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只吸血鬼 第7章 Chapter. 04

戴纳最终没去死，他认为他还不该死，他暂时还没那么高的觉悟，也没那种牺牲精神。

按人类的年龄算，戴纳今年还不过七十岁，正是最贪恋红尘的年纪，碰巧又拥有寻常老人们梦寐以求的年轻身躯，他才舍不得去死。

所以他心里总憋着一股劲，他想找到第三条路，他想赢。

他想向拉裴尔证明，他既能对拉裴尔的痛苦感同身受，同时又不会变得像拉裴尔一样坏。

怀抱着这样的伟大理想，戴纳抛弃了拉裴尔留给他的吸血鬼古堡，决定外出游历。

当然了，既然说是想理解拉裴尔，当然就要重走拉裴尔曾经走过的路。

但和拉裴尔不同的是，拉裴尔当年四处游荡，主要是为了寻找能让吸血鬼重新变回人类的方法，戴纳现在到处走，却是为了到外面看更多的风景。

吸血鬼是永远都变不回人类的，过去的破破烂烂没法弥补，这事戴纳早就知道了。听闻拉裴尔早年执着于此，对除此之外的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最后却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戴纳可不想重蹈拉裴尔的覆辙，他更喜欢往前看。

前面的路那样远，风那样轻，月亮如此美好，夜如此静谧，戴纳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吸血鬼身份，接连数年穿梭于各地的古籍馆和博物馆。

戴纳在画家的笔下看落日，在音乐中感受爱情，然后非常幸运的等到了照相机被发明出来，先是黑白的，再是彩色的，时隔很多年以后，戴纳终于有幸在照片上看到了太阳原本的模样，这让他欣喜若狂。

至于血液的问题就更好解决了，拉裴尔给戴纳留下了很多钱。换言之，只要戴纳能不再拧巴，不再认为生喝人血是件很不可饶恕的事情，他完全能想办法从各种地方搞到最新鲜的血，甚至还能挑剔的给自己选选血型。

事实上，戴纳和拉裴尔一直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拉裴尔做吸血鬼时厌恶喝血，是因为拉裴尔厌恶自己是个怪物，但戴纳厌恶喝血，则是因为厌恶拉裴尔不顾他意愿的强迫行为——戴纳对怪物的定义，从始至终都和拉裴尔对怪物的定义不一样。

还有那些陪伴什么的，每当戴纳感到寂寞的时候，戴纳便会想到，他现在有力量，有时间，有财富，甚至还有一张挺好看的脸，那么他理应比别人更孤独点，毕竟老天可不会让他把全天下的好事都占了。

就这样，戴纳还算平静的过了近百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依旧还算良好，他既没像拉裴尔那样，每天都幻想着那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没刻意让自己过得像个窘迫的清教徒。

戴纳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尽管有点无聊，但也不算无法忍受。

只可惜一百年是一个坎，戴纳在失去拉裴尔后，生平第二次感到无尽的悲伤，是眼睁睁看着他在旅途中结交的朋友们一个个老去，死去，直到这世上再没有一个能叫出他真实名字的人。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戴纳被时间留在了原地，戴纳想追上去，但谁也不等他。

也是直到这时候，戴纳才了解到，原来拉裴尔口中的孤独，并不是那种作为吸血鬼时必须整天独来独往，昼伏夜出的伤春悲秋，而是千百年来都在被迫不停的"失去"。

人类养一只狗，狗死了，人类尚且会哭，吸血鬼和人类交朋友，人死了，吸血鬼也会难过。

不过万幸的是，戴纳并没在这种不可避免的悲伤中沉浸太久，他没像拉裴尔从前教他的那样，开始把自己所有感兴趣的活物往外推，更拒绝学着拉裴尔把人类当食物。

他在花了些时间振作起来之后，还是坚持像一个人类那样生活。朋友死了，他就再去交朋友，就像他朋友中的其中一位喜欢养猫，老猫死了，就接着养老猫生下来的小猫。

戴纳也是如此，他慢慢的变成了个老古董，活化石，但他总能从他那些老朋友的孩子们身上学到新东西，他见证了很多小玩意的发明，尽管那些孩子全都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总爱逗弄他们。

再后来，为了打发时间，戴纳开始航海，他把拉裴尔的画像带在身边，每航行到一个新地方，就把画像拿出来，让拉裴尔陪他一起看夜景。

“拉裴尔，你看，我正经历着你曾经历过的，但我过得比你更好，因为我从不会因为害怕失去，就拒绝得到。一百多年过去，我现在已经很少再去想那些我从前失去过的东西了，我现在每天都在得到新东西，我并非上帝的弃儿，我只被你抛弃了而已。”

戴纳对拉裴尔这么说，目光在岁月的磨砺下越发平静，像口波澜不惊的古井，但在那里又倒映着温柔月色，细看只剩悲悯，再没爱恨。

“或许从某种角度讲，我只是个同时患有异食癖和阳光过敏症的病人，我不是怪物。力量和寂寞真的会把一个人逼疯吗？拉裴尔，你为何总认为独自一人是难以忍受的呢，你像个濒死的，浪漫的诗人，你那么强大，但又那么脆弱……”

画像当然不会回答戴纳，现如今，拉裴尔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久到戴纳都有点忘记他的模样，但这并不妨碍戴纳在每次对月小酌时，都要对着拉裴尔的画像唠唠叨叨，炫耀他又一天的胜利。

就凭着想赢拉裴尔这口气儿，戴纳已比当年的拉裴尔坚持了更久的时间，而且暂时一点溃败的迹象都没有。

“拉裴尔你看，其实月亮也很迷人。”

“还有……如你所见，我现在过得还不错，虽然我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赢你，但我的确还不想死。拉裴尔，我真的有点想你了，我已不恨你了，可我也必须承认，我好像始终都无法像你曾经所期待的那样，坦诚的作为一个情人去爱你。”

“不过作为补偿，我现在也带你游历了很多有趣的地方不是吗？话说回来，你知道我明天的目的地是哪儿吗？那是传闻中唯一一个从没派勇者征讨过吸血鬼的国家。”

“……天啊，我真是太期待它了，我没想到它竟真的存在，我还以为它根本就不存在呢。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找到它，就是想看看它是否真如传闻中那么与众不同。我有预感，我将在那里找到终结我们吸血鬼一族宿命的方法，我们都将在那儿得到解脱……拉裴尔，你愿意再和我赌一次吗？”

“喏，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我们来一起商量下赌局的筹码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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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