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热热的唇轻印在手心上。
即便看不见那双桃花眼,魏子霜也能观察出那张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什么意思?
“你想做什么?”她的手冰冷冷的,声音也冰冷冷的,莫名教人听出些嘲讽的意味。
许之遥仿佛被忽然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清醒了些,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跟魏子霜“和好”。
她晃了晃脑袋,终于又想起自己狠心疏远的理由,胸口微痛,一时没能出声。
魏子霜把手抵了上来,力道不重,却足以让许之遥不敢再动。
“还想再来一次,然后又躲远,是不是?”
“不、不是的……”
许之遥嗫嚅着,垂下了脑袋。
是这副故意疏远又忍不住贴近的样子让魏子霜觉得不值钱了不成?
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理亏在先,好像确实有点不值钱。
魏子霜不许她低头回避。
“为什么要躲?”
开门见山地问出了一直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
明明那天早上还说好了不讨厌,转眼就一个理由也不给的自顾自地逃开。
许之遥不得已抬起头,退无可退,一时局促不安。
还和之前一样的胆怯,可是没有一贯的真诚,迟迟不开口。
就这样不要回答,等她失望了,应该也就不问了。
许之遥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不负责任的胆小鬼。
可是,不胆小怎么办?
告诉魏子霜自己不能喜欢她,因为早晚会离开这个世界不成?
有点荒唐,鼓不起勇气去这么说,害怕会把选择摆到明面。
然而带着凉意的手却轻捧起她的脸。
心跳漏了两拍,许之遥一时茫然,可并不完全茫然,朦胧中能意识到魏子霜要做什么。
留给她反应的时间很长,可是许之遥什么动作也没有。
直到一处似曾相识的凉软落在自己的唇上,带着点微苦的清香,又蜻蜓点水般离开。
风好像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躲?”
魏子霜的声音适时响起,比方才低了一些,又比方才近了一些。
许之遥依旧愕然,沉陷在刚刚极浅的吻中没能回过神。
没有得到回答。
魏子霜又一次俯下身,重新覆上眼前红润柔软的唇瓣。
呼吸停滞了片刻,较刚刚那次久一些。
“为什么不躲?”
还是一样的问题,听不出其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许之遥忽然意识到她在用这种看起来温和的方式,试图逼迫自己说出所不敢说的答案。
然而,然而……
果不其然,短暂的沉默之后,第三个吻也随之落了下来。
许之遥总算想起来要躲。
却这才发觉自己一直被不轻不重地抵着,并不太容易有什么动作。
……好好笑,原来是她根本就没允许自己躲。
那还问什么呢?
可一朝情动,竟也不愿挣扎,反倒听天由命地,轻轻做出一点回应。
不料一石激起千层浪。
魏子霜顺势加深了这一吻,轻启开她的牙关,只消些许的索取,甜馨气息便终于毫无保留地弥散在唇齿之间。
好像这么做便能真融掉两人间看不见摸不着的薄墙,让彼此心意相通似的。
许之遥知道自己在做错事。
可是沉溺其中,一时无法自拔。
原来世间还有比酒更能醉人之物,等会儿醒来时一定会后悔。
心痒难耐,魏子霜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然而许之遥渐感到一点呼吸不够,终于艰难地侧过了脸,轻喘着气,手脚不知何时早已软了。
停下来,就到了该弥补错误的时间。
“魏子霜……”
已经不自觉地唤了出来,像是动情,又像只是个叹息。
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了上来,冲淡了薄薄一层的欣喜,魏子霜忽而不想再听下去,倾身要去堵住她想说的话。
许之遥没有打算避开。
魏子霜也停在极近的距离,怔怔的,没有落实自己的举动,目光顿在眼前之人的脸上。
她没再吻过来,许之遥松了一口气。
往好处想,还是更喜欢三这个数字,因为事不过三。
虽然相处得久了,模模糊糊也知道自己的演技在魏子霜眼里有多差,可这次还是忍不住演了起来。
“师姐……是把我当好朋友吗?”
