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宜同封俞坐在檀木四角桌后的软榻上。
之前这桌有配套的紫檀椅,但封俞时常在书房直接睡下,所以将椅子换成了个不大不小的软榻,一人潦草睡一晚不成问题。
现在倒是庆幸有这不大不小的空间,鸦青的衣摆自然下垂,挨着玄紫色的衣衫下摆,书桌上沈之宜撑着胳膊,手掌陷在头一侧的乌发之中,侧着脸注视着封俞。
笼里烛火明亮,照着那张侧脸棱角挺括,轮廓干净利索,下垂的眼皮内双的褶皱像是为少年气的脸加重几分成熟厚重感。
沈之宜下意识地抿唇一笑,目光落到被镇尺压着的纸上。
字如其人,潇洒张扬,但运墨收笔处又不失分寸沉著。
说着说着话,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就生出困意,纤细乌黑的睫毛一点一点坠下。
等封俞侧头看时,他枕着胳膊,已然睡的很安稳了,两颊雪白晕红,呼吸轻浅。
像是回到了本该属于他的梦里。
在久久不动的注视下笔尖的墨滴落在宣纸上,模糊成一团粘稠的黑,持笔的人还迟迟未觉。
封俞只想停留在这一刻久一点,被妥帖收纳进胸腔的爱意才能在黑夜的缄默下昭然。
具有骨感,带有薄茧的手将毛笔放回了砚台凹槽处,轻轻揽住睡着的人的肩膀。
另一只手贴着沈之宜的乌发后,平稳地不带一丝声响地将人妥帖地放置在身后的软榻上。
外面寒风渐起,屋内的烛火随着榻上那人的呼吸相伴。
“如果能早点遇见你……”
自从那晚两人抵足而眠后,关系又亲近不少,日子就暂且这样过着。
春风经过料峭的寒意后,暖意开始复苏。
沈之宜见今日的阳光正好,将房里的花都搬了出去,零零散散的几盆。
浇水后的植物在阳光下更显通透,这样好的阳光。
让他想起总是趴在他腿上晒太阳,发出呼噜噜的雪球。
雪球这几年里已经成为一个母亲了,生了几只小猫崽崽,都漂亮得很,有个跟雪球一样的毛色,全身雪白雪白,有两只是黑白杂色的。
沈之宜从没见过小猫崽的父亲,但猜测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小猫崽的,应该本身也很好看。
他留了些银钱让邻居时常喂食洗澡,照看着雪球它们,但还是不放心。
这样好的日子让他想回家了。
在溶溶阳光下,那树白玉兰应该也长的很好,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回去。
只是这样想着,又想起封俞。
风起,远处曲折长廊下装饰的风铃传来悠长的声响。
脚步声停在沈之宜的旁边,肩膀透过衣衫仿若能感受到身后人胸膛的热度。
“我该回家一趟了。”沈之宜被身后人抱着,那双在腰前的手揽地那么紧。
柔软白皙的脸颊旁边亲密地挨上了另一个人的脸颊。
整个人像是被镶嵌在了封俞怀里,这样,也是被沈之宜纵容着。
临别那天,依旧是好天气。
封俞这也要沈之宜拿上,那也要沈之宜拿上,仿佛要把王爷府搬空。
沈之宜全都拒绝了,只收拾了那几件衣裳,过路的盘缠,他知道封俞是好意,但拿太多珍奇玉宝过于招摇。
登上马车,袖子被人拽住,沈之宜手里被塞了一件东西。
那应该是块玉,被丝绸包着,沈之宜没有打开看,只是望着封俞泛红的眼睛。
在脑海里问系统:“若是他放弃京城的一切,随我走…”
沈之宜还没说完,就被系统着急打断了。
“宿主绝对不要干预这个世界的走向,扰乱命运线的后果比系统的抹杀还要严重 。”
“好吧。”心底无声叹息。
他只是有些不舍。
细白的手指温柔地摩挲了一下对方脸颊,好似安慰。
温声说:“这个我会妥帖收着,回去吧。”
沈之宜入了车厢,马车缓缓驶向远方,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