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围攻在楚云裳果断的相护下总算结束了。
散课之后,两人得了一块腰牌。
楚云裳准她再遇到此事时,可以去奇阵阁求助。
走之前冷冷扫了眼欺辱过许之遥的众人,警告的眼神极为凌厉。
早在课上坐立不安了半天的长明最后也没扯下脸面道歉。
自然更有骄纵惯了的,看向两人的目光愈发不善。
讲课堂还是慢慢走空了,坐在角落的万福正替许之遥重新理好头发和衣衫,眼睛上的药布也早已重新缠好。
许之遥一声不吭地,把这点小小的屈辱和苦楚都咽下,始终没掉过一滴眼泪,维持着不多的倔强。
就是不肯示弱。
万福气愤于内门也有这般仗势欺人之事,也替许之遥感到很难过。
正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却见有人自堂外走入。
“是魏师姐……”万福连忙站了起来。
魏子霜已经厌烦了身后跟着护卫的弟子,进来时脸色很冷,直至看见两人,才不自然地稍微缓和一些。
许之遥一时没反应过来,慌乱起身,话到了嘴边又变得违心:“师姐、怎么是你?”
本该约好了是琼玉来接的。
“她不方便,我顺路而已。”魏子霜答得好似随意,凤眸却直勾勾地凝在她身上。
声音里带着些微凉意,这次也没主动再牵过来。
许之遥的心顿时落了几分,难过的事聚在一起,只好逞强着不表现在面上。
也是,魏子霜这般心性的人,接近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可若是故意躲避,想必也只会回以同样的冷漠。
愈发委屈起来。
许之遥的委屈总是不讲什么道理,明知道是自己冷落她在先,却忍不住怨起她这样轻易地接受了自己的疏远。
气氛陷入短暂的静默。
还是万福先回过神,愤愤不平地想说出今天发生的事,却被许之遥拉住了。
“许姑娘?”她疑惑起来,可后者只是摇了摇头,虽然想不明白,却也只好作罢。
魏子霜余光扫见许之遥拉住万福的那只手,眸色又沉,问道:“怎么了?”
万福还没回答,许之遥便先开口了:“该回去了……琼玉师姐应该还在等吧。”
又在回避。
魏子霜眼底已经要结出冰来,声音又冷了几分,不再多问,只道:“那便走吧。”
许之遥喉咙一哽,只当自己的话又把人推远了。
心口不一的感觉很难受,闷闷的。
虽然是自找的,她却情愿能被大发一场雷霆,而不是要面对这样冰冷冷的语气。
向万福暂且道了别,顿了顿,这才牵住了魏子霜的一点点衣袖。
魏子霜的手臂一动不动,没有像从前那般回握住,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前面。
许之遥看不见脚下的路,却又怕自己走的太慢会惹人生气,不得不跟的更小心翼翼一点。
这副一边躲闪,一边小心讨好的模样让魏子霜胸口生起无名火气,面色阴郁。
可碍于身后跟着的一众弟子的视线,她不便当面逼问。
许之遥看不见她的神态,只觉现在的沉默如此难耐,从未有过如此别扭的体验。
想起早晨被欺负过的委屈,这还是头一次没在魏子霜这儿寻到熟悉的安全感。
有些受不了这种空落,步伐越来越跟不上,她莫名又开始想哭。
魏子霜却忽然停了下来。
没反应过来,不小心撞了上去。
她身形纤瘦,可是又恰到好处地柔软,撞上去并不很疼。
清苦香气扑面钻来,许之遥一时愣住,没舍得立即躲开,起了贪恋,偷偷屏住呼吸。
魏子霜隐隐察觉到这点小动作,心头一跳,终于忍不住回过身,一把扯住了面前人的手腕。
许之遥吃了痛,下意识变了脸色,想缩回手。
“……?”魏子霜敏锐地发觉异常,没有松手,卷起了许之遥的袖口,眼睫颤了颤,“出了什么事?”
