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已经好了。”
药童一边说,一边伸手把人推了推。
只是许之遥还是和前几天一样,任由她摆弄,双目灰暗无神,仿若毫无生气的傀儡一般。
药童看不下去,上前替她把衣衫穿好。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派灵药圃的人医治她的刑伤,起初哪有人愿意,魔教的少教主,有什么资格好受?
后来宗主强硬要求,来的人反倒多了,只是大多都抱着恶意来借机宣泄。
这些学着药术的弟子,即便再恶劣,手段也远没有刑过司的可怖。
咒骂几句,或者借着上药的名头扯坏她的衣衫暴露出受刑时的伤痕,至多也不过偷偷换用几味烈药让她吃点苦头。
从来没用。
许之遥连半点反应和抵抗都没有,麻木地接受着一切。
羞辱对于这个分毫自尊也不剩的人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众人也开始觉得无趣,到最后就剩药童会每天来给她换换药而已。
有什么好治的,保条性命而已,身心已经毁坏成这样,活着好像和死了也没区别。
幸而也不用拖太久,再过些时日,便也该押出去审罚了。
药童又瞥了眼重新蜷缩起来的人,嘀咕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许之遥早已经失了知觉,身上的伤似乎也不痛了,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里的看守其实并不比先前那处狱牢的严,也未曾给她铐上什么枷锁,只是她心如死灰,徒然封锁着自己。
就这样算了。
她甚至感受不到身边是否有人来去,是要做什么,又留了多久。
好像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陷入虚空之中,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
“小教主,快醒醒。”
像梦一样,虚假,徒劳。
也很好,至少不用再忍受那些无尽的折磨。
就这样算了,反正本来也没有意义。
“啧,怎么惨成这样。”
世界陷在混沌的黑暗中,许之遥一动不动地,任由自己被吞噬。
“你再不醒,我就动手了。”
身体好像被扯了过去,牵动不少伤处。
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许之遥仍是毫无反应,随着对方折腾。
直到身上好像被扎了几针,并不很痛,却能感觉得到,神志也随之慢慢清醒了一点。
她这才迟缓地抬起头,迎面对上熟悉又陌生的一双笑眼,许久,才很是勉强地认了出来。
嘴唇下意识翕动两下,大概是太长时间没说过话的缘故,发不出声。
“怎么样?”
郁惊雁笑着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许之遥只是愣怔着,半天没反应,原本死去的情绪又一点点开始翻涌,红了眼,却流不出泪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呀,被打服了?”郁惊雁还有心情嘲弄,屈身平视过来,“是不是很恨我?”
把人害到这个地步,毕竟也有她的手笔。
倘若没有她从中作梗,司徒贡和幽玄影的勾结即便再怎么不稳,也绝不会在这种关头决裂。
许之遥最多也不过被陷害着交回魔域罢了,何至于受此报复和折磨。
只是郁惊雁要借她的手除了宋兆,给本就多疑的司徒贡下剂猛药而已。
他想利用幽玄影,自然也会轻易怀疑幽玄影是在欺骗和利用他。
何况魔域遥远,连结着两边的只有郁惊雁而已,想用下毒的方式来控制她,是幽玄影的失算。
魔教内还有她的势力,可独自身处正道的领地,周旋在几方之间,总得割舍些什么。
许之遥就是被她割舍掉的棋子,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既然救不了,丢了就丢了,能有什么舍不下的。
郁惊雁本来就是做了这样的打算。
被恨也是理所当然。
然而许之遥并不回答,只是下意识又缩了缩身子。
动作艰难了些,郁惊雁这才注意到她一条腿已经被打残了,哼了一声,敛去仅剩的一点笑意。
“跟我回去,这次总该愿意了吧?”
这话先前也问过数不清多少次,总被许之遥恼怒地拒绝。
既然她拒绝,郁惊雁也不会强行把人带走,没有那份闲心和余力,还不如干脆点让她自生自灭。
这次也一样,要是还不愿,就随便她好了。
许之遥总算听进了些,深埋着脑袋逃避,不肯回答,只痛苦地越缩越紧。
郁惊雁蓄了蓄眸子,伸手迫使她仰起头来,故作无奈:“怎么,正道就那么好,死也要死在这?”
