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匠之女路漫漫 第31章 又多了好多张嘴

赵家母问跟着赵青的小厮，可知道柳家洗衣石板？

那小厮家里早已买了两三块，但怕赵家母等挑剔他买柳家东西，所以佯装不知道。

赵家母便让他想办法去柳家买一块石板回来。

小厮去了不多时，很快回来，说柳家石板需要预订，得几天以后才能取回来。

“还得几天以后才能看见？”赵家母焦躁起来，“好家伙，卖得都供不上了？这丫头竟然还有这种本事！”

赵青脸上抹了前几日赵家母用的药膏，正半眯着躺在赵家母身后的塌上，半遮着帘子，但他也能听见外面谈话，听见赵家母对柳丫头评价如此之高，不由得气愤道：“这有什么，我也能做，我做出来比她还好……”

赵家母回头喝道：“你还不老实挺着，你还能做？你能做出来，卖这么多？”

赵青在帘子后头道：“怎么不能，一样的东西，她能卖我就不能卖吗，回头我让他们去买石板回来，立刻就做起来，大集上我摆大摊子卖，有我，她还想卖出去一张，就是做梦了！”

徐氏听了道：“这倒也是个办法。”赵家母不置可否，说道：“也不知她是怎么想出来做这个往外卖的？”

徐氏也奇怪，她实在难以想象那个柳家病秧子小姑娘能做出这么多的大事，先是把躁乱的帮工安抚住了，随后又改成日结工钱，还真让她做到了，这洗衣石板更是闻所未闻，象蚁村祖祖辈辈用了多少年的木杵，她二话不说就做出了一个更好的洗衣工具？

沈三娘插嘴道：“听说是得了柳家的祖传秘方，才做出来这个东西，看样子柳老东家有两下子，以前藏着掖着没给外人知道过，咱们谁也没听说是不？”

“祖传秘方？”徐氏抬头，看向沈三娘：“这是怎么回事？”

沈三娘道：“听说那丫头翻遗物的时候翻到了柳家秘籍，柳家祖传的石匠，肯定是有点儿东西的，要不然她一个丫头能忽然做出这个？要是这么好卖，以前怎么不见柳家卖？”

见赵家母和徐氏都听住了，沈三娘把打牌听来的话越发胡诌出来。

“柳家丫头的病也是祖传秘籍治好的，你说这丫头鬼不鬼？咱们见着她的时候，她也不说她找到柳家秘籍了，等吃了药，自个儿好了，爬起来吓咱们一跳！”

徐氏疑惑道：“就算是祖传秘籍，怎么一个做石匠的，还会治病？”

“这个嘛……”沈三娘咳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对，说是有个道士，传秘籍给的柳家，这个道士是会治病的，柳家丫头就是用的道士的方子把心疾治好的，柳东家也治来着，但是年纪太大，病根落下了，所以治不好，只有柳丫头治好了。”

徐氏越听越觉得乱，赵家母却深信不疑，她回想整个儿事情的来龙去脉，越发急躁起来，这么说，柳家不光有条官山路，还有秘籍？

她怎么就那么草率撕了婚书呢！

这简直是损失大发了。

说不定人家柳家丫头根本没打算退婚，全是她的错，也难怪老爷打她，这阵子赵家老爷对她理也不理，想来是在让她自己反思着呢。

赵家母思及此处，忙对沈三娘说道：“你看那柳丫头跟那个书生真……能成了事儿吗？”

沈三娘一怔，立刻反应过来，笑道：“夫人真是开玩笑了，那书生又穷又酸，哪里比得上咱们家一根毫毛好，我看柳家丫头也是撑不起来家，随便找了个顶上吧！”她看出赵家母的心思，把话说得越发让赵家母活络了心思。

没等沈三娘继续费口舌，赵家母就绣袋里掏出了点体己，塞到沈三娘手里，说道：“你现在就去柳家，看看能不能把柳家丫头的心思转过来，你明白不？”

沈三娘哪里不明白，还是头一回见赵家母给钱给得这么痛快，她连声答应：“明白！明白！夫人我都明白！哎呀，说起来柳丫头这阵子肯定也想明白了，家里到底还是得有个男人不是？她没准儿正后悔跟夫人闹僵，小丫头一个不知道怎么说回转话呢，我这一去，她保管……”

“去吧，去吧。”赵家母略显急躁地说道：“这事情要是办成了，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徐氏见赵家母表明了态度，钱也让沈三娘揣了起来，便只好对沈三娘说道：“三娘子既然能说成一回，这一回定然也是能说成的，有劳娘子别和柳家东家姑娘一样，她年纪小，说话难免偏颇，娘子你就多说点软和话，哄哄她。”

徐氏这话说得就比较有份量了，这是让沈三娘求也要把柳丫头求回来了！沈三娘勉强挤出个笑容，对徐氏等人信誓旦旦道：“三娘一定竭尽全力，让柳家东家姑娘迷途知返！”

等沈三娘一走，徐氏对赵家母说道：“姐姐怎么又这么心急，就把钱直接给了出去，上次我已经给过她礼钱了，这回等事情成了再给也不迟啊，再说还不知道她能不能……”

赵家母听了这话，越发心焦，她道：“成不成的，总得试试吧，唉，那沈三娘不给到她手里，她能给你尽心办事？”

赵家母又道：“我也知道有可能办不成，但，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了呀！”

“不是我手快，而是这两天听说那边要回来人了，还不知道这回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只盼着青儿的婚事稳了，咱们才能稳哪！”

徐氏一听赵家母说“那边”，就知道是赵晟——赵家的真正产业所属人，要回来了。

徐氏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姐姐提过？”

赵家母道：“我刚才想和你说来着，这不赶上他回来。”赵家母指了指身后帘子里歇着的赵青。

“说是庄子里出了点事情，要回来处理，老爷正上下打点，准备迎接呢！”