白净细腻的手臂上,无故多了好几处乌青,分明是新添的伤处。
再看另一条手臂,一样好不到哪去。
许之遥愣了半天,想到多半是早上被那些人钳制住时,下手太重留下的痕迹。
“说话。”魏子霜声音又寒了几分,无故让她打了个哆嗦。
“只、只是上课练习时不小心碰到了而已。”许之遥别过了脸,把袖口放了下来,“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魏子霜没有回话,默然紧盯着她许久,直到几名随行弟子因为停了太久面露疑色时,才冷冷吐出一个字:
“好。”
大概是终于生气了。
许之遥嗫嚅着,再没能说出什么来。
并不是真心想要和她搞得这么僵,明明保持着好朋友的距离就已经足够了。
只是拿捏不好这个分寸,私念总在作祟,不狠下心,就拒绝不了。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直到回了画符堂,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许之遥总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些。
魏子霜没有因为生气而反过来疏远她,一连几天,冷着脸,却还是每天来接送她。
因为最近宗门查的太严,琼玉毕竟身份特殊,不宜四处走动,深居画符堂内,许之遥也不愿因为自己的任性连累了她。
只是和魏子霜的话还是几乎没有。
到了讲课堂,便随万福一起去听讲;回了画符堂,便躲在林子里假装温习。
这段路就成了两人相处的唯一时段。
魏子霜身后总有人跟着,摆脱不开,却又从不把这段路托给别人,只是一言不发地领着人。
许之遥已经开始受不住了,几次试图和魏子霜搭话,得到的回答只有淡漠的几个字。
这些日子成了她在清仪山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有了楚云裳给的腰牌,先前仗势欺人的那些弟子们再没明目张胆地动过手。
可是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孤立排挤和暗中的针对已经教她疲于应对,更内疚的是总把万福给牵连了。
冷嘲热讽的话已经听到耳朵长茧子,最讨厌的还是不停找上来的大小麻烦。
书本莫名消失、桌椅被“不小心”打翻之事层出不穷,有时课上极费精力绘制的符纸和阵图也被无故损毁。
许之遥起先还会试图追责和抵抗,可慢慢意识到这些都太徒劳。
这些世家子弟抱成团,不喜修炼,反倒乐此不疲地做些捉弄人的把戏。
她太过势单力薄,而本性温软,逞强不了多久,与魏子霜的隔阂又让她日渐消沉,没有精神,也无心再作反抗。
课业于是渐渐落下许多,招得一些长老的不悦,虽然窘迫,只好课下再多做功夫,眼睛却还是没恢复好。
只有万福仗义惯了,哪怕许之遥自己都开始默默忍受起一切,也还是坚持替她说话,惹恼了不少人。许之遥从来都是在父母保护之下长大的,心性再坚强,无故被摧折也不会好受。
好累,好想回家。
疲惫地伏在课桌上,忍不住想起魏子霜,眼眶又变得湿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吻过她的唇。
想和她恢复从前的关系——从前是多久前,许之遥自己也不清楚,追溯不到是何时先滋生出这种感情来。
讲课堂内安静一片,诸弟子早已跟着长老去了演武场开始了演练。
她眼睛看不见,不便于参加这类课,每当这时总让万福先去修习,一个人则留在堂内。
时辰也差不多了,估计再过不久,也该散学了。
刚打算坐起来,却听得有几道说话声越离越近。
“什么嘛,有灵器还不许用,未免也太偏心了。”
“真是浪费时间,教她一人出风头去吧,我可先走了。”
不知是哪些弟子在抱怨,许之遥平时看不见人,仅凭声音谁也认不出来。
万福不在身边,难免有些害怕,缩了缩身子好降低存在感。
渐听得几人走入堂内的动静。
“就凭那把破剑,随便拿把灵器便能斩成两段,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是外门杂役混上来的,能有什么好剑。”
越说越窝火的样子。
许之遥闻言一愣,从外院进入内门的,除了她以外,好像也只有万福。
心下顿时慌起来,一个没注意,桌上的一册书被碰到了地上。
堂内霎时安静下来,显然是注意到她这个角落了。
“嗤,我道是谁,原来是许师妹留在这。”
不知是谁先打破了这阵安静。
“长老心还真大,也不怕会不会有人丢了什么东西。”
许之遥抿了抿唇,知她是在故意给自己泼脏水,多少习惯了,忍着没有搭话。
魏子霜还在内院时,是不是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那几名顽劣子弟见她不理,对视一眼,忽而捉摸出万福不在,她多半认不出现在的几人是谁。
认不出,自然也无从追责,好像也不必那么忌惮楚云裳的袒护。
极其默契地,几人围了过来。
“……?”
没等许之遥反应过来,便被一道裹挟着灵气的力从位子上拎起,紧接着脑袋便被按在了桌上。
痛意带出些许眼泪,忽然感到呼吸也困难起来。
“装聋作哑,前两天不是很能说吗?”
又是冷嘲热讽,桌上没能及时藏好的符也被夺去。
许之遥咬着牙,固执不肯回话。
魏子霜也会遇到这些?想想她以前的处境,只怕忍得不会少。
“这是什么表情,你有什么不服?”
似乎是激怒了对方,伸手要扯开罩在她眼上的软布,却又怕她视力有所恢复反倒被看清了容貌,干脆作罢,胡乱把符揉成一团,便朝许之遥嘴里塞去。
许之遥怎么肯从,挣扎着扭头躲闪。
……魏子霜也并没有那么喜欢清仪山,这儿的恶意从不算少。
挣扎换来了更粗暴的对待,许之遥终于忍不住了。
没有道理。
她没做错任何事,没曾伤过任何人,凭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没有一点道理。
魏子霜又做错什么,还不是被害得先被陷入万魔窟,后又打入寒脉崖,甚至还可能面临被逐出师门的结局。
能有什么道理,不顺眼了,便以玩弄人为乐,像碾只虫子一般,反正也没打心底当做同门同道同类。
倘或这点漫不经心的恶意真招致谁的不幸,也只能怪其命不好……
一派胡言!
怒意腾腾升起,许之遥发了狠心,拚命一般咬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只本在恶劣地把符纸往她口中塞的手缩了回去,汩汩往外冒血。
这一咬真是不计任何后果代价,硬是把这几日胸口中憋的那口恶气撒了出去,牙有点痛,却险些咬掉对方一块肉。
好痛快!
她可不是小虫子,就算是,也得是会咬人的那种。
别说几个人的欺辱,真要是有天命这种东西,若让她不甘不平了,哪怕压不过,也好歹得挨上一口!
许之遥得意地呸了几下,好似一只乖软了许久却忽然炸毛的小兽,如今得胜凯旋。
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本来写她们和好,不过好像来不及了。
反正大家都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好好努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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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