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和我只能活一个 第10章 季萝菲之死

之后将近十分钟里，唐欧都是一副傻不楞登的模样，乔婀把她从自己脚边提溜起来时，她口里犹在叨咕：“郭古阁怎么、怎么就突然……”

乔婀几次试图打断唐欧，未得。唐欧当前只顾自己咕咕囔囔，不听别人讲话。

很明显，唐欧这是被郭古阁之死刺激到了，毕竟她和郭古阁有舍友之谊，虽然她们只处了一个月，虽然唐欧因为愚蠢并不受郭古阁待见。

于是乔婀把唐欧按到沙发上，说：“唐欧，你现在再怎么咕咕也咕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先休息一下吧。郭古阁虽然可惜，咱也不能把自个儿精神整崩溃了不是？”

说完这话，乔婀亲切地拍拍沙发背：“你说是不是呀？小朋友。”

要不是乔婀按着，唐欧能从沙发上弹起来。

“乔婀，你还是先管理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吧，你都跟沙发说话了！”唐欧惊恐而清醒地指出。

正所谓以毒攻毒，唐欧被乔婀这么一吓，即刻恢复正常。

可是沙发说：“我觉得乔婀姐姐说得有道理。”

这回唐欧真从沙发上弹起来了，弹那么高、那么有力，比屁股底下安弹簧还好使，乔婀都没能把她按住。

然后她就看见王子轩从沙发背后慢吞吞地站起来。他跟乔婀都比唐欧早进来，只是他一进来就往沙发后边钻，确定门外的东西彻底没影儿了才出来。

唐欧气得要上手揍他：“小子，老师没教过你说话要露脸？我还以为沙发活了！”

王子轩撇撇嘴，很不屑唐欧的大惊小怪。他好像并不为郭古阁的事感到惊讶，甚至看上去不怎么难过。唐欧把这归结于儿童心性浅，情绪来得快，一通井喷，喷完就好了。

唐欧叹了口气，眼睛看向别处：“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先弄点吃的吧。”

吃什么呢？他们环顾四周——在这间样板间待了半小时了，他们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这里——这也是一个套间，两室一厅，中式风格。一堂印尼酸枝木打的家具，圈椅、八仙桌之类。桌上设摆了几副碗筷，碗是鸭壳青的汝窑瓷，并一双嵌银象牙箸。桌椅背后衬了一架黑漆嵌螺钿花鸟屏风。

厨房却是很现代化，色彩搭配鲜明，桃花心木的原木橱柜背靠三色（天青、松绿与孔雀蓝）马赛克瓷砖墙，墙角站着一口奶黄色的圆角冰箱，冰箱里食材码得齐齐整整、层次分明：面包、奶酪、火腿、黄瓜、西红柿，还有整排的罐装咖啡。

乔婀翻检着冰箱，道：“做些冷三明治，将就一下得了。”

唐欧却不愿意，她在空调开得很低的房间里苦熬许久，现在手脚冰凉，很想吃点热乎的。

王子轩在她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手脚麻利地把食材分类处理——面包要切块烤一下，火腿、黄瓜和西红柿切丁备用，奶酪最好加热熔化到能拉丝。

唐欧奇怪了，王子轩会做饭，那上次不和大家一起下厨呢？

进一步想，唐欧想起王子轩当时确实有点，怎么形容呢，魂不守舍？

唐欧反思，那会儿自己吃喝得开心，也就默认餐桌气氛融洽、大伙尽兴饱餐。其实现在想想，违和的地方是有的。比如郭古阁做的奶油炸面果，喷香甜蜜，却只有她和乔婀吃得多一些，王子轩似乎很勉强地吃了一些，郭古阁和季萝菲压根没往那盘子伸过筷子。郭古阁不吃很正常，季萝菲和王子轩为何不乐意吃呢？

唐欧想来想去，突然想到自己是和季萝菲一块儿把郭古阁拉进房间的，当时拉力好像还变了那么一下，这就是鬼趁机而入的时刻。也许那时季萝菲就对郭古阁产生了一点怀疑，但没有证据也不好直说，只是自己多留一个心眼儿。季萝菲是一个极其敏锐而沉得住气的人。

接着唐欧又想到，根据监控画面，她和季萝菲拉郭古阁进来时，王子轩就在郭古阁的正后方。鬼从背面钻进郭古阁身体里，以王子轩的角度是可以看得明明白白的！

唐欧恍然。怪不得进屋后王子轩首先就从郭古阁身边跑开。他当时心里一定很怕，又不能当众说出来——万一是自己看走了眼呢？郭古阁救了他的命，现在人家又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你能指着人家说，她已经变成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要把她赶走吗？甚至他明知道郭古阁做的食物可能有问题，也不敢不尽心尽力地去吃它，生怕引起郭古阁皮下那东西的怀疑……