故意装出一派天真的模样,心知肚明,还假作不懂。
许之遥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讨厌自己。
“……?”魏子霜一眼望穿这近乎可笑的装傻。
不止是在明知故问,分明像微不可察地在乞求。
哪里是在问彼此是不是朋友,只是乞求还能做朋友而已。
不敢往前迈最后一步,自欺欺人,还想拉着她一起装傻。
无名的怒气涌了上来。
假如是好好面对之后,又坦然拒绝掉她,或许也会难以接受,但绝不至于愤怒。
看不穿许之遥究竟在想些什么,几乎想一把扯开罩住那双眼睛、染了点灰尘的白布,逼着她直视自己。
怒意无法平消。
终于生硬地挣开那只总是软和和的手,仿若回到了从前互不相熟时的冷漠。
“走开。”
近乎报复般,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
因为知道魏子霜有她的傲气,许之遥才更清楚自己做了多招她讨厌的事。
这个以前总把两清挂在嘴边的人,如今又清算起一切,连最后一点的厌恶也要斤斤计较地报复回来。
小气鬼。
许之遥有点想掉眼泪,可又想想,还是算了,既然是她自找的。
隐隐听到万福在不远处焦急地呼唤着寻找她的声音,于是放下了那点伤感,扶着墙摸索着脚下的路。
眼睛看不见,踉跄了两下,魏子霜没扶上来。
许之遥也不像往日那般故意撒娇了,一点一点靠自己的力量,头也不回地远去。
风好像又刮了起来,有些冷。
魏子霜留在原地。
当初那日她也是这般把酒意未消的许之遥一人丢在了这里。
自觉有点可笑。
许之遥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拐角。
……
那天被打的太重,许之遥在画符堂内养了几日的伤。
因为清风院的插手,那几个欺辱同门的弟子受到了比宗规还严苛了不少的惩治,甚至于躺着被抬出了刑过司。
魏子霜再也没有来看过她。
说好是暂住进画符堂,可是眼睛迟迟不能恢复。
宗门的盘查已经追到了四大院,琼玉每日还要应付来巡查的弟子,实在抽不出空来多陪陪她。
没人管没人顾的许之遥,像只被遗弃在了画符堂的小狗,只觉得自己太过恶劣,招得魏子霜再也不要她了。
多情要吃多情苦,于是日渐消沉下去,甚至有种沉迷于酒醉的势头。
郁惊雁倒是浑不怕被查出什么,担下去灵药圃替她取来每日用药的任务,跑的多了,又颇懂药理,倒也与灵药圃相熟了。
见着许之遥浑浑噩噩连符术阵术都不肯修习的模样,反倒好像颇觉得有意思。
琼玉皱眉不许她再添乱,又托她有时间多陪一陪许之遥,好问问她出了什么事。
哪还用问。
几天都没见着那魏子霜的影子了,猜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郁惊雁不仅不安慰,还总趁琼玉不在时拿许之遥取笑,没心没肺好似不通人情一般。
“那魏子霜不要你,你还留在这清仪山做什么?”
已经是不知第多少次被问这种问题了。
许之遥不吭声地无视了她的问话,抿下最后一口浮欢酒。
含糊咽下,像喝水似的,没有细尝,只怕会尝出点苦涩来。
郁惊雁恼她糟蹋这好酒,笑眯眯地夺过了她的酒杯。
不料许之遥竟愣了愣,兀自掉起眼泪,刚刚换好的药布很快就被浸湿。
“不是,你别哭啊。”郁惊雁连忙把杯子又塞回她手里,见哄不好,便想着要不要先出去躲躲。
倒不是怕她会哭,只是知道琼玉回来后肯定不会轻饶自己。
上次见她哭是在多少年前了,那时隔三差五的真能哭,总是被妄齐夫妇轻易哄好。
是什么法子来着……
余光瞥见桌子上琼玉留的枣泥糕,忽而便想了起来,随手抓起一块来,胡乱塞到了许之遥嘴里。
许是有些醉了的缘故,许之遥哭的本有点凶,可慢慢尝出口中糕点的甜味,混杂着眼泪的咸味,一边哽咽着,一边竟真慢慢缓了下来。
好熟悉。
许之遥记起每每自己哭时,爸爸妈妈总会给自己喂一块糖或甜糕,慢慢养出了点嗜甜的小毛病。
后来因为身体不好,药吃得多了,挨的针也不少,渐渐也不总动不动就哭了。
这个习惯郁惊雁是怎么知道的?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郁惊雁啧了一声,好像很是嫌弃。
许之遥愣了愣,迷迷糊糊地没法去想,只顾着吞下嘴里甜甜的糖糕,转而又想起家来。
醉时总格外乖顺,只是常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
郁惊雁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想回家这种话。
“谁不许你回了?小教主要是想回魔域,我现在就能带你回去。”
许之遥没回答,醉得太深,无力地伏在桌上。
郁惊雁眯了眯眼,似还想再说些什么,忽而有所察觉,抬起眼,只见琼玉不知何时回来了。
皱着眉,脸色不好看,却不说方才听见了什么,径自走上前来,搀扶起睡意朦胧的许之遥。
什么也没问,只是多看了一眼。
郁惊雁也不主动承认,反倒若无其事地回了个媚笑。
人与人对好朋友的定义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