大概是强迫性的动作和语气又激起许之遥心底的恐惧,她忽而颤了起来,拼命躲闪着,开始失控地哭喊。
“我能怎么办,不这样的话不就什么都白费了吗,反正我都这副模样了,不能让师姐,不能让魏子霜……”
她控制不住地抽噎,声音也有些大,却被对方伸手捂住了嘴,有什么东西滑进口中。
麻木的味觉渐渐尝出点甜气,强烈的呕吐感混杂着压抑了太久如今翻涌而出的屈辱,让许之遥面目难堪地扭曲起来,呜咽着开始求饶。
“小教主,别哭了。”郁惊雁好像全然没看见她的痛苦,笑眯眯地诱哄,“我帮你就是嘛,只要你乖乖听话,嗯?”
浓浓的恐惧侵占了一切理智,许之遥心灰意败,分毫回答的力气也没有,艰难地咽下被堵在嘴里的药。
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身体内很快发起烫,她费力地抬起眼,视野中只能看见郁惊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忽然有种踏上了不归路的预感。
……
窗外的阴云遮住了残月。
前来轮换值守的刑过司弟子引着明火符,脚步声扰乱了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
有人先察觉了异样,小声对周围同行嘀咕起来。
因为知道里面的人已经没什么逃跑的能力了,负责看守此处的弟子其实并不多,但从不敢松懈。
毕竟关押的是魔教少教主这种囚犯,何况司徒长老还特意命令了这几日要严加看守。
所以此时没看到上一轮巡守弟子的身影,诸人都起了疑心,戒备起来。
往前走了几步,便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不甚明显,嗅不出是什么味道。
只怕其中有蹊跷,不消多说,纷纷闭气运功,已经有人拔出剑来。
没多远,果然看见本该正当值的同门歪歪扭扭地昏睡了一地。
一众刑过司弟子顿时变了脸色,一边有几个上前试着把人唤醒,另一边则都提着剑闯进了牢房。
直到门被撞开,才发现房内依旧只有许之遥一人,蜷缩在墙角,仍是那副麻木不仁的落魄模样。
为首的弟子又急又恼,不信这里无事发生,走上前来,四处打量一番,找不出可疑之处,便一手将人扯了过来。
“你想耍什么花招?!”
其他弟子默许着他这暴行,戾气冲冲地围了过来,心里再清楚不过,若是真让人逃了,他们要担的罪责可就大了。
然而许之遥只是迟滞地抬了抬眼,和平常一样,半点抵抗的意气也没有。
这种状态能耍什么花招。
“必定是外面有人搞鬼!”他恨恨地把许之遥丢开,又道,“留人在这里严守着,调集所有刑过司弟子封围,我这就给长老传信,快点!”
诸人闻令,很快也反应过来,纷纷各司其职四散开,几名弟子更是为了防止许之遥趁乱逃走,不顾宗主先前的吩咐,强行将她拖去锁上数层镣铐。
琼玉已经等了许久,迟迟等不到人出来,忽见狱牢隐隐有了乱象,顿时皱起眉来。
正欲抬脚主动去寻,却又不防被从身后拉住。
“姐姐,要去哪儿?”
郁惊雁声音压的很低,仍是语调微扬。
终于见她出来,琼玉这才稍微安定了些,忙问:“可见到许师妹了?”
“你们正道还挺会驯人的嘛,”郁惊雁不直接回答,反倒调笑着,“把我们小教主驯得一点脾气也没有,手段可比幽家厉害多了。”
“她……”琼玉眼底划过不忍之色,久久没能回话。
“姐姐放心,她现在乖得很,等时候到了,会照做的。”郁惊雁勾了勾唇,忽而转移了话题,“要是我把人救出来了,可有什么奖励?”
琼玉见她这副嬉笑模样,哪里放心得下,想从清仪山内救走许之遥已经极其困难了,更遑论郁惊雁本人也是魔教右护法的身份,一旦被认出来,绝不会有好下场。
哪怕真的把人救出来了,许之遥又能去哪,魔教何处有她的容身之地?
何况郁惊雁身上还种着剧毒,自保尚难,有什么余力护住他人。
怎么看都是危险的死局。
“这般吝啬,连一点好处也不应许给我?”
郁惊雁全然不在意她脸上的忧色,笑眯眯地缠了过来。
却不料不远处一阵作乱,数道传音符划破夜色,急急飞出。
琼玉心中一惊,未曾想过这些人会反应如此之快,只怕要被困在这里,躲不过盘查。
思及至此,哪还有闲心同她胡闹,反手将其拉住,忙领着人从另一条路离开。
郁惊雁反倒丝毫不乱,挑了挑眉,任由她带着走,眼底兴味不减。
只是消息实在传得太快,刑过司又多是常常戒备着的弟子,很快便封锁了四周。
出路终于也一条条地被堵住了。
好烦,鸡蛋吃多了是不是会变笨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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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一百零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