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这一口解气,可是意料之中地彻底将人惹怒了。
杂乱的咒骂声混在一起,巴掌和拳头也疯了一般落下来,丝毫不见平日里名门子弟的仪态。
好在许之遥早就料到,先前被锁在魔域的地牢时竟也被打出了经验来,赶紧缩成一团渐少点伤害。
说来这些也不过小意思。
虽然身上一阵阵的痛,脑袋却反倒清明起来,甚至有心情苦中作乐,全然没注意到覆在眼睛上的白布已经被泪水濡湿。
好像注意到她这样缩着身子造不成太大伤害,不知是谁恼羞成怒,又一把将人拎起。
许之遥嘴角还挂着血迹,身上没一块干净的地方,却只是忍下害怕,故作傲然地仰着脸。
“你到底得意什么?”
气急败坏的逼问,看来很讨厌被他们看不起的人这般轻视。
许之遥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冷笑了声,艰难吐出几个字来:
“若教楚长老知道你们欺凌同门,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吧。”
也许是真的刺到了他们,扼住喉咙的力道忽然又重了几分,语气间带了点不可思议:“你看得见?!”
许之遥坦然摇了摇头,又故作天真地一笑:“看不见,谁的手被咬过便是谁欺负的我,他总看得见吧?”
她咬得太狠,只怕会留下不浅的伤处。
“你……!”
楚云裳的厉害,待在内门久了谁都知道,绝不会因为出身而轻饶了谁。
同门相欺,是要挨板子的,皮肉之苦本就极不易受,更别提被杖责的耻辱足够让一人在诸多世家子弟中抬不起头来很长时间。
“你以为自己有机会?”
面前的人却刻意压低了声音,逼近了些,身上刺鼻的熏香让许之遥感到有些不适。
“真像条没人管教的野狗。”被咬的那名弟子终于止住手上的血,眼底闪过一丝阴郁,“悄无声息地处理条野狗,也不算很难吧?”
许之遥的呼吸骤然因为下意识的恐惧急促了几分,随即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可思议,只是为了想瞒住欺辱人的事,这些人便能无法无天地拿性命威胁?
明明宗规定的那么严,明明这些天查的也那么密,他们却还能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许之遥几乎不敢想他们套在清仪山弟子外壳下的究竟是腐坏到什么程度的东西了。
“别废话,现在跪下来求个饶,今日之事便当没发生过。”
许之遥强忍着恶心和怒意,固执地扭过脸不吭声。
然而下一刻,这几人竟真动手拖拽起来。
她气力本就不足,没来得及防备,险些摔在地上。
见她反抗得厉害,又恐惊动了巡查弟子,倒不如先打晕了再说。
正要动手,却听得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冷到骨子里地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那还拖着许之遥的两三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吃了一股剧痛,轻易被荡开,重重摔在地上,连带着滚了两圈。
许之遥只一愣,辨出这道声音的同时,就已经被扯住了手腕。
力道微重,有一点点疼。
“师姐……”
她自觉模样有些狼狈,连忙腾出一只手,胡乱抹去嘴角的血渍,又抖了抖身上的灰尘。
奇怪,吃的苦头多了,魏子霜再来救场,竟也没那么想要哭了。
反倒有一点开心,她的师姐还在关心她。
想到这,终于按耐不住心底积聚了那么多天的寂寞,故作委屈地扑到柔软的怀抱里。
“师姐,我好疼,身上也好脏。”
魏子霜的身子下意识僵了僵,手试探性地虚扶住许之遥的腰身,这次难得地没被躲开。
“魏……”显然是认出了这张脸,刚从地上勉强爬起的几人目露凶光,却在看到紧跟着闯进来的那几名清风院的弟子时脸色急剧变得惨白。
许之遥实在是紧张了太久,只想求得些许安心,已然顾不得许多,悄悄侧了侧脸,想嗅出那脖颈间熟悉的香气。
可是魏子霜身上散出的夹杂着杀意的寒气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你们都动手了?”
这股冷气不是冲着她来的,却害得她也打了个哆嗦。
魏子霜只冷眼盯着面前几人,声音似在冰潭中浸过一般。
短短几月,这副寒意肆虐的模样与从前在宗门中低调隐忍的神态怎么也重合不到一块去,教他们脸上显出几分惊异。
“沆瀣一气,欺辱眼睛受伤的同门,不觉得可耻吗?”
