他满身,也不见他撑伞,这几日倒是没了身影。
有次碰巧封俞来客栈里找沈之宜玩,临近傍晚,瞥见客栈旁隐蔽的角落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天色昏黑,所以没有多想。
来到房间敲门见里面没有回应,才慌了神般推开门。
只见沈之宜在窗前望着下面,侧脸被柔和的月光晕染着,薄粉敷面,静默卓立。
清瘦玉立的人被声响惊了一瞬,回过头,唇瓣下意识微微讶异地张开。
穿着狐裘披风的人步入房间。
“我敲了敲门,见里面没回应,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封俞安下心来,笑着边说边脱下大氅,放在一旁,走到沈之宜旁边似是无意往窗下一瞥。
月光打在那人眉骨至鼻梁,一半在阴影一半在月光中,显得深邃危险的眼睛紧盯着那房中不该出现的男人。
对视中都感受到了对方极大的敌意,封俞潇洒地挑挑眉,冲下面一笑,顽劣至极,带着不屑的意味。
只是回过头,转瞬间俊美的脸上出现一丝不解。
看向坐在桌前的人,怎么会认识越楼迟?
“我有些出神,没听见敲门,陆公子见谅。”
沈之宜把倒好的热茶推到封俞面前,热气缓缓上升,封俞看向沈之宜,在茶气氤氲中眼前人像是一团迷雾。
“陆公子,傍晚找我是何事?”沈之宜温声道。
“没事就不能来看知知吗?”封俞啜了一口茶水,将心中疑惑压下心底,不满道。
“当然可以。”沈之宜不禁失笑。
他倒是想有个人能陪着自己。
“陆公子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我们之间的情分不必这么生疏,以后叫我游川就好。”
像狗狗眼但线条偏硬的眼睛显得有些少年气但又不失成熟男人的稳重,饱含期待地看着沈之宜。
像是此刻脱下了那层华贵的皇室衣裳,真实地显露着少年般的欣喜渴望。
沈之宜眉目流露出笑意,粉润的唇轻启:“嗯…游川?”
眼睛眨了眨,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些回应他的笑意。
沈之宜看着眼前透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的人,心情也好了几分。
“嗯。”封俞高兴地应下。
“知知,我知道你在京城举目无亲,你要不要考虑去我府中住几日,有个照应,倘若想回家再回不迟,等雪停了,京城有许多有意思的事你还没去看过。”
封俞认真地说完看向沈之宜,回想起刚刚越楼迟的眼神,明亮的眸色闪过一丝阴翳。
沈之宜神情迟疑。
封俞看眼前人有些意动,又说:“你不用怕给我添麻烦,倘若你一走,再见又不知是何时了。”
也是。
隔着山水重重,见一面都难得。
沈之宜不想辜负对他如此贴心的好友,便一口答应下来,正好也能躲躲越楼迟。
只是他不知道两个人已经知晓了对方的存在。
封俞听见他答应,心中欢喜至极,顾不得那些虚伪的礼数,直接开心地抱住了对方。
只是抱了一下,又松开了手。
转而看着坐着的沈之宜,担心那人讨厌他不知礼数的举动。
人人都看得出沈之宜脾气好,但是还是会有人担心惹对方不开心而小心翼翼。
温暖的气息主动又贴近,沈之宜抱住了封俞,语气轻松又温柔:“谢谢你,我很开心。”
好像在安慰封俞不必对待他如此小心翼翼。
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沈之宜心想。
被沈之宜猝不及防又回抱住的人,鼻梁高挺,眉目肆意,眼皮上内双的褶皱更深,笑意显得他的眼睛亮亮的。
封俞对于这一晚的收获可谓是心满意足。
除了在二楼瞥见的人。
在朝中以手段狠厉,冷漠无情而鼎鼎大名的越楼迟竟然会跟个流浪狗一样守在客栈下面,多么无稽之谈的事情。
封俞在离开客栈后,五皇子府内的几名暗探悄无声息地去往各个地方调查主子吩咐的事。
这天晚上,在客栈内的青年眉头舒展,呼吸绵长,睡得很熟,而有人调查往事,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