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在温迎漪床上分明见的是冬被,而此刻身上所覆却是夏被,若是因月信畏寒尚可理解,为何到了晚上还要换成夏被?
难不成是为她着想?
她转念一想,也不对,方才来时并未见温迎漪更换,可见夏被是在她来之前便已换好。
和尘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师姐,上午的冬被放哪儿去了?”
“嗯?”温迎漪遭此一问,顿时反应过来,眼中掠过一丝慌乱,未料百密一疏,竟留下破绽。
温迎漪猜,和尘应是看到白日床上来不及收的冬被,且生了疑心,才会这么问。倘若不解释清楚,恐会令让她疑心更甚。
她顿了顿,慌张稍纵即逝,从容回道:“这几日艳阳高照,拿出来晒晒,便收回柜中去了。”
温迎漪言语平淡,不似白日那般刻意压低嗓音,且言之有理,和尘闻言豁然而解。
依温迎漪的性子,她大抵猜得到,今夜过后,她必会被遣返,想到此处,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腰伤好像又加重了些,觉自然也舍不得睡了。
和尘想与温迎漪说些贴心的话,倾诉两年来独宿之苦,甚至动了央求的念头。她欲借受伤的机会,求温迎漪怜悯,容她多留几日,若是能长久住下去最好。
思绪百转千回,念头一旦萌生,一发不可收拾。
杏林堂自百年前创立,始祖乃至历代堂主均为女子,所收之徒也多为女徒,仅有始祖和第十四代堂主翁庭及十五代堂主常农,各收一个男徒。
堂中关于内外门弟子并不限制婚嫁,若是婚配者即视为自动离堂,不再是堂中门生。
倒是对继任堂主极为苛刻,则规矩森严,有一条铁律:凡继任堂主须心无旁骛,唯医是务,情爱皆封,不得沾染尘世。
眼下,堂中内门弟子,属温迎漪造诣最高。常农闭关时,堂中诸事多由她操持,众人心中,已将她视为未来堂主。
和尘不知,温迎漪其实是肃州天元门温介次女,自胎中带蛊毒,从小寄养杏林堂以延命。
温迎漪从未吐露家世,所以她只知温迎漪今年年方二十,已过待嫁之龄,仍留在堂中,大抵是为了堂主之位。
和尘思及温迎漪成为堂主后,要孤身一人,心中忧喜参半。
她忧,温迎漪如此出类拔萃,身边竟不能有个知心人相伴左右,要独自一人度过这漫长岁月,整日与医书相伴,掌管偌大门庭,人世繁华,皆与她无缘,不能享受、无法拥有。
和尘从未下过山,关于山下的一切多为道听途说,大都从步岚芳和相青青以及其他外门弟子口中得来。
至于山下如何繁华,是何景象,她不曾见过自然说不上来。
不过从她人口述中,她能隐约能感受到,那是一个令人向往之地。
她又喜,温迎漪一旦成为堂主,须守堂规,便不会为人妇、为人母,只是做她自己,是四大门派之一的掌舵人。
想到此处,和尘喉头一紧,胸口窒闷,喜也不觉喜了,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难受,心一下慌了。
从她记事以来,和尘眼中只有温迎漪,尽管温迎漪对旁人常是淡漠以待,却对她略有不同。
于她而言,温迎漪便是她的天地,她的尘世,她的全部。
她暗自思忖,若温迎漪有朝一日成为堂主,必须要忍受一世孤独,她愿意陪伴左右。
毕竟自小跟随温迎漪长大,蒙受她照顾,理应陪她留在堂中。
山下繁华虽好,极具诱惑,然与温迎漪相比,均不值一提。做温迎漪的小师妹,伴在她左右。
这么想着,嘴角不知不觉上扬,只觉得心中暖洋洋。
前些年,她的生辰愿望,或是课业不愁,或望药田得人照料,或愿日日高卧至日上三竿,如今皆已一一实现。而今,年值十五,乃一生只此一次的及笄之年,她决定郑重许愿,愿做温迎漪一人的小师妹,长伴其左右,分担她的孤独,添其欢愉。
伴她左右!和尘心中默念此愿,暗自记下。
不过,她不敢说明说,她隐约察觉到温迎漪近两年来,似乎不喜人过于亲近,所以她只能借今晚听到的故事,启齿话题,以求拉近彼此距离。
“师姐,可曾听过云雾宗?”
她问完许久,屋内寂静无声,唯闻屋外鸟兽之声,温迎漪未有应答,和尘抱着怀中的布老虎,心怀忐忑。
“不曾听过,若是不困,掌灯去案台上看会儿书。”温迎漪终于缓缓开口,轻打哈欠,声带慵懒:“我倒是乏得很——”
“经师姐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些乏了。”和尘才不愿去看那些令人犯困的医书,也不愿离开温迎漪身侧。猜她难受,也就断了聊天的念头,“师姐要是难受,可同我说,我没有那么难受,可以帮你揉揉。”
“尚可忍受。”温迎漪自把脉象,只觉脉动不宁,内心期盼和尘能早些入眠。
“师姐,我能拉你衣服吗?”
和尘想到云雾宗仍有些后怕,平常只要有布老虎在,她勉强也能克服恐惧,只是今日,温迎漪在身旁,不知为何,布老虎似乎也不顶用了。
“你拉着便是。”温迎漪仍背对和尘。
“师姐,好梦。”和尘轻攥温迎漪衣角,偏头看她后背,嗅着淡淡药草之香,眼帘渐感沉重,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而深长,很快便沉入梦乡。
温迎漪维持侧躺的姿势许久,身姿渐感僵硬,直至听得和尘呼吸均匀,方敢轻转身仰卧,瞬间舒畅许多。
她手轻轻从枕下摸出装有万妙蚀骨丹的药瓶,紧紧握在手中。
此药为何如此猛烈?
待师傅出闭关归来定要问个明白。十五将至,蛊毒是否还会再次发作?明日必须将师妹遣回。
正当温迎漪沉思之际,“嗯——”和尘忽然翻了个身,伴随着难受的哼唧声,似是牵动了腰伤,迷糊中轻呼:“好痛——”
虽感疼痛,和尘却仍缓缓挪动,向温迎漪依偎而去。
“受着伤,也不知安分些。”温迎漪急忙起身,轻按和尘,小心翼翼地将她转回仰卧的姿势,跪在床上,俯身抱起她,轻放至床榻内侧。
刚一放下,和尘突然伸手环住她脖颈,梦中呓语般哀求:“师姐,别撵我走,好不好。”
“松手——”温迎漪被勒得呼吸艰难,边说边伸手去解和尘的双手。
(金金疯狂扭动身体)用评论砸死我,越多越好,我不想住冷宫T 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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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