魏子霜已经攥紧了手中的寒离剑。
内力汹涌,裹挟着杀气,虽还称着同门,眼底的寒冰却好似在倒映出某种死物的影子。
许之遥最害怕的就是她这副模样,可更担心她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引火烧身。
不,不能让魏子霜被抓住任何一点触犯了门规的把柄,倘若误打误撞地走上被逐出师门的老路……
咬咬牙,干脆猛地扑了过去。
魏子霜总是不对许之遥设防,又怕伤到她,尽管这扑上来的力道并不很重,却还是被带着连退了两步。
腰抵在了后面的一张书桌上,人则微微后仰着,被许之遥轻易地压在了身下。
距离猝然被拉近,引得呼吸微促,耳尖也染上薄红,魏子霜克制着心底的躁动,余光瞥见讲课堂内的两群人正神色复杂地看了过来,面色不改,凝住了近在眼前的这张脸。
许之遥视线中仍旧黑暗一片,只是没料到这么点力气便按住了魏子霜。
咽了咽口水,平复下心情,又用起了惯用的装可怜的手段,她知道魏子霜吃自己这一套。
“师姐,我真的好痛,可以带我先去找万福师妹吗?”
散学的时间近了,她怕动起手来只会引来非议,也知道这样会让万福担心。
魏子霜眸色顿时沉了几分,强忍下所有情绪,捉住许之遥的手腕,重新站起身。
眼见着她要往外走,随行的清风院弟子们刚对视了一眼,却被冷声制止:
“不要跟着我!”
第一次用这般毋庸置疑的语气拒绝他们的跟随,平日哪怕再不情愿,也是虑及宗主的命令而默默接受的。
方才还在仗势欺人的那几人更是被这气势唬住,只觉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有性子傲一点的心底不服,刚要张口,却又对上那双一眼望不到底的眸子。
随行的弟子会了意,取出清风院的腰牌来,上前捉拿这群欺辱同门触犯宗规之徒。
挣扎怒骂声被抛在身后,许之遥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领出了讲课堂。
一出门,冷风扑面。
魏子霜紧抓着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走在身前。
太过沉默,虽然看不见,却隐隐约约察觉出些许愠怒。
她在生气?
许之遥忍不住抽了抽自己被扯住的手,没能挣脱,反倒被握得更紧。
两腿因为还有些发软,不太跟得上,可是魏子霜只顾扯着她往前走,好像一点也不会心疼人似的。
果然是生气了。
她一生气便总会比平常更沉默,冷冷地一言不发,有种让人难以靠近的感觉。
许之遥不是很清楚她在生气什么,心跳微微加速,却并不是因为害怕和慌乱。
好像许久前还在外门时,也曾被欺负过,那时的魏子霜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沉着脸生硬地扯她离开人群。
大概是她的话太过伤人,虽然记不清内容,许之遥却记得那天自己被说的哭了很久。
时间过得好快。
这次呢?这次她还会对自己说些过分的话不成?
……过分也没关系。
只要能听她说几句话,哪怕是教人伤心的话,都胜过这些日子的冷落和淡漠。
想要靠近些的渴望又死灰复燃,灼得胸膛滚烫,面颊也烧了起来,感受不到风中的凉意。
许之遥忍不住希望这点时间能再延长些,可是很快注意到两人去的应该不是演武场的方向,不然早该听到动静才对。
不找万福的话,会被担心的。
于是只好按捺下私心,止住步子。
魏子霜随即也停了下来。
心跳得好厉害,许之遥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冲动涌起,她想去勾那只好久没牵过的手。
魏子霜却先一步转过身,将她拉到了人迹罕至的墙边。
墙边空荡荡的花枝触到了许之遥额头,她记起魏子霜当时就是把自己带到这里来,把那时本就有些喝醉了的自己招得头一次哭。
于是仰起小脸,这次不仅不怕,反倒默默等待起接下来的发话。
果不其然,魏子霜的怒意临了上来。
“为什么先前不说?!”
“明知道势弱,为什么把他们激怒成那样?”
“倘若没人来阻止,你知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她追问得很凶,许之遥甚至没有插嘴的时间,就已经步步后退,终于被抵在了墙上。
比前几天加起来的话还要多。
心不合时宜地动了起来。
许之遥甘愿承受下这点并不可怕的怒气,思绪渐渐飘了起来。
好想她,虽然其实未曾分开。
好想她……
莫名的贪恋让许之遥抛下一切,忘掉了分寸。
魏子霜终于看出她根本没听进自己说的话,剩下的词全堵在喉咙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于是干脆不作声,盯住了她。
许之遥耳根落得清净,好像也察觉到凝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身上渐渐热了起来。
思念侵蚀掉仅存的一点理智,情不自禁地勾上魏子霜的手指,一边将人拉低,一边凭着直觉,唇不受控制地寻向另一瓣先前未能尝够的柔软。
她还以为魏子霜不会拒绝。
可是下一刻,魏子霜已经抬起手,隔在了两人中间。
朝思暮想的一吻就这样轻易落了空。
都是女的亲一下怎么了?都是女的亲一下怎么了?都是女的亲一下怎么了?都是女的亲一下怎么了?都是女的亲一下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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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