徐氏默然，赵晟每次一回老家，整个儿赵家都得折腾一番，谁让当年人家娘过世之前，把傅家所有产业都划到亲儿子赵晟名下了呢，赵家老爷要不是当初把姓改过来，现在还没自己的姓呢！至于她们，赵家母，赵青，徐氏等人，简直就像是借住这里的亲戚，仅仅有吃有喝，接受施舍罢了。

前阵子赵家母以为官山路的事情稳妥了，连腰杆子都比往日更直些，赵家老爷对她也是另眼相待，甚至赵晟，也特地写信过来，信里头特别提到赵青，让这个弟弟修山路闲下来的时候，有空去京城里看看。这可是赵晟头一回正了八经提到赵青，还称呼“弟弟”，以往赵晟看待赵家母和赵青母子，比看待一个端洗脚水的仆从强不了多少，这些赵家母和徐氏这么多年，都是深有体会的。

若是搁在往日，只要赵晟一句话“京城铺子里有些忙不开”，赵青母子必须像狗一样，去京城里任赵晟差遣，不论是帮着看管运货，还是做一些杂七杂八的活儿，总点头哈腰，不敢有一句怨言，等忙完了赵晟给的安排，母子二人再看他眼色，必定都是立刻灰溜溜滚回象蚁村去，从不敢在京城那商铺里多待一时片刻，扰了赵晟清净。

而这次不同，赵家母因多年郁结于心的憋屈气终于舒展了一回，也壮着胆子和赵晟硬气了一次，让人回信说赵青修路忙得很，以后可能还得结交不少官家，实在没时间去京城看谁。

事后赵晟没再回信，赵家母想起这个心中就惴惴，也不知道这次赵晟回来会不会给她点颜色瞧瞧。

徐氏道：“姐姐的意思是，还是想法子和柳家重修于好？”

赵家母道：“当然了。”和柳家重归于好，她所有的脸面，都会捡回来，所有的慌张无措，都会烟消云散。她看了徐氏一眼，说道：“红叶的事你放心，虽然那丫头死不了，但红叶是咱们自己人，要是真把山路弄到手了，再把她的秘籍弄到手，受用的还是咱们。”

徐氏哪里是操心自己女儿，她只是在想，如果柳家真的找到了祖传秘籍，那柳家丫头，还能看上赵青了吗？

徐氏没说话，赵家母说，她就跟着点头，就像头一回赵家母找沈三娘去柳家说亲，徐氏就迟疑过，因为那个时候柳倾雪还没病重，徐氏觉得这么多年赵家对柳家都是踩过来的，忽然过去示好，傻子才能答应呢！

可柳家丫头还真就答应了，然后心疾还犯了，赵家母几乎就成了柳家的新主人，虽然最后差了那么一点没成功，但徐氏还是觉得她这个姐姐，运气实在不是一般的好。

就像当年她们姐俩的家里十分穷，赵家母不得已被爹娘卖给赵家老爷做房里人，那可是一辈子都见不得光的贱妾，打杀都随主人家的心愿，本来是为了服侍赵晟娘亲的，可偏偏赵晟亲娘就那么咽了气，赵家母还怀上了赵青，赵家老太爷打发了房里所有的丫头，留下赵家母一个人，待到生下儿子，还给了身份。

反观徐氏，爹娘没舍得再卖，把她明媒正娶嫁给一个读书人，徐氏也是精明，这读书人虽然家里穷苦，但好在好学勤奋且聪明上进，徐氏正盼着做上状元夫人呢，读书人就遇上劫匪意外身故了，留下一身病的老娘和怀着身孕的徐氏。徐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了怕人家戳她脊梁骨，遗弃婆婆，且谁家愿意要一个怀着孕的女子？留下来那可就得孤苦伶仃，独身一人照顾老小到死。好在那个时候赵家母已经翻身，接走了徐氏。

徐氏那个时候就想明白了，聪明会算计不一定活得更好，因为有时候真算不过老天。

这会子赵家母的想法看起来又像发梦，徐氏却没怎么反对，总之，先试试再说吧。

*

第二天一早，柳倾雪在家里石库门口正做着她的石雕，沈三娘扭着腰进了柳家大门。

因为了方便客人来订货，柳家白天都是开着门的。这会儿功夫李工还在屋里收拾整理刚发完的工钱，庄楚生等也在各忙各的，门口一个看着的人也没有，柳倾雪恍惚间看见一个人影晃进来，还以为是来订货的客人。

她心想着今天这么早就有客人了？口里已经娴熟地答应道：“来啊！是来买洗衣石板的吗？还是要订石器货？柳家石匠铺子的东西在这里订货也可以……”

待到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沈三娘。张妈等在灶房听见声音已经走出来，一看来人面孔，立刻收起笑脸，说道：“是你？你、你还敢来？”

沈三娘见张妈一脸晦气，忙对柳倾雪解释道：“我可是来买东西的，难道柳家东家姑娘卖东西还看人下菜碟吗？”

“张妈，这个客人要什么我来卖。”柳倾雪让张妈去忙，她迎了过去，虽然沈三娘骗过柳家，但做生意的，只要人家出钱，咱们就卖，卖的都是正当货物，家居必备品，况且只有柳家自己独有洗衣石板，如果不让沈三娘买，那岂不是跟赵家商铺的做法一样？

沈三娘见张妈走开，柳倾雪过来，立刻笑容满面：“谢谢东家姑娘，果然是大方坦荡，和某些……某些人就是不一样。”她还想挑拨说张妈“小人”，但看柳倾雪脸色一冷，吓得把后半截话直接咽了回去。

柳倾雪冷冷问道：“你想要买什么？”