唐欧站在王子轩的角度想了想，觉得自己都替他纠结，更何况王子轩的年纪还没长到两位数，就不要去追究他知情不报了吧。

唐

欧正想着，乔婀过来拍拍她说开饭了。

只见王子轩把外皮烤得嘎嘣脆的面包块装了三盘，浇上加热到半流体状态的奶酪，配上三碗用来蘸面包的火腿西红柿炸酱，最后又端上来一大钵清炖火腿黄瓜汤，往桌子中央一放，那热气腾腾地直往上走。

唐欧吃得顾不上抹嘴，更加把刚才想的事抛于脑后了。

吃饱饭，三人呷着冰咖啡，分析郭古阁的死因。他们认为郭古阁是被鬼操纵自尽，当然也有可能被鬼附身本来就会死，说不清，就不去想了罢。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下一步该怎么走。

乔婀让唐欧把监控再放一遍，她要看看还能不能挖出什么别的线索。

唐欧把随身揣着的监控显示器掏出来递她，让她自己操作。乔婀打开播放界面，扬起眉毛。

“这监控是有声的？”她指着音量键道，“既然如此，上次你为什么给我放默片？”

唐欧辩解：“我那不是怕被郭古阁听到嘛，故意调的静音模式。”

乔婀把显示器的音孔举到与耳朵齐平。

唐欧继续辩解：“我之前都听过好几遍了，听不出什么名堂，你就是把扬声孔怼耳朵眼儿里也没用……”

乔婀放下显示器。

“安全出口的大门被郭古阁反锁了。”乔婀说。

“啊？”唐欧愣了。

王子轩忙问：“怎么听出来的？”

乔婀拿指头点着显示器道：“郭古阁趁我们睡着时出去了一趟，听她当时的脚步声，她大概走到走廊尽头、也就是安全出口那里就没继续走了，然后你可以听到很清楚的钥匙插进锁眼转一圈的声音。”

唐欧和王子轩连忙也去听，听完表示，别说锁门声了，他们连郭古阁什么时候停步都没听出来，因为随着郭古阁走远，她的脚步声渐渐就听不到了。

乔婀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俩：“怎么会听不到呢，你们——”

她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脸上先是恍然，随即显出一点惭愧来：“原来如此，我不知道你们听力是有障碍的，没有戳你们痛处的意思……”

王子轩：“啊？我没有听力障碍啊。”

唐欧怒拍桌子：“我耳朵没问题，好得很。你做出那副样子是故意的吧？故意磕碜我俩呢吧？”

王子轩反应过来，也跟着唐欧拍桌子：“就是，而且你说你听到了，有证据吗？万一你听错了呢？”

乔婀在显示器上点了几下，把那一段录音的波形图给调出来，配合声音播放——音量调到最大档。

只见声波线上平起数座波峰，波峰形状相类，每座波峰都是一个响步子。波峰之间间距等长，表明郭古阁是以一个均匀的速度，一步一步地在走。波峰越缩越小，最终归于平线，也与郭古阁逐渐远离监控，脚步声越来越小、渐趋于无这一事实相吻合。

“你看，到后面声音就小到听不到了，波峰也没有了。”唐欧指指点点，很有底气。

王子轩：“还不知道是谁听力不好呢。”

唐欧半捂住嘴，怪笑两声：“当然也有可能是脑子不好，幻听嘛，嘻嘻。”

王子轩：“嘻嘻。”

乔婀后面那一段平直线放大——还真微微地有一点起伏呢！

“后面是有一座波峰的。”她说。

在此基础上又放大。

“再后面又有一座。”

再放大。

“还有一座。”

……

放大放大再放大，终于波峰不再出现。

“郭古阁就是在这个时候停下的。”乔婀说，“我结合她的行走速度和时间估算了一下，她走了大概两百米，从样板间到安全出口。”

“然后这里，”乔婀把进度条跳了一小截，放大至最大，“出现了一串形状不一样的波峰，这时可以听到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钥匙，然后用钥匙把门锁了。”

唐欧和王子轩的嘴巴张开又合上，没话说了。

看来乔婀不光体育好，耳朵也好。

闷了一会儿，唐欧磕磕巴巴地开口：“那萝菲，萝菲她跑到门口的时候……”

季萝菲跑到门口，门被反锁，没钥匙开不了门。之后会发生什么，唐欧不用想，也不敢想。

乔婀拿起显示器：“那一段要不要也听听？”

“不听不听！”另外俩人把头摇成波浪鼓。

“也是。”乔婀笑道，“找不回钥匙的话，发生在季萝菲身上的事情很快就会在我们身上重演，就不必提前预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